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宜已经来不及藏手中的烟,但是她这个人天生就不会暴露过大的情绪波动,即便被当场撞见,也看不出惊慌。她轻声问:“你是谁?” 那人上前一步,站在廊中暗淡的光下。 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 盛嘉宜跟香江最顶级的男星都合作过,评价用上十分一词,足见分量。 他的脸庞是陌生的,不是明星,也不是那几位常出现在媒体前的富家子弟,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在暗与光交汇的地方。 过了片刻,见盛嘉宜没有说话,他才慢吞吞走来,一直走到盛嘉宜跟前,盛嘉宜才发现这个男人比穿上高跟鞋的她还要高半个头,她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深色瞳孔,接近于纯粹的黑色。 “盛小姐?盛嘉宜?”那人却问,声音低沉。 盛嘉宜没有说话,她认真凝视他,她的脸被隐约闪过的灯光照亮,仿佛披上一层婆娑的薄纱。 过了许久,她开口“你认识我?” “盛小姐很有名,很难不认识你。” 盛嘉宜这才发现他白话说的不好,有生硬的停顿,他一字一句讲得很慢,也很认真。 她笑起来:“那你呢?” 他想了想:“我姓徐,徐明砚。” 盛嘉宜怔住。 她想起不久前那个雨夜,气象台挂出八号风球,飞机摇摇晃晃在暴风雨中勉强降落,如注的雨中,电台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盛嘉宜说,她紧绷的神经一松,重新靠在栏杆上。 “徐先生一直在这里?” “刚到,就看到盛小姐过来。”徐明砚也跟她站到一起,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香烟,意有所指,“我以为盛小姐需要......” 盛嘉宜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微微一笑。 “我的荣幸。”徐明砚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都彭打火机,微微屈身,咔擦一声轻响,火苗跃动。 盛嘉宜巍然不动,任由他手拢着给自己点烟。 “徐先生是做什么的?没在媒体前见过。” “做些投资生意,规模太小,还不到上新闻的地步。” 盛嘉宜淡淡扫了他一眼。 她那根烟也不抽,就这么夹在手上,练过钢琴的手指修长,指甲上戴了透明镶钻假片。微微火光明灭,青烟盘旋在骨节间。 骨子里那股冷淡与厌世再也不曾遮掩。 “徐先生哪里人?” “香江人。” “香江人?”盛嘉宜那双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不信。 白话讲得这样差,算什么香江人。 徐明砚失笑:“香江出生,美国长大。” “现在呢?” “目前在新加坡工作。” “听起来您的人生挺精彩的。” “四处漂泊,谈不上精彩。” 他们两个都安静了下来。 山下万间灯火因为夜深又更加璀璨了一些,明明离海有很长的距离,却仿佛总能听到海浪的声音,白日的炎热已经退却,留下尚未燃尽的燥动,跳跃在空气中。 “真好看。”盛嘉宜低声道。 “我以为香江人都看腻了这样的风景。”徐明砚说,“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当地学生一听说我是香江人,都来询问我太平山的夜景是否能比得上纽约曼哈顿。” “他们怎么会关注这些?”盛嘉宜饶有兴趣地问他。 “因为他们认为香江不可能超越曼哈顿,因此需要得到我的口头证明。”徐明砚也学着盛嘉宜拿出一根烟,点燃夹在手上。 两人就这样站在栏杆前,一起眺望着远方。 晚风吹过,温柔至极。 过了半晌,徐明砚笑起来:“很难想象我正跟香江最红的女明星站在一起——” “抽烟?”盛嘉宜晃了晃手指,截住他的话,“不觉得很幻灭吗徐先生?” “还好。”他竟然说,“盛小姐在我心里应当就是这样的。” “什么样。” 他闭口不言。 盛嘉宜看了他几秒,也转过头去,不再多问。 “徐先生怎么进来的贺女士生日派对?” “正好手上有个地产项目,想看看有没有人感兴趣,便托关系找了一个邀请名额混进来。” “这年头做地产开发应当很挣钱吧。” “倒也未必,这一行需要大量流动资金,搞不好就会负债,香江的生意已经被这些大家族做了,我们这些想顺势赚点钱的人不容易。” 他一本正经讲,盛嘉宜也就一本正经听,听到这里忍不住一笑:“还不如租赁土地?” 徐明砚一愣,转头去看她,恰好对上盛嘉宜纯良的目光,碧玺般的眸子流动着清冷的光,看不出太多情绪。 “是。”他有些无奈,“的确不如租赁地皮,收些租金来的痛快。” ”那盛小姐呢?”徐明砚反问道,“盛小姐为什么要来贺女士的派对?” “徐先生,香江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来了。” “可是盛小姐是另外半个,不是吗?” 盛嘉宜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新加坡的娱乐乏善可陈,所以媒体对盛小姐的新闻同样感兴趣,他们把你称为东亚第一美人,说你是港娱的未来之星,还说你是唯一一个签了经纪公司但接电影不受任何限制的女星,我以为盛小姐不需要迎合任何人,你星光璀璨,人人都羡慕你,想成为你,就连电影公司都要哄着你。” “如果徐先生在工作之余再多看一些八卦,就会知道我最近麻烦缠身。”盛嘉宜弯起唇角,“电影巨星何季韩的前女友谢小姐出来指认我与何先生,称我们是合约情侣,为了拍电影而炒作热度,新闻一出,我得罪了不少粉丝,谢小姐自己却收获了巨大的热度,传言她要顶替我来担任电影女主角。