时应转述聆听,后告诉孙启阳,他们还有纯度极高的沉香精油,造型精美的长袍。 “不要那些。” “你问问他们在沙特还有什么综合商业项目,我们这儿马上要做小镇的二期工程,沙漠温泉,他们有这方面的兴趣么?投入虽然大,但后期利润非常可观!” 时应将孙启阳的意见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给翻译,不到五分钟,戴头巾的商人们离开了半山园区的展区,前往下一个可能会与他们成交订单的国内经销商。 人走了,孙启阳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态度,一屁股坐回休息用的皮凳上,朝着钱经理和周总不屑道:“听他们的,还波斯地毯,古法香水,开幕时你们是没看着,那些商品鱼龙混杂的,我亲眼看到有几箱货上面的运单发出地就是咱们国内。” “我要是卖国内制造还用得着他给在国外倒一手加回价?我跟禹城商会的大佬们多熟呢!今年才去那边吃过饭,哎呀那上溪牛杂是不错,萝卜丝饼也很清淡爽口。” 说到动情处,孙启阳的模样夸张到极致,像是有摄像机对着他采访,酒庄的马副总也凑过来听课,时不时朝着另外两个好学生点头称赞。 孙会长高谈论阔了一阵,余光瞥见刚才帮他翻译的帅年轻人没走,还站在展位跟前,于是朝他招了招厚实的大掌问:“哎小伙,刚才还没谢你。” “你是展会的工作人员?咱们开幕时是不是见过啊,你今天咋没带工牌?” 孙会长是妥妥的 E 人,早在这些年的工作中练就了一副快速与陌生人拉进关系的破冰技巧。 其实时应哪里有工牌,这是他第一次与对方见面,直到昨天时应都不知道孙启阳长什么样子。之所以能够准确的叫出对方的称号,还是提前做过功课:上午在酒庄的办公室内突击搜索过孙启阳和商会主要成员的近况。 钱经理是本地人,文化小镇钱总的侄子,经常随孙会长出行伴其左右。周女士资历不祥,声称自己是越城的拆二代,于两年前带巨资入场半山做特色民宿,但时应不能确定对方的真正身份是否为资方的白手套。 换句话说,这里的所有人,时应都惹不起,他是孙子人家是爷。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时应的笑容非常标准化,态度谦逊:“孙会长,您好,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不是展会的工作人员。” “那你是?” 时应掏出名片,缓缓将肺里的气息吐出来,“我是赤霞酒庄的员工,小时。您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上次您带商会成员到越城做推介,当时您发言的报道我反复看了许多遍,您对半山葡萄酒的发展和定位真是字字珠玑,我受益匪浅。” 上一次时应说这么恶心奉承的话还是前年在英国求爷爷告奶奶想读博那段日子。 但论玩人情搞推拉,英国老头显然比不上中国大叔,这一次,时应尽管拉下脸,伏低做小,孙会长并不买账。 孙启阳一听到赤霞这俩字,就将目光从时应的眼睛移到了他的衣服手表和皮鞋上。 稍微一扫,他辨别出时应身上有几个奢侈品的牌子,接下来,他不动声色地重新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茶杯上。 时应说完,手还举在空中,孙启阳没接他的名片,假装没看到似的,笑着端起茶杯晃了晃道:“赤霞?哪个赤霞?” “这贺兰山脚底下种赤霞珠的可多了,屁大的酒庄少说有两百多家。马副总,你知道他说的这个赤霞吗?” 孙启阳点到姓马的,他像是吃到硌牙的菜歪了一下鼻子道:“哎呀,赤霞,猛地这么一说,我咋也没印象呢……” 民宿和小镇的负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孙启阳是故意偷换概念,给赤霞酒庄的人难堪,但他们谁都没说话,趁着有人经过展位,迅速走到谈话可波及的范围外。 时应吃了个软钉子,没气馁,又将自己手中的推介摊开,放在孙会长视线落下最舒服的地方娓娓道来,“会长,您贵人多忘事,赤霞酒庄就在半山 110 国道边上的云山新村,现在赵总办公室还挂着您前年过去考察的照片呢。” 地址是真的,挂照片是假的,那张照片早就被老赵扔进了垃圾桶。 听到赵总俩字,孙启阳笑了,他对时应的说法不置可否,接过材料,随便翻了几页道:“你早说啊,老赵的酒庄嘛,我熟。” 冷笑褪去,热嘲爬上眼底,孙启阳把时应的材料和他的名片往桌前一扔,“没听说最近赤霞换老板了,不是说年初干不下去灌装线都租出去了吗?还真叫他找到外省的投资人了?你是哪家投资公司派过来的?”
