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冰箱前,她回了个头,果然撞上了池牧之由手机信息里抽离、特意看过来的眼神。 她问:“你为什么看我?” “这里就你一个人,我不看你看谁?”他好笑。说完,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李铭心顺手把盒饭丢了。 他又笑:“怎么丢了?” “因为你在看我。” “下次不看。” “哼。” 池牧之抄起双手:“看你一眼,你就放弃了艰苦朴素?李老师节俭的心并不坚定啊。” “是晚上的菜不合胃口。”加上病房里堆积如山的东西,他让她全部吃掉,一个都别带回去。她一边拆一边研究,发现根本吃不完,很快对35块钱的盒饭失去兴趣。 两日陪床,解除了池牧之对李铭心的一个误解。 他以为她很会照顾人,而实际上,李铭心不会。她脑子里的事情高度目的化,粗纲化,照顾自己很敷衍,照顾别人也只会用照顾自己那套。 池牧之洗漱很细气。 第一日他手上牵着盐水袋,没下床,她给他打水擦脸,湿毛巾“啪”就贴了上去。他说擦疼他了。李铭心手劲调至轻柔,勉强学会。 第二天晚上,他吐出块血凝块。叫医生来看过后,躺在病床,双手置于身侧,俊脸忧郁。 李铭心说:“别装死,医生说吐出来是正常的。” 池牧之:“我希望李老师主动安抚我。” “安抚你什么?医生不都说了是正常的吗?” 池牧之但笑不语,眼神威胁她过来。 李铭心简单收拾,从池念拖来的小推箱里取出换洗衣物,贴到他唇边亲亲他:“这样好吗?” 他七分满意,并给出恰当展望:“嗯,希望李老师可以养成习惯。” 他对早安吻有执念。可能因为不喜早起,这个吻对他来说意义多重。 由性慢慢推进交流后,再同床而眠,池牧之希望他们可以有早安吻。 但她起得太早,撤离安静,轻如无物。他一睁眼,走出房门,她已经穿戴成禁欲模样,抱着本书在学习了。 他越过书本,强行w上去,总有点侵犯的意思。 他暗示李老师起床后可以主动吻他。 不管前一晚他们是怎么一起熬夜宣泄,第二天她总能准时睁眼。90%的情况下,她都醒的和鸡差不多早。 她语气敷衍:“尽量。” “我知道,只要布置任务发出指令,李老师想要完成,就一定可以完成。”何况这对她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任务。 李铭心一愣,觉得自己的核心被拿捏住了:“我不允许你这么了解我。” 住院第三天,探望人数骤减。 只有池竟、池念和程宁远每日都来。 池竟和李铭心多说几句话,态度变得和蔼,问起池念的学习。这些事李铭心很清楚,一一作答,答得比池念清晰且富有逻辑,还列举池念的优点,增补上关于未来的目标和展望。 很少有人这样夸奖池念,并且毫无奉承。 池竟像第一次认识女儿,褶皱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激动和感动。 他非常欣赏她说话的条理,告别时连连夸奖,说这小姑娘不错。 李铭心恭敬送别,发现这老头不坏,就是典了点。 池念害怕池竟,也害怕程家人。每次来之前,都要跟李铭心提前确认病房无人。李铭心也会跑去电梯口接她,领着她进病房。 在外面,池念的胆子有点小,没有白公馆自在。 第三天,池念出来前根据池牧之指示带了国际象棋和T恤运动裤。 他不喜欢条纹的病号服,病室里也要穿自己的衣服。不然总显得病恹恹的。 李铭心听到他电话交待,说要不她去拿吧,他口吻命令:“你不许走。” 李铭心斟酌后直言:“我觉得你妈妈不凶。” “她不是那种会吼人的妈妈。”他大概能想象到李铭心怕的妈妈是什么样子,但程斯敏不是。她是看到他跟坏小孩一起玩,一句话不会劝诫儿子,转头要求并帮助别人办理转学的人。 说着,池牧之问她:“李老师禁得起诱惑吗?” 李铭心如实:“禁不起。” 空气里划过一道叹息。他低笑:“李老师太诚实了。现在你还愿意骗我会陪我一起死吗?” “愿意的。”骗骗你,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他在脑海反刍这三字,“李铭心,你说真话和假话的时候,就算是同一句话,都能听出差别。” 李铭心意外:“真的吗?” “是。你刚刚说愿意,我耳朵里听到的就是‘不愿意,骗你的’。” “那我上次说的时候呢。” “我听到了别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什么。” “我听到了李老师说了一句情话。” 李铭心怔住,闪过一丝羞赫,掌心捂住他的嘴:“别说。” 池牧之拎起她的手,将手背贴至唇下,轻轻落下一吻:“行,我不说。” 心像融化了的坚冰,荡漾成一滩水。 ***** 池念带着小拖箱到达,开始分发东西。 