而天元集团的宋先生与我有些小小的摩擦,他倒是乐于见到我不开心,并且不介意在我失意的道路上添一把火,为此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工作。” 烟灰燃尽,盛嘉宜低头看了看,随即把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所以盛小姐为此而感到苦恼?” “我不苦恼,我对我的事业没有任何兴趣。”盛嘉宜晃了晃一头长发。 “盛小姐会对每一个陌生人都说这些话?”徐明砚问。 盛嘉宜摇头:“不会。” “那为什么要和我说?” 她刚刚那句话如果被曝光,一定又是场轩然大波。 盛嘉宜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她其实想说对方真是一看就出身不俗,即便他再怎么辩解自己只是做“小本生意”,为了结交上流社会人士才混进宴会,给出堪称完美的理由,他这个人站在这里就已经不具备说服力。 天生的清贵很难装出来,他们这种人生下来就拥有一切,他们谦逊温和,彬彬有礼,但是眼底的凉薄疏离始终挥散不去。 “我相信徐先生不会说出去。”盛嘉宜避开他的视线,看向黑暗的山谷。 乐队拉起了悠扬的乐曲,静谧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这样好的夜晚,他们竟然拉《沉思曲》。”盛嘉宜小声道。 “盛小姐也看过《泰伊思》?“徐明砚说。 ”在东京看过。“盛嘉宜道,那时她还在和何季韩炒作绯闻,两人一同去看了这场歌剧。 《沉思曲》,这首法国作曲家儒勒·马斯内的代表作品,出自歌剧《泰伊思》中的间奏。 一边是埃及沙漠中充满狂热信仰的僧侣阿塔那尔,另一边则是享受虚荣且沉迷于□□的罗马绝世名妓泰伊思。 阿塔那尔在梦中见到了她,他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她,于是从埃及出发。 他的旅途充满了艰辛,但最终抵达了繁华的亚历山大,这座城市与他所知的荒漠生活完全不同,奢侈与堕落充斥每一个角落。泰伊思沉浸在□□和掌声之中,她的美貌犹如夺目的明珠,闪耀在这座罪恶之城的夜空下,她的歌声温柔而撩人,令人沉醉。 ”阿塔那尔第一次见到泰伊思,是沉迷与她的美丽,还是她美丽背后纸醉金迷的古罗马?“盛嘉宜问道。 ”我想两者皆有。“徐明砚说,”黄金堆砌下才能养出绝世的美人。“ 盛嘉宜扑哧笑了起来,她笑声清朗,如风铃萦旋。 “I vow to save you from flame and flood,So your soul soars high above the mud. This love I hold is unique and true,Offered to you,as to hell I subdue. May God's light,ever so bright,Shine upon you,day and night, Endowing thee with grace so tender,Your spirit safe,in sanctity's splendor。” 合着小提琴的乐曲,盛嘉宜轻声唱道。
第14章 纵横四海 任何人都会被她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美丽所震慑。 盛嘉宜固然漂亮,却从来都是清冷疏离的,仿佛喜马拉雅山麓上盛开的蓝色罂粟,摇曳在悬崖岩壁之间,美得惊心动魄又太过遥远。 在电影里,她从不演风尘的角色,也从没有人将她与妖艳的绝世名伶联系起来。 可她在暗淡的冷光下唱歌时,夜风拂过她的发丝,月光照耀在她身上,雪白的肌肤仿佛玉石样温润,深蓝色瞳仁里盛下浩瀚星海。 所谓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丽,便是如此。 徐明砚心中一动:“盛小姐喜欢看灯火?” 盛嘉宜背对着港湾,面朝他:“喜欢。” “都说雾线之上的宅邸阴湿,但单论风景,还是山顶绝佳。”徐明砚说,“盛小姐想不想去看?” 盛嘉宜似笑非笑将他看了许久,直到他躲闪着避开她的凝视,盛嘉宜才淡淡道:“好啊。” 想了想,盛嘉宜又加了一句:“你可要想好了徐先生,你在贺家舞会上带走我,要是被媒体拍到,我们两个是要上新闻头条的。” 徐明砚失笑:“我会小心。” “我对你应付狗仔没有任何信心。” “那盛小姐为什么要答应我。” “因为我偶尔做事情随心所欲,比如今晚。”盛嘉宜微微蹙眉“不担心惹怒了贺家,做不到你想做的生意?” “贺家介意不介意,于我而言无足轻重。”他说。 盛嘉宜抬了抬下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有些傲慢:“你这话真应该当面说给他们听。” “当面也不是不能说。”徐明砚把烟头掷入垃圾桶,“走吧。” 山坡下的车库里只寥寥停着几辆豪车。 巨兽匍匐在暗处,银灰色钢铁与造型美学融合到极致,如蝰蛇鳞片闪着细碎冰冷的光芒。 McLaren F1,真正的超级跑车,汽车生产历史上划时代的产物,全球量产不过五六十台,售价高达六十万英镑,而价格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样的超跑有价无市,在城市里行驶的每一公里都在磨损它的寿命,而光是保养费都是个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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