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知道学校当初有招进一批冲状元的优等生,也大概清楚他们的家境并不会特别好。大小姐哪里懂得什么叫家境贫寒,她认识最穷的就是自己的前男友。 祝愿问了句:“有多差劲?墙壁是灰色的吗?” “不是。” “那就行了。” 她转了个身,侧过头看着陈述:“往哪边走?” 昏黄的路灯下,祝愿的影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
第4章 进了巷子,向右拐了两个弯能瞧见几幢老旧的居民楼。 旧居民楼没有电梯,楼道也暗得很。祝愿哼哧哼哧爬了五层楼,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等着陈述开门。 一推开门,祝愿就瞧见占了大半间房的床垫。 这是一个很小很普通的单间,进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往里走几步就能走到床垫边缘。屋内的家具甚至不到四样,连张凳子都没有,十分干净整洁。 “天呐。” 祝愿进门就惊呼了一声,陈述心下一沉,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她朝那张床垫走了过去。 “好酷,你竟然只睡床垫!”祝愿转过身,眼睛亮闪闪的,“我能上去吗?” 陈述愣住了,下意识点了点头。 得到了许可后,祝愿直接往后一倒躺在床垫上。垫子很软,她倒下去的力度又大,被稍稍弹起来了几下。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笑声连带着让陈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刚一搬出孤儿院,陈述就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租了个单间。房子有些年头了,有几处墙面一碰就掉渣,陈述拿了一些纸质资料糊上,睡前躺床上也能复习几个知识点。 房东在房子里留了一个单人折叠床,他睡了两天觉得不舒服就扔掉了,买了一个床垫将就着睡。 床单是黑色的,祝愿身上穿着的色彩是亮色系,躺在上头格格不入。 陈述关上门,侧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看着她在上边滚来滚去。 “我一朋友也是只睡床垫,超级酷。” 祝愿滚累了,脱掉鞋盘着腿坐在上面,伸手将头发拢在脑后用腕上的橡皮筋束了起来。 “哪里酷?” 祝愿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酷,酷到她心情都变好了。 她指使陈述将酒摆出来,生疏地拉开易拉罐递给陈述。 瓶身微凉,陈述接过拿在手里,看着祝愿打开另一瓶酒。她抿了口,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回味。陈述没喝过酒,但先前在饭馆打过工,见过会喝酒的人。 祝愿的样子一看就是第一次喝酒,陈述怕出事,拿过了她手中的酒。 “你不会喝?” “嗯。”祝愿点点头,理直气壮道,“所以才来找你练喝酒嘛。” 她眼睛很亮,看得陈述有些慌。 他又垂下了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自己。明明只见过几面,明明说过的话数都数得清楚。她是那种很容易对别人产生信任的人么,无论是谁她都可以这么信任对方吗。 心脏像是被攥住了般,陈述有些喘不过气,握着易拉罐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不怕喝醉出事?” “我朋友知道我在哪。”祝愿朝他晃了晃手机,从他手上拿回自己的酒。 手指无意间碰到一起,祝愿看着他那双很适合弹琴的手,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陪我喝点吧。”祝愿低下头,扣着拉环道,“不想跟太熟的人喝酒,只能找你了。” 陈述第一次见她垂头丧气,从天鹅变成了鹌鹑。 她的声音其实很有特色,语调里总有着股理所应当的劲儿却不讨人嫌,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被捧着长大的,温室里的玫瑰。 玫瑰蔫了后声音有气无力,陈述不太习惯她这副模样,抿紧唇角从袋子里拿出面包放在二人之间。 祝愿伸过手将面包拿在手里捏了捏,突然笑了下,声音很轻: “你知道吗?我这两天弹琴的时候觉得特别难受,一点都不快乐,打开琴盖的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把钢琴给砸了。” 这几天,祝愿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 十几年来所建立的认知被一首钢琴曲给摧毁,那一刻祝愿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天才。就像一个生活在内陆的人突然见到了海洋,未知的事物令她感到害怕窒息。 她喜欢一个人坐着弹些最近流行的歌曲,也喜欢随意在黑白琴键上弹奏谱出自己的乐章。她讨厌被妈妈摁在琴凳上演奏所谓高雅的古典音乐,也讨厌每天练两个小时枯燥乏味的基本功。 祝愿喜欢弹钢琴,又不喜欢弹钢琴。 天赋这个词是把双刃剑,抵在祝愿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那天晚上在巷子里,被陈述抱着时祝愿的脑袋里白茫茫一片。 没有琴谱,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如果要选择一个发泄的渠道,祝愿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合适了。 况且,陈述长得很对她的胃口。 校服衬衫洗得发白,领口扣子一丝不苟地紧紧扣着。祝愿想扯掉那颗扣子,那要比弹钢琴有趣。 最重要的是,他很穷,比她那个家里欠债母亲重病的前男友还要穷。 祝愿需要的是克服巨大困难的变故,在自己快乐的基础上进行反抗从而产生抵抗家庭的快感,而不是跟一个正常家庭不算富裕但也不算贫穷的人谈恋爱。那样的话她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个庸俗的、平淡无奇的蠢举了。 祝愿打车去了便利店,没见到人又走到了巷子口。 