池牧之是衣服和国际象棋,李铭心是一本英文小说。 她自己夹带私货,拿了盘飞行棋。昨天她在这里坐着,问李铭心会玩什么,李铭心想了半天,说自己会下飞行棋。 考试不考,生活不必须的东西,除掉画画和性,李铭心都不是很会。 飞行棋是一种一个人可以玩四个位置的傻瓜游戏。以前裘红打牌晾着她,她就会端张凳子,坐在阴处,一个人玩一下午。 池念特意买了一副,跟Miss Li下棋。说实话,池牧之的棋太费脑子了,她不会,Miss Li一说飞行棋,池念就知道,她们在这方面是同道中人。 摆好棋位,开始抛骰子。 李铭心用英文问她这两天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 池念磕磕巴巴,蹦单词词组一样蹦出了一串。李铭心替她复述一遍,她再跟着复述一遍。 慢慢的,话题被池念接了过去,换成了母语。 她先是问的池牧之的病怎么样了,又问起这两天是不是很多人来? 李铭心说还好,也就第一天比较多。 池念忽然灵光一闪,看了看池牧之又看了看李铭心:“那你们是不是算见过家长了!” 池牧之半躺病床,头顶半包盐水缓慢滴着,床上桌搁着盘正在进行的国际象棋。 池念问出这话,他声色未动,垂眸思考棋局,倒是李铭心回答得很快:“不算吧。” “哦......”确实,病房里见到面可能不算正式。池念捏着颗尖帽样的黄棋棋子,抛掷骰子,秀眉紧蹙,转头看向池牧之:“那你们会结婚吗?” 空气顿了瞬,李铭心帮他回答:“不会啊,我们才认识。” “啊?”池念失望。 虽然结婚不应该成为目的,但不结婚的恋爱听上去好没有安全感哦。 “好啦,来,”李铭心从她手上接过骰子,唤回注意力,“我们继续玩棋。” 这个话题实在是不舒服。 后面好半天,空气里一点声音都没。 连池念都咀嚼到尴尬,脑袋压得越来越低。 最后,她把Miss Li的棋子全部轰回老家,大获全胜,却一丝兴奋也不敢流露,隐隐认为对不起Miss Li。 李铭心倒是觉得这盘棋结果在她的命数之内:“我果然没有一点赢家运气,飞行棋都输。” “哎呀,明天明天!” 傍晚查房,医生表示血象没有变化,估计没有出血,可以进少量半流质看看。 快入夏了,天黑的晚。他们坐在晚霞里共享安静,到七点开始吃晚餐。 李铭心从池念带来的餐包里取出阿姨炖的养生鸡汤,稍稍帮他吹凉一点,端到了他床边。 池牧之礼貌说了声:“谢谢。” 李铭心默默撇嘴,和池念一起看视频、吃盒饭。 八点多,池念由司机接走,李铭心收拾掉垃圾,又整理衣物,准备进去洗澡。 空气里窸窸窣窣,他却像融进了棋局。 病室的浴室条件和宿舍差不多,池牧之洗不习惯,称转身抬头都困难,李铭心到没有由奢入俭难的问题,洗浴依旧非常舒服。 这个病室条件,她当出租屋住都会觉得挺好。 洗完出来,李铭心面色蒸得白皙红润,漂亮得像刚熟的红苹果。 池牧之闻见舒适的沐浴香气,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很亲昵,但多了层雾。 将物品归置好,还是没人说话,李铭心只能含笑打破病室沉静道:“我忽然想到阿娴说过一句话。” 池牧之抿口白水,皱眉:“不要重复她的话,我不想听。” “为什么?” “不就是男人女人吗?我对这种歪理没有兴趣。”他喜欢实践,不喜欢道理。 这一点,他和李铭心有点像。 “哦......”她转身擦拭湿发。 池牧之招招手:“我们下棋吧。” 李铭心坐到床旁,故意委屈:“有时候我觉得你很遥远。”尤其不说话的时候,看不透。 明明中午还在说情话,下午就高冷不近人。 “很巧,同感。”池牧之弯起唇角,摊开手掌,让她选黑棋白棋。 见她犹豫,他问:“还记得怎么下吗?” 李铭心点点头,手指摇摆,选了白子。 她喜欢他执黑棋。池牧之皮肤白,执黑子有种禁欲的对撞。 选完棋子,他先行。 李铭心松松挽起湿发,认真搜索头脑引擎,调动出国际象棋的存档。 没几步,她盯着棋盘一动不动,陷入僵局。 池牧之起初以为她在思考,可她太久没动,像投影按下了暂停键,五六分钟过去,只有压低的呼吸起伏。 他出言提醒:“该你了。” 水晶棋子很漂亮,但,“我输了。”哎。 “轮到你下,还没输呢。” “我输了。” “你的国王还在。” “我知道我输了。” “你不动怎么知道自己输了?” 李铭心不傻,这是双将局面。 她脑海里预设过,接下来不管动哪一颗棋子,都会被他围剿。 李铭心咬唇:“我不动也知道自己输了。” 白棋已经死了。 没关系,她是新手,输了就输了。反正她也不在乎这场棋局的输赢。 “试试看。”他轻揉她肩头,沉声蛊惑她,“不试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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