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南将她这个促狭可爱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视线收回去,重新看向前方的路况。 继而边开车,边漫不经心地点评:“你的小小拙见也有点儿道理。” “是吗。”得到大佬的认可,程菲瞬间也不再那么害怕,精神一振,笑笑,“有道理就好。” “不过我这人天生坏种,良心爱心早就喂了狗。”周清南很平和地说,“不好意思。” 程菲:“……” ? 你有哪一丁点表现出不好意思了? 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看你好意思得很! 程菲彻底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抬手扶额,沉默。 就这样,后半段路程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驶出繁华市中心,之后的道路便畅通许多,黑色越野在夜色中继续飞驰,约莫十五分钟后便进入平谷区地带。 周围街景变化,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修筑于九十年代的老破大居民楼。 没一会儿,周清南的车在一处老小区门口停下。 见目的地已到达,程菲心下暗喜,飞快动手解开安全带,接着就准备推门下车。 周清南坐在驾驶席里,微侧着眸,不动声色观察程菲的所有动作。只见这姑娘“啪”一声松开安全带后,手已经放在车门把手上,静等两秒,迟迟不见她开门。 “怎么了?”他出声。 程菲迟疑地转过头来看他,眉宇间的神态显出几分凝重,沉吟片刻,试探道,“周先生,今晚你那些朋友……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 从上车到现在,关于那个中年人、关于今晚的所有,程菲一个字都没有向周清南发问,就是不想知道太多,不愿和他牵连太深。 今夜绑架她,那个中年人口口声声说是要替周清南保护她的安全,但实际真相如何,谁说得清? 程菲必须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周清南直视着她晶亮乌黑的眼,片刻,吐出两个字:“不会。” 程菲将信将疑:“我可以信得过你吗?” 周清南:“信不信得过,你现在也只能信。” “……” 确实,从今晚的局势来看,这男人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她没有证据,断然不能草率报警,也只能暂时信他了。 程菲思考了会儿,沉沉吐出一口气来,说:“行吧。” 说完,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周清南看着那道纤细人影,眸色沉沉,忽然开口叫住她,说:“程小姐。” 程菲步子停住,回转身,绕行至驾驶室一侧半落的车窗前,表情带着疑惑。 车厢内光线太暗,男人冷峻的侧颜笼在暗色光影里,半明半暗,虚实难分。他注视着她,须臾,胳膊一伸,朝她递过来一件东西。 程菲定睛看了眼,见那物件呈三角形,竟然是她遗失数日的发财符。 程菲眸光突地闪了闪。 “你的东西。”周清南说着,懒洋洋抬了抬指,示意她取走。 程菲接过符,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像在思考什么,接着抬眸看向他,露出一个浅笑:“你的地址是尹华道468号21层?” 周清南眉峰微微一挑,有点儿不解。 “周先生,你帮了我好几次,我给你寄个礼物吧。”程菲拿回了发财符,心情好了,笑容也变得温婉放松,“反正以后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给你寄个小礼物,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夜风轻轻吹拂,扬起她颊畔一缕发丝,飘荡如云。 周清南无声注视着车窗外的姑娘,理智拉扯,拒绝的话滚到唇齿间,却说不出口。他静默半晌,最终应她一个字:“好。” 蒋兰女士每天都会等到程菲下班才睡觉,日复一日,雷打不动。 程菲早就猜到母上会问起自己脸上的伤,已提前想好应对的说辞。 果然,刚掏出钥匙打开门,主卧的房门便吱嘎一声轻响。 “今天怎么又这么晚。”蒋兰肩上披着一块薄毯,打着哈欠皱着眉头走出来。 “加班嘛,最近台里在策划一个新栏目,事情多得很。”程菲换好拖鞋直起身,很自然地答话。 蒋兰知道电视台的工作繁忙,听完女儿的话也没多想,点点头,进厨房把温在锅里的热牛奶端出来,放在餐桌上,顺便反手将打灯打开。 霎时间,明亮的光线倾洒而下,照亮整间屋。 “把牛奶喝了。”蒋兰说着,眼神扫过程菲的脸蛋时却骤然凝住,用力拧眉,“你脸上怎么回事儿?受伤了?” “我今天可倒霉了。”程菲鬼扯起来脸不红来心不跳,撒娇吐槽,绘声绘色,“我下午摸鱼去买奶茶,遇到当街打架的,我就站边上回个消息的功夫,没留神,人家一肘子就给我撞过来了。” 蒋兰恼火:“打架误伤了人,就这么算了?” “其实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事后态度挺好,赔了钱道了歉,还给我买了药呢。”程菲笑眯眯,顺手把玄关柜上的药膏袋子拎起来,晃晃,“放心吧妈,我这么精,不会让自己吃亏。” “那还差不多。”蒋兰这才稍稍消火,从程菲手里接过药膏,接着说,“行了,洗澡去,洗完出来我给你抹药。” 程菲见母上没起疑心,暗暗吐出一口气,进卧室找睡衣去了。 这头,蒋兰捏着药膏进了主卧,从床头柜上拿起老花镜架鼻梁上,仔细阅读药膏的说明书。 