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的尽头是一道圆弧形拱门,正对着深蓝色的太平洋,门框如画框,框住了即将到来的夏季。 在接近热带的地区,没有四季,四月以后,天气已经明显炎热起来。 别墅里并非没有佣人,但说起话来都细声细气,走起路也没有太多脚步声,呢喃细微的声音,伴随着沙沙海风,静谧至极。 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池上,漂浮着的莲花上空,淅淅沥沥水流从精美的雕塑下潺潺流出。 “盛小姐没受伤吧。”徐明砚问。 “没有。”助理摇了摇头,“盛小姐倒是打伤了两个人,警察局传讯叫她晚些去做笔录,其实昨天就要去的,盛小姐不搭理,那边也没有强求。” “她倒是很厉害。”徐明砚意味不明笑了笑。 助理停顿了很久:“听闻,在场有人称盛小姐为六小姐......那人名叫陈深,是香江三大帮会里胜和会的二号人物,根据您安排我们调查的档案,胜和会上一任龙头名叫梁醅,江湖人称他为六叔,他有一个干儿子,叫梁牧,一直养在身边,当作继承人培养。十年前胜和会内乱,梁醅被自己人木仓杀,梁牧坠海死亡,陈深被抓,随后被保释出来,去了境外,只会在每年中元节、春节这样的重要节日回来,去年陈深在九龙兰宣酒店办了场生日宴,担心他联络旧人,警方派了六七个人守在现场,当时也并没有任何异动。” “......还有一件事要同您说,胜和会的倒台,从时间上来看,和盛小姐的身份登记日期,是吻合的。”助理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他整个人都佝偻下来,埋着头,“盛小姐的身份证明文件是由总警所开,根据过去一些新闻,她应该出生在香江,随母迁至英国,十二岁回来后登记身份信息,继父是重案组B组组长段宗霖,内部消息称他在剿灭胜和会中立下奇功,被提拔为高级警司,我们的人绕过总警司,直接调取了盛小姐的身份文件,传过来的消息说,她的档案里......没有她的出身证明。” 褐色木纹和白色大理石岩映衬下,明净的落地窗外,棉花一样起伏的泳池荡漾着果冻一样的蓝色,相比起远方的太平洋,这颜色更加透彻,也更加柔和。 徐明砚脚步放慢了一些,问管家:“还有没有人在调查盛小姐的出身?” “有。”助理立刻道,“同时有三家私人侦探所在查,宋先生一如既往很关心盛小姐,我们发现,除了他之外,他的母亲,宋夫人也委托了侦探在查。” “宋夫人?” “是,大马银行股东白家的人。” “不要让他们查到。“徐明砚立刻冷然道,“盛小姐的身份既然由警方登记,想必总警司也该清楚如果出了问题,他担不担的起这个责任。” 对方一愣:“是,我知道怎么做了。” 徐明砚走进客厅,几个菲律宾佣人看到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向他鞠躬问好。他到的时间也恰到好处,盛嘉宜刚换完衣服从楼上走下来,看到他眼睛一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去法兰克福了吗?” “接到你的消息,立刻就回来了。” “你知道了呀。”盛嘉宜面色如常走下楼梯。 “嗯。”对方应了一句,“没有人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盛嘉宜瞪了他一眼,“我可不会吃亏。” 她摇晃着自己刚吹干的头发,一股玫瑰香混着着清晨的露水气息微微浮动,身上那条墨绿色的衬衫斜斜的领子恰好遮住胸前旖旎,浓墨重彩的颜色衬托得皮肤更加雪白细腻。随手拉了条凳子坐下来,就有菲佣上前给她端了一杯柠檬水,她把杯子推到对面:“你喝。” 徐明砚垂眸看了眼玻璃杯:“什么意思?” “主人家嘛,总要优先。”盛嘉宜若无其事道。 “你才是主人。”徐明砚淡淡道,又把那杯水给她推了回来。 盛嘉宜打量了他几眼:“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我了?” “你指的是?”徐明砚照旧用他那淡然的语气问道。 盛嘉宜就觉得这个人怪讨厌的。要是换成平常,她还有空和他绕圈子,玩你猜猜我在想什么的游戏,现在她却没有这个心情。 “香江总警司黄智贤说有人提走了我的身份档案,命令来自于最高层,他没有办法阻止。”盛嘉宜直言道,“他很惶恐,害怕自己这个位置坐不了几天了,我想了想,应该只有你能做到。” 徐明砚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修长骨干的手指搭在褐色岩面长桌上,食指轻敲。 “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我在酒吧见义勇为,为别的女星打抱不平,把新安会在九龙堂口的香主陈虎揍了一顿,他们人多,本来是要吃点亏的,不过后来胜和会加入,帮了我一点小忙,拦住了陈虎。”盛嘉宜说得轻轻松松,“不过还是有点麻烦,现场见了一点血,别想多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回来后警察局那边叫我过去说明一下情况,我跟黄智贤说等我有空再去,当务之急是守好我的身份,不然,我们两个都要出事。” “你没有事就好。”徐明砚却说,“身份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干净,不会再有别人拿到档案,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他慢条斯理吐出几个字,“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宋元的母亲,宋夫人也在调查你?” 盛嘉宜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因为他儿子暗恋我吧。”盛嘉宜冷笑道,“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就这样?” “就这样。” “那好,现在讨论下一个问题,除了身份,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嘉宜。”