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敏买了瓶水过来,闻言回复道:“你别一开始就往小孩身上怪。” 尤明抖抖烟灰:“我哪怪?” 林慧敏转身摸摸她的头,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递给她:“思嘉,喝水漱一下口。” 尤思嘉照着做,又听林慧敏问道:“你以前也晕车吗?” 尤思嘉口里含着水,摇摇头。 “以前不晕?” “我以前没坐过车。”尤思嘉吐在地面上的水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掉,她舒服了一些。 林慧敏一愣:“没事,下次你就提前和我说,咱拿着袋子。” 尤思嘉点点头。 车驶进了一个陈旧的院落里面,尤思嘉望着这些掉漆的楼房,每户都是一个小格子,小格子互相堆叠起来,像鸽子笼。而进门以后,才发现里面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狭窄,和自己以往住的地方大不相同。 两室一厅的房间,装修陈旧整洁,有很多家具电器,她的小房间在尤明林慧敏夫妇对面,紧挨着阳台。 房间里是上下两层的双人床,对面是书柜和小桌,旁边甚至还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电脑。尤思嘉以往只在学校微机室里碰过电脑,两个星期上一次,每次上课前,还要往鞋子外面套上鞋套。 林慧敏晚上教她用热水器洗澡,尤思嘉觉得新鲜。以前住村子里的时候,夏天屋顶上摊着黑色的晒水袋,到晚上就凉了,而这里的淋浴头无论什么时候都出热水。 尤思嘉不经常见尤明。这几天,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有晚上才回来,而林慧敏在医院上班,工作时间不固定,很多时候是晚上出去,第二天睡一整个上午,睡醒之后就做饭,随后又要去上班。 尤思嘉很想出去玩,但是环境陌生,她憋在屋里,每日都觉得喘不过气来。林慧敏看出来了尤思嘉的躁动,便带她在小区附近转悠了几圈,但是不允许她自己单独出去。 快开学前,尤明带着尤思嘉去新学校办理手续。 小学离自己家不算特别远,去的中途,尤明下车给她办了一张公交学生卡,又指了指上学的线路,说这个小学是整个市中最好的小学,他为了她能来这里上学,费了好些劲。 尤思嘉只顾着点头,新学校很大,赶上之前乡村小学的好几倍。或许转学办理手续的都是在这一个上午进行,尤思嘉进了学校的大厅,看着桌子前排起来长长的队伍,她跟在尤明旁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有人交完资料往前走,尤明接着补了上去,尤思嘉也跟着往前走,脚步突然一顿。 她看到一行人从前面起身离开,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人带着两个男孩,一个高一个矮,跟在最后面的高个男孩穿着白T牛仔裤,微微低着头。 这身衣服是陌生的,但是瘦挑的身形、走路的姿势以及那一闪而过的侧脸,让尤思嘉确定这是杨暄。 她下意识地去喊他的名字,一时激动,张开嘴竟发不出一点音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往外面拐。 尤思嘉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去追。
第16章 Chapter 16 刚跑两步,就听身后“哎”了一声。 尤思嘉转身,看到了一脸不悦的尤明:“干什么去?” 她扭头,看到杨暄的衣角消失在大厅,尤思嘉急了,再次回看尤明,手里比画着:“我看见认识的人,说句话就回来。” “不行,你不能乱跑,马上就到——” “我很快。”尤思嘉撂下这句话就追了过去。 她跑起来的时候,额上的头发都扬起,还险些撞到其他人。等出了大厅,往四周环顾,扫过西边的小亭子、东面的教学楼,都没有熟悉的人影,只有校门外行客匆匆,却不知道杨暄在哪里。 尤思嘉顺着方向,往旁边的停车场走,边走边看。 她没注意前方的路,小腿不小心磕到花坛边上,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失衡,接着整个人扑在了地面上。 膝盖下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的手掌顺势贴在石砖上,还能感受到砖面有烈日烤制一上午的灼热。 尤思嘉用手掌撑着地面,挪了一下地方,刚微微抬起头,就被一片阴影遮住。 视线首先触及的,是鞋。 边缘洁白干净、看着颇昂贵。 尤思嘉挣扎了两下,费劲爬起来,眯眼瞧面前的男孩。 他比自己高约半个头,皮肤白,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着目光看她从地上灰扑扑地爬起来。 尤思嘉拍拍身上的土,发现膝盖处破皮流血,又抬头见这人的衣服眼熟,突然间福至心灵,他不就是方才杨暄身旁的另一个男孩? 尤思嘉睁大眼睛,顾不得膝盖伤口疼,连忙上前一步:“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 陆泽铭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 他声音冷,避她不及的样子,紧接着转身往后面走。 上了台阶走几步后,陆泽铭察觉身后的动静,又偏头看了一眼。 杨暄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陆泽铭站在外面,正聚精会神往前方看。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随着他望着的方向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便问:“你在看什么?” 问完之后没有回应,陆泽铭仍旧望着原来的方向,没搭理他。 杨暄收回目光,也没指望他回复。 