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妤相信,许况肯定不会告诉许从霖,他娶自己是为了弥补和商家的关系,更不会说,结婚是为了和许文程他们斗。 可她又知道,许况不会编一大堆“很爱书妤”、“非书妤不娶”这样的谎话来骗祖父。 许从霖说:“猜错了。” “啊?”李书妤随口应:“错了吗。” 许从霖:“他说,他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如果有可能,他想要这种感觉持续一辈子。” 李书妤端了杯子喝茶,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下,随即又恢复平静,笑吟吟说:“······他还有说这话的文采呢。” 就许况那种理智客观的思维,还能说出这种话?李书妤表示怀疑。 “姥爷你记得吗?他小学那会儿,其他科目能考满分,作文就没及格过,有一次还得了零分。” 许从霖被她逗笑。 李书妤甚至记得那篇作文的题目,是和家庭有关的命题。 许况交了白卷,被老师处罚重新写一篇。 那时候,许况的生日过去没多久,李书妤用自己小金库里的钱给许况买了一个定制版拼图当做礼物。 将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时候,李书妤特意强调,拼图要“送礼物的人和收礼物的人一起拼”,这是传统。 许况活了十年,第一次听这种传统。 低头,和一脸期待的小孩儿视线对上,少年忍着笑沉默了一会儿,顺从了她的“传统”。 生日过后的那几天,李书妤最大的乐趣就是借着拼图的名义,让许况陪她玩儿。 那天,李书妤去找许况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前补作业,李书妤抱着玩具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等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没写完那篇作文。 那篇以“美满家庭”为主题的作文,好像是尚且年幼的许况面临的,最难的题目,难到聪明的许况在书桌前绞尽脑汁几个小时,也没有完成。 等到最后,李书妤睡着了,被阿姨抱回房间。 第二天,已经和李修鸣办理了离婚手续的张挽俪来了许家。 她低头对正在看童话书的女儿说:“我们回家。” 年幼的李书妤抬头,有些疑惑的问:“这里就是我家,还要回哪里去?” 张挽俪神情复杂的摸了摸李书妤的头,好不容易摆脱了她不想要的婚姻,可真正结束时,眼底又带了湿意。她对李书妤说:“我们回申市,你以后跟着妈妈生活,好不好?” 李书妤没有说“不”的能力。 被张挽俪牵着,挥手和许文滨陈心岚他们告别。坐进车里时,低声说:“哥哥不在。” 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李书妤扯了扯张挽俪的裙摆,仰头看着她,声音带上了哽咽:“妈妈,哥哥去学校了,还没回来呢。” 情绪低沉的张挽俪无暇安慰难过的孩子,只冷淡道:“没关系。” 李书妤从座椅上爬起来,双手扶着靠背,看着车子后面的许家老宅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儿,消失不见。 她眼角挂了泪,面对长久不见得母亲,其实有些害怕,没有敢哭出声,只是难过的说:“······哥哥回家找不到我怎么办?” 她匆匆离开,没有和许况说一声“再见”。 那是李书妤第一次体会到浓稠的、无能为力的难过。 李书妤喝着茶,想起这段往事,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那个生日拼图,也不知道许况最后拼完了没有。 有人敲了敲茶室的门,李书妤回神,起身去看。 管家江恪站在门外,走进来对许从霖说:“先生,大少爷来了。” 许从霖将煮沸的水从小火炉上拎了下来,动作悠然又开始过滤茶水。 江恪等了一会儿,低声询问:“不去见见吗?” “他估计不是来见我的。”许从霖看向李书妤,“你先回去,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来这里陪我住一段时间。” 李书妤点头。 临出门前,许从霖叫住她:“小书,” 李书妤回头,“姥爷,怎么了?” 许从霖又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她快去。 等茶室的门关上,许从霖问跟了自己半辈子的管家兼助理,“你觉得许况那孩子怎么样?” 江恪没想到许从霖这么问,想了一会儿说:“大少爷有能力,为人也谦和、懂分寸。” 许从霖冷笑,要是懂分寸,又怎么会和书妤结婚? “就是可惜了。”江恪看一眼许从霖,柔声开口。 许从霖问:“可惜什么?” 江恪说:“大少爷要真是许家孩子,那就好了······” 许从霖年事已高,偶尔又会犯病,能够掌管公司的许文滨又英年早逝。 现在剩下的这几个小辈,没一个能担大任的,就一个许况能力足够,只可惜不是许文滨的血脉。 许从霖明白了江恪的意思,翻书时说:“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的?” “您的意思是·······” 许从霖没否认,半晌说:“年少有为难免狂妄,还是得历练历练。” 江恪垂眸不语,有些不信许从霖的话。 要是许从霖真不在乎许况的身世,想让许况掌管产业,又怎么会放任子女和许况斗? _ 李书妤出了茶室,绕过青石铺就的汀步。 走在和公寓连接的走廊上时,又放缓的脚步。 免得让许况觉得,自己多着急见到他。 