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政将电话贴近耳边,柔声哄着妻子:“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钟映红那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有些刺耳:“我们是同村人,一起读小学,一起读初中,明明我初中成绩比你好,为什么你可以继续读高中、考大学,我却只能辍学外出打工?” 姜政不知道妻子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皱了皱眉:“村里都这样嘛,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我读了大学,不就相当于你读了大学?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钟映红却很执拗:“不,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却不一定是我的。我就想问个明白,不行吗?” 姜政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他察觉到了钟映红的情绪不对头,只得嘴上敷衍着:“村里都是这样的啊。” “都这样,就是对的吗?”钟映红的声量提高了许多,姜政不得不将电话拿远一些,解释道:“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 钟映红冷笑:“谁告诉你女孩子读书没有用?读了书就能看得更多、懂得更多,找到更好的工作、有更多的选择!” 姜政无奈,只得投降:“是是是,你说得对。女孩子读书肯定是有用的,我们的爸妈也想把所有孩子都供出来,可是家里钱不多,也得留人干农活赚钱吧?” 钟映红气得满脸绯红:“所以,钱和资源留给男孩,脏活累活留给女孩!姜政,你是男人,所以总在替男人说话!” 姜政也很生气,太阳穴突突地跳:“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这里重提十四岁的事情做什么?这有意义吗?” 钟映红大叫:“有意义!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刺!明明我更会读书,明明我更会赚钱,可是就因为我是女孩,你是男孩,所以你可以读高中,我却要辍学打工。我们谈恋爱了,我陪你在星市读书,打工赚钱给你挣生活费。你大学毕业在星市找到稳定工作,但是工资不高,彩礼钱都是我赚来交给爸妈的!可就是这样,村里人都夸你有本事、有出息。轮到我了,只说我好福气,能够嫁给你。” 姜政虽是农村人,但从小受宠,事事顺利,在钟映红面前向来有权威感,现在听她话里的意思,仿佛自己处处不如她,却占尽便宜,自尊心受损,也来了脾气:“钟映红,你要搞清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是没有我,你一个女人能干成什么事?” “呵呵……”钟映红的笑声很苦涩,“没有你,我一样可以靠打工赚钱安家。” 姜政觉得钟映红现在这个时候还在计较这些,简直愚不可及:“打工能赚几个钱?你能住上别墅,能开上豪车,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钟映红那边停顿了片刻,半晌才回话:“你觉得是好日子?天天住在那个冷清的别墅里,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家,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哦,也是,你有个知根知底的糟糠之妻给你生了儿子,又有个漂亮情人温言软语哄着你玩,你当然觉得这日子过得好,好得不得了。” 姜政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这个蠢女人,脑子里只有些情情爱爱,人都被带到警局喝茶了,她还在这里和他纠缠不休,非得把话题引到他养情人这件事情上。 早知道这件事会让她如此在意,姜政怎么也得把情人藏得更深一些。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透了口风,真是可恶! “外面那个女人就是个男人消遣的玩意,哪里比得上你?映红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如果是往常,姜政早就挂断电话扬长而去,反正这种事总是女人吃亏。钟映红嫁了他十几年,儿子都十岁了,两人的社会关系早就密不可分,想离婚那是休想,让她吵几天、闹几回,再哄一哄自然就和好如初。 可是今天不一样。 钟映红人在警局,夏木繁在旁边虎视眈眈,姜政哪里敢惹恼了钟映红? 钟映红和他不一样,她这个人没什么自信,对家里人近乎讨好,是奉献型人格。他读大学四年全靠钟映红接济才能顺利毕业,后来一起做贩卖人口的生意也都是她出面。钟映红对他有大恩,他不可能抛弃她。 想到这里,姜政的语气和缓下来,充满歉意地说:“映红,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一定和那个女人断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专心专意和你过日子,好不好?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姜政前面的话让钟映红稍稍心理舒服了一些,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的火气顿时又冒了出来:“我的身体坏了,你真会心疼?我的嗓子不都拜你所赐?那药副作用那么大,你还敢让我吃,你还是不是个人?我这几天心口疼得厉害,你怕不是想害死我了再找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吧?” 姜政真想用光速跑到钟映红面前,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乱说话。 用药毒哑嗓子的事情,也能当着警察的面说吗?这个钟映红真是脑子坏掉了! 