自从陆新民把他接过来后,这个弟弟只要一和他单独相处,基本就是爱搭不理的模样。他心想,都是上二年级的年岁,小孩和小孩之间性格气质差别未免太大。 就在这时,陆泽铭突然开口道:“刚刚,有个小女孩撞到花坛后摔倒了。” 杨暄惊讶地瞧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她爸来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连拖带拽把她给拉走了。” 杨暄低头把书包拿回胸前,拉开拉链:“那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她摔倒的姿势很搞笑,样子也很狼狈。”陆泽铭转脸看向他,“这不好笑吗?” 杨暄不置可否。他随后从包里掏出小瓶装的矿泉水,问陆泽铭:“我包里有水,你喝吗?还没拆封。” 陆泽铭转过脸,连摇头都懒得摇一下。 杨暄没和他计较,只觉得嗓子发干,便单手拧开盖子,仰头喝完,空了空瓶子,转身看到旁边的垃圾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空瓶装回了自己的包里。 两分钟后,司机把车从停车场开了过来,车窗摇下,陆新民从副驾驶招呼他们上车。 “晚上有个局,”他俩上来以后,陆新民说道,“待会儿我带你俩一起过去吃饭。” “爷爷,”陆泽铭说,“我下午四点有钢琴课,我妈妈晚上还给我请了围棋的家教老师。” 陆新民没说话,手指在膝上敲了两下,才说道:“推到明天不行?” “明天还有马术课,”陆泽铭往后缩了一下,“不去上课,我妈妈肯定不高兴。” 陆新民哼了一声:“你妈一天到晚跟我对着干。” 他又问杨暄:“你愿意跟我去吗?” 杨暄的视线望向窗外,飘飘忽忽的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我想去医院看看姥姥。” 车子停在路口,陆新民哼了一声:“你俩一个个都孝顺。” 说完不再强求。 车厢里又重新安静下来,红绿灯再次变换,司机重新踩下油门。 “哥。” 杨暄的目光还飘荡着不知落在哪里,猛然听见身旁人这么喊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陆泽铭声音难得软起来:“我渴死了,你书包里是不是还有一瓶矿泉水?” 杨暄一愣,说没了。 “你没给我留吗?” 陆新民紧接着从后视镜里瞧了他们一眼,把手旁的杯子往后递了递。 “谢谢爷爷,”陆泽铭接过来,“还是爷爷好。” 陆新民被恭维得哼笑了一声,心情愉悦起来。 晚上,杨暄在医院楼下的摊子上称了几个苹果,用塑料袋拎着上了楼。 他进到病房的时候,姥姥已经做完手术,正在监护当中,穿着病号服倚在床头上,床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折叠椅,却没看到姥爷的身影。 看见杨暄来,姥姥对他招招手。 杨暄坐在床前,帮她按了按胳膊和腿,又问姥爷去哪里了。 “你别理他,”姥姥声音虚弱,“躲起来了,生气呢。” 杨暄不说话了。 姥爷不待见陆新民。但住院后的很多事情,都是陆新民找人帮忙处理。他接自己回家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想让他留在这里,上午更是直接带自己去了新学校转了一转,甚至已经预备好了转学的手续。 姥姥又问他:“你住得怎么样?见到你爸了没?家里人好相处不?” 这一连串问句抛下来,杨暄迟疑地点点头,做了笼统模糊地回应。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只和他的亲生父亲见了一面,更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在一个晚上醉醺醺地回来,瞧了他一眼,含含糊糊说了些话,就去睡觉去了。第二天又消失不见。陆新民从师文淑那里得知,他第二天一早又被“狐朋狗友”拉去鬼混了。 师文淑是陆泽铭的妈妈,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开了几家美容院,每日除了工作就是照看陆泽铭。有一次上下楼时,距离很近,杨暄能嗅到她身上有着浓郁的香水味。 杨暄过去住的时候,师文淑明面上没有什么态度,也很少和他讲话,她对陆泽铭倒是很严格,陆泽铭上家教课,她就在一旁看着,晚上还经常检查陆泽铭的作业。 姥姥盯着他的反应,随后拉着他的手说道:“手术用的是国产的支架,我问了做手术的医生,出院还能报销大部分……” 杨暄手中动作不停,只垂着目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天色擦黑,杨暄才起身回去。 他上了公交车,扔了钢镚,看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随后踏上台阶、挤过人群坐下,将窗户拉开得更大一些,小臂搭在上面。 夜风已经带了凉意,他额头上的碎发被吹起。 现在是八月底,燥热的夏天马上要过去了。杨暄发觉城市的夏天比乡村更漫长一些,此时如果在乡下,晚上他们偶尔会裹上薄外套。 这样想着,外面吹进的风竟也带着深几分的凉意,杨暄往外面看去,原来是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到了河边。 柳枝垂下,夜幕下的墨水河汩汩流淌,水波映着岸端的光亮,像一条蜿蜒明亮的丝绸缎带。而岸另一端坐落着一片独栋小区,是繁华下难得的静谧位置,紧邻着闹市,每一户都散发昏黄的光晕,像缎带上点缀的珠宝,一颗颗错落不齐地散落在绿荫里。 陆新民的家正是其中的一颗。他早就丧偶,和儿孙一起住在一座小独栋里。 杨暄进门的时候,他因为饭局不在家,而师文淑则敷着面膜,把切好的水果盘往正在上家教课的陆泽铭房间里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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