徐明砚隔着桌子看着她,他语气和缓,却包含了不容置疑的逼问和审视,无声的对峙流淌,盛嘉宜不确定,他到底知道多少,他要她自己说。 “那也太多了。”盛嘉宜勾唇笑了起来,“我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的妈妈,我的继父,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非要逼你吐露你的秘密。”徐明砚冷声道,“你至少应该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才知道要怎么帮你,我是你的男朋友,你记得吗?我答应过你,要帮你。” “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多亏有这重身份在呐,不然跪在陈虎面前祈求他高抬贵手的人,可能就是我了。”盛嘉宜自嘲道。 徐明砚皱起眉:“他敢对你提这种要求?” “他不敢,可是我现在已经得罪他了,他回过头肯定会和自己的老大告状,你看现在新安会的人不就在报纸上污蔑我和胜和会关系匪浅吗,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要拿我出气,你说,我该怎么办?”盛嘉宜好笑地看着徐明砚。 徐明砚垂眸,遮住自己晦暗不明的神色,轻声问道:“嘉宜,你和我说实话,你和胜和会,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75章 春光乍泄 盛嘉宜微微一笑。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有什么区别吗?” “香江虽然说鱼龙混杂,大的势力也就那么几派,往前数几十年,新安会脱胎于省港大罢工,我刚拍的那部《风云》就是讲这个,你应该还没有空看,闲的时候可以去电影院里看一看,要知道自从那部电影上映,我如今的片酬都已经叫到了五百万,说不定还能再拿几个影后......不过说远了,回到新安会,当年罢工后,香江大多数劳工返回广东,城中资源紧缺,就有人乘着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事,也有不少人丢了工作,无事可做,便跟着上街当混混,新安会便是凭借那阵东风发展,一直以来,他们都占据九龙东。” “胜和会因战后国党残部逃往香江而崛起,最早的龙头江志安原是个将军,是黄埔军校嫡系,入岛后盘踞在九龙城寨,后来逐渐成为一支大的势力,霸占了九龙西。他的侄儿叫梁醅,做了第二任龙头,他一直不愿意将自己和新安会那群人并列,他不觉得自己是混江湖的,他是江志安的侄儿,他认为自己出身名门,只是因为形势所迫才沦落至此。城寨里的生意太多,太复杂,他要管着好几万人,有时候就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法。” “还有一个元安会,大多数活跃于澳城和台北,就没有什么好说了。” 她讲起这些的时候,语气缓慢,仿佛在讲书上的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将那笼罩在城市上空多年的暗色薄纱揭开,露出里面狰狞的血肉。 盛嘉宜偏过头:“十年前,梁醅死了,他有一个儿子叫梁牧,据说也死了,他们两个都死在我继父的手底下,我们之间就算是有关系,那也是血海深仇的关系。” “可是陈深称你为六小姐。” “是啊,他叫我六小姐。”盛嘉宜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得真快,什么都瞒不住你。” “你觉得他是为了陷害你?” “我不这样想,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盛嘉宜抬了抬下巴,“我帮了你很大的忙,我帮你向京城和香江财政司示好,这种要低头的事,你不愿意自己做,我来做,作为回报,你说过的,你也愿意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就是兑现的时候了。” “你想要什么?”徐明倒没有太惊讶,他平静反问。 “新安会背后有澳城宋家,元安会背后有台北佘家。”盛嘉宜抬了抬下巴,“我要你帮胜和会,你愿不愿意。” 她语出惊人。 徐明砚眸色渐暗,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可徐家如果入局,其背后意味的,就不仅仅是几支势力之间的斗争问题了。 在香江,黑暗势力根基之深比全世界其余所有地方有过之无不及,据闻华人男性3/1都从事此类行当,虽然有些夸张,但就这个数往下再砍一半,人数也足够惊人。 临近回归,北边对这些人的态度是应除尽除,英府却有刻意拖延纵容的态势,廉政公署成立以来,各大堂口全都转型至暗面,其中大多分布于影碟贩卖、建筑、电影行业里。 这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甚至一个港英政府能解决的问题。 徐明砚在车上就已经拿到了一份机密档案,其中的内容甚至连总警司都不一定看到过。 香江三大势力之一的胜和会的回归,堪称是润物细无声。 这股势力原就据说是因为高层斗争才垮台,十年前三大龙头全部身亡,两个白纸扇进了监狱,以至于下面那些杂鱼,无关紧要,就连总警司都坚信,和胜会已经不可能再成什么气数。 但就在四年前,一部分人又重新归拢,照旧以他们最早躲藏的九龙城寨为据点,逐渐接管了那些因为城寨拆迁,而搬至香江各地的麻雀馆、ktv、歌厅、食品加工产、药店...... 因为城寨里有三万多居民要迁出,所以这种转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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