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院长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参观的意思。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央仪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径直朝她走来,她退了一步。他继续向前,她又后退。 就这么一进一退数次,孟鹤鸣气笑了:“我看起来很可怕?” “……你什么时候到杭城的?” 两句话一说,院长自然听出两人相识,默默让到一边。 “中午刚到。”孟鹤鸣朝她伸手,“你没回我消息。” 央仪这才想到手机扔在工具箱里,工具箱在院子里,院子…… 算了,确实没注意到。 她忘了自己满手彩绘颜料,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掌心,用力捏了下。 温热的,厚实的,的确不是幻觉。 她眨眨眼:“他们说的那个好心人是你?” 算不上好心,只是别有目的。 孟鹤鸣改了其中几个字:“投资人是我。” 央仪又说:“但上次来的是另一位先生。” “那是代理律师。”孟鹤鸣道。 她狐疑:“你的代理律师不是苏律吗?” “苏挺在忙。”瞥见水池离这不远,孟鹤鸣拉着她的手走到池边,拧开水龙头,颜料在她手上干涸了,很难冲刷。他用指腹很轻地揉,眉眼专注,“况且,替我办事的不止苏挺一个。” 看着染上颜料色彩的涓流淌进池子里,打了个漩涡,又流进下水道口。 央仪这才彻底弄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什么榕城的大商人。 原来投资福利院的一直都是他。 她当然知道目的,长睫覆下:“那你之前怎么不自己来?” 指腹上最后一点颜料也被搓干净了。 他说:“怕你不愿意见我。” 央仪抿抿嘴。 良久,她呼吸滞涩地说:“你这是在卖可怜。” “那你接受吗?”他说着侧头,忽然在她面上看出一丝不对劲来,情绪也随之沉了下来:“眼睛怎么突然红了?” 央仪想还不是这几天在家压力太大。 李茹什么都不说,光用眼睛看着她,她都觉得下一秒要说出拆散他们的话来。 她不想爸妈不开心,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 这几天好煎熬。 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从看到他突然出现的这一刻起,情绪像找到了一处依托,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回身,用湿漉漉的手环住他的腰,眼睛抵在他肩胛上,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但其实,声音就足够泄露本心了。 孟鹤鸣察觉到肩膀处的布料变得洇湿,眸光微敛,人却笔直地站着任她发泄。他浑身肌肉紧紧绷在身上,想要温柔,却显得笨拙,一手落在她脑后,另一手朝外不动声色地摆了摆。 院长明事理,立马无声退回了办公室。 这个点孩子们被带去了室内看动画,整条走廊安静得能听见树叶摩挲。柳枝在墙头轻轻摇曳,疏懒地探了进来,仿佛在看这一对情人。 其中一声两声,难以压制的呜咽从衣料底下传了出来。 等她吸鼻子的间隔越来越长,孟鹤鸣才取出手帕:“擦一擦?” 她的脑袋依然埋在被她哭皱了的昂贵布料里,瓮声:“你不问我为什么哭?” “你想告诉我吗?”孟鹤鸣问。 央仪小幅度地摇了下头:“不要。” 她说不要,他还真能忍住不问。 央仪实在是对这个男人的克制力赞叹不已。 “好吧,告诉你。”她吞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是我有点矫情了。” “嗯?”男人耐心等待后文。 央仪接过手帕,抖开,将完整的一面压在自己脸上,遮住最容易出卖她的情绪。 “其实是想你。”她说。 孟鹤鸣知道,答案绝不是想你这么简单。但他愿意学会去尊重对方,只是尊重的同时,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用力捏紧,知道她难受、却不得其法的时候更不好过。 那日在澳门。 谈女士跟他说过感情的美好,独独没说起过爱一个人也会有这样无力的时刻。 “她笑的时候你比她还高兴,她哭的时候你恨不得与全世界为敌,那不用猜,你一定是爱惨她了。” 他当时能隐隐感觉到一丝隐晦的情绪。 像在黑暗中捉一枚线头,不那么清晰。 但此刻他确确实实体会到了。 那种彻底身不由己,心脏为另一个人跳动的感觉。 她的情绪连着他的。 抵达杭城的第二日。 孟鹤鸣去央家拜访,与央宗扬在小书房待的那半天里,他才彻底弄明白为什么她昨日的眼泪掉得那么突然。 央宗扬是个开明的父亲,他不明确表达反对的意愿,只说随央仪开心。但孟鹤鸣何其敏锐,他能听出话里委婉的不满意。偏偏这件事的确发生了,他再怎么打包票,都显得苍白。 将来会发生什么他很难断言。 最多的最多,只能说自己会尽力。 一贯游刃有余的男人忽觉无力。 他的沉默让独坐书桌后的央宗扬动容,半晌,抬了下手:“我也并不是一定不同意的意思。” 孟鹤鸣正襟危坐:“您有什么要求?” “其实父母的私心就那么多。”