可是现在隔着电话,姜政无计可施,咬了咬牙,压低了嗓子尽量哄着她:“映红,你别误会,我哪知道那药有副作用。这不是我们俩说好的吗?当时你也同意了,不能一味责怪我吧?” 姜政原本还想说几句好听的,却不料“啪!”地一声,钟映红那边挂断了电话。 怎么会这样? 钟映红从小缺爱,只需要姜政哄几句就会毫不犹豫地和他站在一起。当初说要做人口买卖的时候,钟映红也不同意,可是姜政说想要赚钱买房子,给儿子更好的生活,她便点了头。 姜政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不住嘴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开快点!” 司机一脚刹车踩下:“红灯。” 姜政甩过去两百块钱:“别管这些,快点走。” 司机却摇了摇头:“驾照分不够扣了,先生你别为难我。” 姜政没想到司机竟然有钱不肯赚,气得一脚踹在前排座椅上。妈的!流年不利,事事不顺! 另一边,问讯室里,钟映红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夏木繁也没有催促。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剩下的还是得看钟映红的决定。 她若选择继续与姜政沆瀣一气,那等到姜政被抓,恐怕所的罪名都要由她背负。姜政最多不过就是将贾细花的儿子转卖给了堂叔,赚了两千块钱差价。若是贾细花谅解,他关不了多久。 和人贩子对接的,是遮掩面容的钟映红。人前被称为“花姐”的人,也是钟映红。作为人贩子团伙的外联头目,钟映红三年刑期是躲不过的。入了监狱,她会有什么样的待遇,谁也说不清楚。罪犯之间也有鄙视链,像钟映红这种自己有儿子,却做着牵线搭桥贩卖孩子的人,是鄙视链的最底层,恐怕逃不过被排挤、被打压。 见过蔡玉铁跛着脚洗车的场景,钟映红多多少少应该有些触动吧?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沉寂的房间里,只有夏木繁整理资料的声音。 突然,钟映红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眼神里透着丝疯狂:“夏警官,我要自首。” 成功了!夏木繁心一跳,但控制着面部表情,淡淡道:“好,你说。” 钟映红仰起头,看着刷得雪白的天花板,双腿伸得笔直,身体紧靠着椅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与其眼睁睁看着他在外面逍遥快活,还不如把他送进去!”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找情人、生孩子,我辛辛苦苦打工四年供他读书,却供出这么个玩意!” “他不是说,女人离开男人什么也做不成吗?我就让他看看,发了疯的女人能够做出点什么!”
第220章 终章 随着钟映红的讲述,以“花姐”为纽带的人贩子团伙渐渐浮出水面。 姜政与钟映红是同村人,年少相识,情感甚笃。 钟映红在外打工赚钱,一开始除了基本生活费之外全都寄回娘家。后来与姜政确定恋爱关系,钟映红赚来的钱全都给了姜政。 姜政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二医院的行政管理部门,工作稳定、清闲,只是收入不高。夫妻俩住在单位分配的一个单间,条件艰苦。到了钟映红怀孕生子处处都要钱,姜政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在医院无意间遇到贾细花,看到她手中婴儿白胖可爱,姜政主动上前攀谈,以三千块买下之后转卖给有钱的堂叔,赚到两千块差价,从此发现了巨大商机。 姜政在医院工作,听说过不少妇产科的故事。有生下女孩直接弃养的,有跪在地上求B超医生说是男是女的,也有不小心抱错了孩子的……姜政心想,重男轻女思想影响下,男孩的买卖很有市场,那不妨趁着工作便利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开始只是帮那些不想要孩子的父母做些牵线搭桥的事,赚点小差价;到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开始与人贩子联系,做起了外联工作。 虽说贩卖人口犯法,但富贵险中求,姜政豁出去了。 最早,有稳定工作的姜政怕被人认出来,男扮女装和拐子接触。他个子不高,戴上帽子、口罩,用丝巾遮住喉结,自称为“花姐”,尖着嗓子说话,没人怀疑过他的性别。 后来,亮亮三岁上了幼儿园,钟映红终于腾出手来帮忙,便将“花姐”这个角色接了过来,在姜政的指挥下与各种各样的人接触,建立起跨越八省的庞大人口贩卖网。 1997年开始,警方开展“春雷”行动,大力打击人口拐卖罪行,姜政提前感觉到危机,迅速收缩业务,辞职下海成立外贸公司,从此淡出江湖。 因为之前赚了不少钱,又有医院工作的背景,姜政做起进口医疗器械销售业务,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成为星市小有名气的商人,而钟映红则成为家庭主妇,安心打理内务、照顾儿子。 冯晓玉做笔录的手在不停地忙碌着,将钟映红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记录下来。越写便越心惊。 湘、鄂、黔、赣…… 姜政与钟映红竟然把控了八个省份的人口贩卖业务! 这些年来,经钟映红之手贩卖到山村的妇女、儿童足有数百人之多! 大案,绝对是大案! 夏木繁安静倾听着,偶尔提醒几句,钟映红并没有打算隐瞒:“姜政有一个电话簿,里面全是那些人的联络方式,还有接送货物的常用地点。就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保险柜的密码是*****,就放在主卧衣柜里。” 夏木繁问:“你只负责出个面,所有的联络工作都是姜政做的?” 钟映红点头:“对,我和那些人没什么交情,在哪里接头、怎么运货、卖到哪里去,这些都是姜政用电话和他们联系。我只是在必须出面的时候装扮一下,和他们说几句话。” 夏木繁问:“为什么叫花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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