程父程国礼躺在床上也没睡着,这时半支身坐起来,看眼妻子,压低声不满地道:“那电视台每天到底有些什么破事儿,动不动就加班到大半夜,我明天就打市长热线投诉。” 蒋兰拍拍程国礼的肩膀,安抚,“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快睡吧。” 程国礼:“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看了不心疼?” 蒋兰无奈,叹了口气道:“心疼有什么办法。菲菲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犟得很,决定的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管她呢,工作上的事咱们帮不上忙,就让她自个儿折腾去。” 程国礼看了眼妻子手上的药膏,琢磨两秒,又说:“这工作忙也就算了,看个热闹还能让人一肘子撞脸上,咱闺女最近是不是不太顺啊。” “是有点。”蒋兰也忧心忡忡地蹙眉。 程国礼:“你上周不是说,菲菲小姨下周要去萧山拜拜吗。干脆你跟着一起去,给闺女请个平安符回来。” 蒋兰想了想,点头:“成。” 夜更深。 将程菲平安送到家后,周清南又去了一趟不夜城,陪着梅凤年喝茶聊天玩扑克。等他安顿好梅老一行再回尹华道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层,俯瞰摩登风光,电梯独立入户,电梯门一出来就是一个私人入户花园。 周清南糙得很,嫌花草娇气养起来麻烦,因此他的花园里没有一朵花和一棵草,而是被他布置成了一个露天画室,摆放着他常用的画架画笔和颜料。 叮。 他在夜风中点了根烟,眺望远处那些闪烁着斑斓霓虹灯的钢铁巨兽。 一息光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隔着扇半落的车窗,女孩弯着腰,白皙小巧的脸蛋被晚风温柔包裹,冲他浅浅一笑,像个诞生于春夜的易碎梦境…… 周清南咬着烟,烟雾背后的眼睛微眯,随手拿起边儿上的铅笔,对准了画板。 然而落笔前一秒,他察觉到什么,动作停住。 “嗯?”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脆而甜,软软的,“画呀,怎么不画了?” 周清南脸色冷淡,没了兴致,随手把画笔给丢到一旁。 周小蝶抱着芭比娃娃走过来,眨了眨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靠近他,认真端详几秒,接着就莫名其妙笑起来。 孩童的笑声本就尖锐,响彻深夜,没有半点可爱和童趣可言,只让人感到诡异。 周清南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反应,由着她也由着她笑。须臾,一根烟抽完,他吹了吹燃着的烟尾,转身离去。 “喂。”周小蝶抬下巴。 周清南回头,看见周小蝶扔了个东西过来。他抬手接住,是一个揉皱的纸团。 展开。 纸上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串手机号,笔迹娟秀圆润,一看就是出自姑娘家。 是程菲在馄饨摊上留下的纸条。 周清南撩起眼皮,凉凉地看向周小蝶,没说话。 周小蝶掰着怀里的芭比娃娃朝周清南摆了摆手,笑容纯真,“不谢。” 周清南玩味又阴鸷地挑眉,问她:“你想干什么。” “听说你今晚为了人家,连梅老的面子都没给,还废了青蟒一根手指头。”周小蝶笑吟吟,声音随后压低几分,“左袒护右袒护,宝贝成这样,我当然得助攻你一把呀。”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竖起肉嘟嘟的雪白手掌稍掩住唇,神神秘秘:“放心周先生,我不会出卖你,也不会告诉梅老,你耍了他。” 片刻,周清南视线从那串数字上移开,随手将纸条重新揉成一团。 周小蝶看见他这个举动,目露惊讶。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她远点。”周清南语气平静而冷漠,“哪怕她只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要你的命。” 周小蝶:“……” 周小蝶皱眉,正要说什么,周清南却已提步离去。 周小蝶无语死了,翻出一记硕大的白眼,道:“是她自己不知死活,昭告天下说是你的女人还怀了你的种,现在道上盯她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就把自己给作死!这也能全部记我头上?窦娥都没我冤吧!” 小女娃娃在背后奶声奶气憋屈地喊,周清南却跟没听见似的,两手随意插裤兜,迈着一双大长腿神色冷漠地回到卧室。 屋子里黑漆漆的,满目暗色。 周清南随手关了门,接着又点燃一根烟,靠在门板上面无表情地抽。 烟雾在黑暗中升腾,隔着层层虚无缥缈的白色,他眯了眯眼,眼前不自觉便浮现出年轻姑娘在车里吃软糖的场景。 湿漉漉的粉色舌尖,舔过饱满小巧的唇,可爱又自然的举动,落在他眼中的画面却格外妖糜,妩媚,甚至是色情。 须臾,周清南扯唇,自嘲似的笑了下。 和那个姑娘相处,他的理智分明每秒钟都在不停发出警告,要他克制,要他清醒,要他离她远一点。 可是也仅仅只能管住肢体。 他的思想早就失了控,看她吃颗糖,就恨不得将她扒个精光。
第17章 最近滨港市反常的天气终于恢复了点正常,夜间气温回落,晚上睡觉不用开空调,窗户半开一道口子,便有夜风徐徐送入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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