央宗扬说,“我希望我的女儿开开心心,走自己喜欢的路。” 晚上央宗扬打发他们自己出去约会。 出门前,央仪特地路过厨房,偷偷看了一眼李茹。 她背对厨房的玻璃门,正在里面准备晚餐。炒锅里油热了,土豆丝滑进去的瞬间腾起一大片白雾,哗啦呼啦冒着烟。 央仪看到她转头时眼里闪过一瞬怔愣,随即用嫌弃的口吻说:“别站那,给我把门带上,烟都跑出去啦!” 央仪不说话。 她过来,一手推移门,一手恨不得拿锅铲赶她:“快快快,人家等你呢。” 客厅里,孟鹤鸣耐心地等着她。 央宗扬在一旁摊开了宣纸随意挥洒。 她心口好软,低低地说:“谢谢妈妈。” 李茹没回,表情半是无奈:“自己注意安全。” 她的确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妈妈。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傍晚温柔的光从楼道洒了进来,有邻居正好接了孩子放学,擦肩而过时同他们打招呼。 “出去啊?” “嗯,出去吃饭。”央仪彼时还挽着孟鹤鸣的手,乖巧回应。 邻居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夸赞:“男朋友可真俊。一表人才。” 明明是夸他的,央仪忍不住满心骄傲,得意地像只小孔雀:“谢谢李伯。” 小孩在前面蹦蹦跳跳,两条书包带子仿佛小翅膀,上上下下地飞舞。 路过的每家每户,都冒出了烟火气。 一直让她觉得平淡的杭城此刻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央仪忽然仰眸:“孟鹤鸣。” 他沉静地注视着她。 “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吃饭吧。”她说。 男人一向内敛,没说今晚原本是要去吃一家提前预订的法餐,主厨巡回,在杭城只接待三桌客人。也没说餐后要送她一份礼物,那份礼物有点远,车程大约要花四十几分钟。更没说他兜里还揣着一个丝绒盒,因为他的心急,数十名工匠同时为之呕心沥血,从挑选原石到打磨镶嵌,前后废稿无数。 他淡定地回一个好字。 随后问:“伯母做的哪道菜馋到你了?” 央仪踮脚,附在他耳根,心情和阳光里跳跃的浮金一样美好:“我跟你说,我妈妈炒的土豆丝特别好吃,又脆又香。而且刚刚我在厨房看到鲳鱼了,今晚他们肯定会吃红烧鲳鱼,这是我爸的拿手好菜,他年轻时就靠这手追到我妈妈呢。一会你看着,我叫他亲自下厨处理那条鱼去。” 耳根被她说话时的气息弄得又麻又痒。 孟鹤鸣将手覆在她腰上,绅士十足地扶稳她,而后问:“你呢?” “我什么?”央仪缓缓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的优点啊……” 她莞尔:“我投胎的本事超级一流。” 话落,又重重补充道:“最最最重要的是,我找男朋友的本事更加一流。” 转眼间,已经回到家门口。 隔着一道门,里面有椅子腿儿拖动时发出的轻微噪音,另一边邻居家,小朋友还在软声软气地喊要吃冰淇淋。只有这条楼道,暂时无人打扰。 央仪突然回身,借着他搂自己腰的姿势攀过去,踮脚:“孟鹤鸣,我想接吻。” “在这?”他眼底闪过诧异。 “嗯,你别动。”央仪认真道。 这不是一个适合接吻的地方。 但…… 孟鹤鸣喉结滚了滚,说:“好。” 她吻上来,带着深秋的凉意。 不知哪家又炒起了菜,声音咝咝啦啦地钻出来。央家似乎有人要出来丢垃圾,说话声近了,隔壁邻居家小孩吃到了冰淇淋,开心地跑来跑去。 每家每户都在持续他们的故事。 孟鹤鸣想,他们也是。 他会把故事走完。 (正文完,开下开作话哦)
第85章 正经 央宗扬出门丢垃圾的时候, 一开门,就看到了杵在门口的两尊大佛。 垃圾袋还在滴水,他哎哟一声用厨房纸捂住。 再怎么, 孟家小子的身价在那,随便一身就是贵得要死的讲究衣服。好气质不一定要好衣服来衬托, 但好衣服绝对能将一个人本身的贵气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算确定眼前这个多半就是自己未来女婿了,央宗扬还是潜意识地客气, 再客气。 垃圾袋被他提溜得老远, 确定闻不到腥膻的鱼腥味,才回头问:“你俩怎么还没去?” “突然想在家吃了。”央仪用掌根贴着脸, 以这样奇怪的姿势跟他说话。 “脸怎么了?”央宗扬狐疑。 亲到一半听到脚步声堪堪叫停, 给臊的。 央仪闷声闷气地说:“牙疼!” “两边都疼?” “嗯!” 扔完垃圾回来,她两条手臂终于自然垂到了身旁, 脸蛋除了晕了一点红, 看不出什么异常。 央宗扬将视线落在她身旁, 企图从孟鹤鸣身上看出点所以然来。 想也知道是白费功夫。 这小子稳重自持, 万事不浮于表。 央宗扬只好招招手:“在家吃也行, 我去加两个菜。进来吧!” 央仪已经换好了拖鞋站在一边。 孟鹤鸣倒是滴水不漏地等了几秒,用手扶住门, 等他进到里边,才不疾不徐地说了声:“多谢伯父。” 女婿如此多礼能怎么办? 央宗扬摆摆手:“不客气。” 看到他们去而复返, 厨房里正在干活的李茹也愣了一下,随即重新打开冰箱,看还有什么菜可以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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