等半小时,如果见不到陈述那就离开。 祝愿设了个倒计时,在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陈述出现在了她面前。 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巨大的砾石沿着山坡滚了下来把祝愿砸得晕头转向。 祝愿其实不太会吹泡泡糖,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今晚吹的两个泡泡糖都成功了。 陈述没学过钢琴,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家里找出牙膏,涂在祝愿被蚊子咬出的包上。 微凉的膏体缓解了痒意,祝愿握住他的手,下一瞬被他反握。 肤色差带来的刺激让陈述下意识握拳,彻底将那只手包在掌心。皮肤相触,温度交加在一起的感觉像是羽毛在勾弄着二人的心脏。 祝愿身子往前倾,盯着他的唇,慢慢靠近。 呼吸交错,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陈述也微微往前俯下身,方便祝愿贴上他的唇。 唇齿相贴的触感比起紧握着的手更令人亢奋,二人都是新手,祝愿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在他唇上研磨。 陈述垂着眼,将她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 几秒后,他倏地探出舌头,生涩地撬开她的齿关,一点点舔过牙根。 祝愿忘记了呼吸,愣在原地傻傻地被他掠夺。 口中的氧气耗尽,祝愿气喘吁吁地靠着他,额头顶在他肩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接吻。 “还要……”她呢喃着,微微抬起下巴向他索吻。 陈述又一次吻了上去,柔软的舌生涩又黏人,将溢出的颤音化为喘息。 她仰着头承受着灼热的吻,时间久了有点不舒服。祝愿慢慢跪坐起来,逐渐高于坐着的陈述,将姿势变成了由陈述仰着头。与之而来的改变就是主动权转移到了祝愿这边,她双手捧上陈述的脸,膝盖往前挪了挪贴近他,方便他抬头配合自己跪着的姿势。 他脸上布着细密的汗,粗重的呼吸从微张着的唇里溢出。 祝愿的脸颊有些发烫,寂静的房间里只余下沉重的呼吸声。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那盏台灯,陈述靠近她,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 呼吸交杂在一起,祝愿觉得喉咙莫名干涩。 “这样心情会好点吗?”他问。 祝愿闭上眼算作回答。 两人又吻到了一起,直到她浑身乏力不得不倒在他身上的时候,陈述才放过她,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了句。 “下次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祝愿脑袋晕乎乎的:“为什么?” “自己想。”陈述在她耳后又黏糊糊地亲了亲,没告诉她原因。 “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祝愿哼了一声,躲开了他的亲吻。
第5章 “给我讲个故事吧。” 祝愿往后倒在床上,高举着易拉罐晃了晃。 刚认识那会,祝愿就觉得陈述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略微有些低沉,却没有嘶哑的感觉,语速咬字听起来很舒服。 “你多大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接完吻,陈述声音染着点哑。他看着人躺在床上不着调地晃着腿,扯过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祝愿掐着嗓子,故意把毯子踢歪:“哥哥,我七岁啦。” 她语气甜腻得像蛋糕店橱窗里摆着的草莓蛋糕,陈述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几下。 安静的环境里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声,变重变快,祝愿立马就明白了他的弱点。 “哥哥,你不会讲故事吗?” 祝愿故意逗他,喊得比之前还要甜,她求祝司年办事的时候都没这么喊过。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呀?”祝愿变本加厉,坐起身去拉他的衣摆,故意说道:“听我叫两声哥哥就害羞了?” “……你想听什么?”陈述扯出自己的衣服,耳根一片通红。 目标达成,祝愿乐得语气轻快起来:“都行,你随便讲一个。” 陈述还住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承担哄小朋友睡觉的任务。他声音好听,哪怕故事念的再没感情,小朋友们也都愿意给面子安静入睡。 “从前,有一个男孩——” “等等等等!” 祝愿突然开口打断了陈述,赶忙说道:“你可别讲你自己的事,我不要听。” 陈述接着说:“从前有一个男孩叫杰克,用一头母牛换了一些神奇的豆子。” 杰克与豌豆,一个童话故事。 孤儿院里的小男孩最喜欢这样的故事,陈述讲了好几年,对这个故事倒背如流。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为了缓解误会别人的尴尬,祝愿又开始捏着嗓子撒娇道:“哎呀,哥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讲你的事呢。” “我为什么要给你讲我的事?”陈述反问。 “谁知道呢,没准你喜欢上我了,想跟我进行深入灵魂的交流。” 对方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祝愿有些不悦地问。 祝家人生的都漂亮,小时候祝司年经常被当做女孩子,跟邱丽出去的时候总是被误认为是妹妹。祝愿不是俗世意义上的美人,顶多算清秀。两人初见的时候她还满脸鼻涕眼泪,哭的脸皱巴巴的,要说陈述对她一见钟情未免太过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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