虽然真的好像······有那么一丁点想见到他。 李书妤把这冒头的念想归咎于……这里实在太闷了,四五天的时间,都在陪老先生下棋喝茶。 她是坐不住的性子,自然觉得沉闷。 李书妤刚进门,看到了坐在沙发里低头回信息的人,可能是刚从哪个正式场合出来,西装外套放在旁边,深色衬衫衬的侧脸格外清隽。 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看过来时眼底带着淡漠。 看清是她,神情松散了几分。 李书妤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低头看他,发现他头发稍微短了一些,其它都没有什么变化。 她凑近了一些,像是某种毛绒动物在辨别气味。 许况没动,手臂张开向后搭在沙发靠背上,方便她这种奇奇怪怪的举动。 过了好几秒,李书妤直起身子前问:“你洗过澡吗?” 许况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没说话。 她低头时,身上温软的气味就在他的鼻息间,柔软的长发下垂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里。 头发触及肌肤,带着轻微的痒意。 这种痒意从脖颈处传递到指腹,他克制住了即将扶上李书妤腰身的手。 李书妤总觉得许况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是木质冷杉,淡淡的。 她问:“沐浴露还是香水?” 许况:“什么?” 李书妤:“你身上的味道。” 许况神情很淡,看了她一会儿,意味不明道:“浴室放着,你回去自己看。” 李书妤后退几步,靠在桌子边沿,“姥爷说让我再住几天。” 许况抬眸,“你同意了?” 李书妤:“同意了啊。姥爷说,跟你回去也是住酒店,待在公馆多舒服呀。” 她停顿片刻,看着许况微沉的表情,“所以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再住几天。”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手腕被身后的人拉住。 李书妤眼底带了一些笑意,又被她很快收敛,转头时神色平静,询问:“怎么了?” “可以不住酒店。” “啊?” …… 李书妤最后还是被许况带出了公馆。 坐进车里,等她系好安全带,许况说:“周墨说有礼物送你。” “几年不见,他对我变的好大方。”李书妤感叹。 许况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了她一眼,“可能他婚后突然有觉悟了。” 李书妤原本在看着车窗外冒着绿叶的行道树,闻言猛的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墨结婚了?” “嗯。” 李书妤有些不可置信,半晌说:“谁家姑娘这么想不开?居然嫁给他。” 许况闻言眼底带了一些笑意,难得有耐心和李书妤讲周墨的事,“早结了。” 周墨结婚很早,大学毕业第一件事就是结婚,娶的是做服装生意的林家独女林悦琪。 “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李书妤还是有些惊讶。 许况说:“周、林两家都比较低调。” 周家不好说,周墨的三叔经营的是娱乐公司,堂弟周既又是当红歌手,受到的关注自然不少。但林家确实很低调,老老实实做生意,很多人都穿过他们的品牌服装,却不知道品牌的背后是林家。 林悦琪婚后因为学业,长期待在国外,别说李书妤了,就连经常和周墨待在一起的许况,都很少见到林悦琪和周墨成双入对的出现。 李书妤安静了一会儿,消化完这个信息,问:“他们也是商业联姻吗?” 车子在路口停下等交通灯,许况道:“算,也不算。他们在大学时候交往过一段时间。” 李书妤点了点头,“那和我们是不太一样哦,他们有自由恋爱,有一些感情基础。” 许况闻言,神情顿了一下。 沉默下来,没说话。 等他们到酒店时,周墨已经等在房间门口,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一个礼物盒子。 盒子不是往常的礼品盒,倒像是自己包装的,上方还系了一个粉色蝴蝶结。 李书妤请他进去,接过礼物,低笑:“周少真有少女心。” 周墨笑:“比不得李仙女,记得那会儿十七八岁了吧,一到商店还要买娃娃。对了,你现在动画片看着没?” 许况拿了一瓶水,递给周墨,暂时堵上了他调侃的话。 李书妤正要回击,看到许况递水时包着纱布的手,注意力又被转移。 “······你手需要换药吗?” “需要。” 李书妤问:“要我帮你?” 许况点头。 周墨:“······” 他看着许况在不远处的沙发里坐下来,李书妤拿着医药箱坐在他对面,动作小心的拆掉纱布。 李书妤低着头,垂眸时睫毛细软纤长,期间还问:“疼吗?” 许况眼睛一直盯着她,随口“嗯”了一声。 李书妤纤白柔软的手托着他的手腕,放轻了动作,看起来格外小心仔细。 周墨都服了。 周墨喝着水,看了半晌说:“随便抹点药行了,他哪里有那么娇气。” 他和李书妤分享:“你知道吗,之前许况去建筑工地检查,坐的缆车出了问题突然掉落,他摔了下来,肩膀那里被钢筋贯穿,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的训斥下属。” 所以许况哪有那么娇弱,手上那点儿伤还需要这么细心的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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