第26章 咸鱼晾晒工艺 也就三分钟的时间,孙启阳把时应的底细完全摸透。 站在他面前的时应不是业界大鳄的操盘手,也不是亿万富翁的穷亲戚,他全身上下唯一的闪光点,就是条顺盘靓,腕子上有一支充门面的江诗丹顿。 外貌可能在某些特定的圈子中等同稀缺资源,但从来不是孙启阳看人的标准,他只看谁能给他带来真金白银。 于是,他连冷嘲热讽都不再施舍给时应了,彻底将他晾在一旁。 从下午三点多一直到五点半公众展会结束,时应一直在半山葡萄酒的展厅帮忙做翻译,可是无论他介绍了再多的风土人情,帮助小镇和民宿交换了再多的名片,每当他插话想要趁机向孙启阳介绍一下的酒庄的葡萄酒,孙启阳都会巧妙地将话题抛给马副总。 如果说时应小时候从未体验过边缘人的感受,那么今天,他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条活鱼被打捞上岸,撒上过量盐巴,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的煎熬。 时应没看表,但时间在他周遭显然放缓了流速。 两个小时,像是两百年那么长。等到会展中心关闭民众入场的卷帘门,他怀疑自己因为假笑而长出皱纹,整个人气势蹉跎,仿佛死了百余次。 展会的最后一天,翌日闭幕后将会有工作人员来拆除展位,葡萄酒商会凭借今年的展位签到十来笔国内长期供酒的大协议,今晚在满园酒店开了十几桌庆功宴。 时应还在埋头帮马副总的手下搬酒,孙会长一行人已经火速拎上了公文包,准备前往老城的约定点赴宴。 还是马副总手下一名销售人员同情他,连忙用胳膊肘戳时应的后腰,低声急道:“哥们儿,你这一下午是来做义工的?人都要走了,你名片都没递出去,快去跟着啊。” 说跟就跟,时应理了理领带,来不及用胸前雅痞的手帕擦汗珠,迈着长腿再次绕到了孙会长的身侧。 孙会长身长腿短,走路本来就慢,双腿一阵倒腾,还不及时应迈开步子大走两步,眼看这块粘牙糖又沾上自己,他忍无可忍地朝时应嚷:“小时啊,你这是做什么。人要是太没眼色,那就没意思了。” 时应点点头,也知道他烦自己,自己难道心悦他?可送佛送到西,开弓哪有回头箭,时应已经忍了这一下午,车上的礼品绝对不能再带回半山市。 “您接下来有行程,我知道,不多打扰。正好后天中秋节,我带了点儿酒庄最近在做的特色酒,您稍等会儿,我马上给您拎过来。” 会场中心外,橙色的夕阳还挂在天边。 城管下班,小摊位如雨后的春笋占据着停车场周围的空隙,孙会长走进这片耀眼的拥挤中,回身隔着一片孜然味的白烟道:“什么特色酒啊,没质检的我可不敢喝,老赵做的那些破东西,粗制滥造,别再给我眼睛喝瞎了。” “哈哈,您真幽默,”时应牙齿咬得梆硬,抚开两枚冲到他脸上的美羊羊气球道:“这不正好是吃大闸蟹的季节,除了酒还备了蟹卡,提前预祝您阖家欢乐,就当过节添道菜,也是我和赵总的一点心意。” 听到大闸蟹,马副总回头看了他一眼,搭腔问了他一句:“是澄阳的吗?公的母的?” “七对。都是 8888 型的。” 蟹卡的价值约有三千块,马副总自觉不便宜,凑到孙会长跟前借花献佛,“要不我过去拿,帮您放后备箱?” 孙启阳除了是西城葡萄酒商会的一把手,还是两家农业技术学院的兼职教授,一家西城联合投资公司的名誉董事长,几千块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他几乎是小跑着往自己停车的地方逃。 “不要不要!我吃螃蟹过敏。” 这是彻头彻尾的拒绝和否定。 人流拥挤,时应步伐很重,脚步稍慢,孙启阳一行人便脱离了他的视线。挫败感铺天盖地,让他喘不上气,就在他想举白旗时,转机来了,十几米之外,孙启阳的声音好像被戳破的气球,让所有行人接连回头。 寻着声音,时应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很快,他在一辆迈巴赫 S 级旁边找到了孙启阳。 除了迈巴赫,还有钱经理的大 G,周女士的宝马,马副总的路虎,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们停成一排的豪车前面,正洋洋洒洒地扑腾着一串老年代步车。 “这他妈都是谁的车!看不到这是 VIP 内部通道?” “时间已经耽误了这么久,狗日的,我讲话要迟到了!” “打电话!”孙启阳气度全无,脸都绿了,朝着身边的人大吼:“给他们打电话,给交警打电话,违法停车,给他们都拖走!都给我拖走!” 老年代步车连牌照都没有,更别说在车窗内留下挪车电话,马副总被孙会长吼得焦躁不堪,走到电动车前试图徒手拉开人家的车门,不能成功,竟然朝着小车的后视镜狠狠一拍。 围观群众小声惊呼,预见这伙人可能会制造一场惊心动魄的“纳米救援”,纷纷围过来,举起手机,想要拍下他们徒手破坏老年代步车的劲爆视频。 周女士和钱经理劝了几句,一个挡在马副总和老年代步车的中间,一个在手机上找网约车。 可展会散场,人流高峰,停车场内全是被堵住的汽车,路边伸手拦车的人少说有几百号,最终的结果并不是孙会长想要的,但他不得不主动跟着时应走到了他停车的建筑工地。 全身异响的破夏利成功躲开拥堵的道路,顺着绕城高速开往满园大酒店。 吃人嘴短,坐人车更是,孙会长坐在副驾驶,屁股上像是有钉子扎,扭了半天,这才说服自己耐着性子转过头跟时应说:“小时,我考考你,都是做同类生意,你知道一年赚一百万的生意,和一年赚一千万的生意有什么区别吗?” 这能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人的生意做得好,另一个做得不好。 好与不好,除了努力就是运气吧。就像时开基运气好时可以平步青云,但运气用光了,又疏于勤勉,就一跌到底。福布斯傍上的哪些富豪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没赶上过时代的红利和风口? 时应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孙启阳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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