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那头的周清南跟完全没听见似的,不回头也不做声,自顾自进了他家的开放式厨房。 程菲无奈,只好跟过去,追在他背后耐着性子说好话,“周先生,我再次郑重地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在电话里安抚好小朋友的情绪,没有把事情问清楚,这才导致了后面的误会。”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对你有偏见,觉得你对小蝶那么冷漠,完全干得出送她去福利院的事。但是我现在已经改变想法了。” “我相信你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爸爸,也相信你和小蝶的亲子关系会越来越和睦。” “如果你实在觉得气不过,今晚的事,我也可以给你一定的经济补偿当做精神损失费……” 没等她话说完,大佬神情淡漠胳膊一抬,打开了冰箱门。 程菲下意识往面前的冰箱扫一眼,只见偌大的冷藏室里空空如也,比周清南的脸还干净。 典型的不做饭家庭。 程菲见状,轻微皱了下眉,心想家里好歹也有个小朋友,这位大佬也不学着做做幼儿辅食,难道每天都带着闺女一起下馆子吃外卖? 正纳闷儿着,又见周清南拉开了冷藏柜下部的储物抽屉,取出了一个浅蓝色的玻璃保鲜盒。 程菲这时已经将目光收回,重新看向周清南修长的后颈和漂亮的后脑勺,深呼吸、拳一握,下定决心般续道:“你直接开一个价吧,我肯定尽力满足。” “嗯。”周清南懒懒应了句,敷衍意味十足,将保鲜盒往岛台上一放,打开了盒盖,眼也不抬地问她,“你说完没有。” “嗯。”程菲注意力完全在他冷峻如画的侧颜上,缓慢点点头,“说完了。” 周清南语气平淡:“说完了就去洗个手。” 程菲不解:“……洗手?洗手干什么?” “吃车厘子。” “……” 几分钟后,洗完手的程菲乖乖坐在了岛台旁的高脚椅上,抻长了脖子往厨房方向张望,翘首以盼。 那头,周清南洗完车厘子后,随手扯出一张擦手巾擦拭手上的水迹,接着将手巾扔进垃圾桶,单手端起满满一盒车厘子,走出来。 轻轻一声“砰”,保鲜盒被放到程菲跟前。 这些车厘子不愧是特级货,品相极佳,每一个的个头都又大又饱满,色泽鲜红近紫,表皮上沾着水珠,晶莹剔透,惹得人食指大动。 程菲当时买下这些车厘子后,包装都没拆便直接送给了周清南,这会儿看着这些圆润饱满的小果子,她心里十分期待。 毫不夸张地说,像这种几百一斤的天价水果,她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几次。 反正都是她掏钱买的,他都邀请了,她坐下来吃几颗也不过分吧? 程菲思索着。 周清南弯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侧目一瞧,见这姑娘瞧着那些果子两只大眼蹭蹭发光,便随手拿起一颗,递给她。 视线里忽然映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尖还捏着一粒饱满的朱红。程菲怔了下,条件反射般抬起眼帘。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腕骨动了动,示意她接过去。 “谢谢。”程菲恭敬不如从命,将车厘子接过来,放进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满嘴爆汁,很甜很好吃。 程菲吃完一颗,吐出果核用纸巾裹住,紧接着又吃了第二颗第三颗…… 周清南一只手很随性地支在下巴上,神色慵懒,坐在旁边看她吃。注意到她捏着果核没处扔,便从岛台抽屉里取出一个东西,放她面前,说:“核吐里头。” 程菲定睛细看,发现面前的小玩意儿是一个用广告纸折起来的方形垃圾筐,看着小巧而精致。 她把垃圾丢进去,扑扑手,见东西好用,便随口说:“这桌面垃圾筐挺不错的,周先生方不方便给个链接?” 周清南淡声道:“我自己折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程菲被嘴里的车厘子汁水给呛了下,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周清南又微垂眼帘,随手从抽屉里拿出几个摞在一起的小纸盒子,丢桌上,手指摁着慢条斯理推给她,“就这几个了。” 程菲眼睫毛眨了两下,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解地看向他:“您这是……” “不是想要吗。”周清南抬了抬下巴,“给你。” “……折这些手工应该还挺费时间的吧。”程菲不好意思白拿,但又确实有点心动,便提议道,“不然你定个价,我问你买?” 周清南:“三千。” 程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瞠目结舌:“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周清南轻嗤一声,扬眉:“那你还敢让我开价收精神损失费?” “……”就说为什么突然那么好心请她吃车厘子,原来绕来绕去,还在这儿等着她呢。 程菲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嘴角弯弯,冲周清南挤出一个和谐而友好的微笑,温柔地说:“周先生既然不愿意用钱解决,那请您给个明确的指示,我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今晚的愚蠢行径?” 周清南仍旧保持着单手撑下巴的坐姿,懒散得像只冬眠起来的猎豹,视线平静清冷,直勾勾落在年轻姑娘的脸上。 厨房这边的灯有点儿偏冷调,从头顶洒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使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出几分骨瓷般的质感,白得几乎透明。 她长了副天生带笑的眉眼,眼尾弯弯,月牙似的,明艳而又娇俏。即使是虚与委蛇地挤出个假笑,也不会让人厌烦,只会让人觉得她灵动活泼。 周清南记忆力极佳,对人事物的细节特征尤为敏锐。 汽修厂的那次见面,他就注意到她的左右两颊各有一枚很小巧的梨涡,浅浅的,不甚明显,平时做普通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只有当她展露灿烂笑容时才会浮现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 周清南目光下移寸许,看向程菲漾着笑意的小梨涡。这一瞧,又发现几点的车厘子汁液,刚好沾在了她的嘴角。 妖异的暗红点缀满目瓷白,像雪地上落了几片花瓣,又像溅落了几滴血。 莫名的勾人。 “……”周清南看着姑娘嘴角的红色汁液,不知想到什么,眸色蓦然便微沉几分。 下一秒,他回过神来,不动声色错开目光,随手扯了张纸巾给她递过去。 程菲不明白,用困惑的眼神看他。 “你嘴角沾了点东西。”周清南没什么语气地道。话说完的同时,他摸出烟盒跟打火机,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哦,谢谢。”程菲点头,赶紧接过纸巾将嘴巴周围仔细擦了一遍。 把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筐,程菲定定神,又问:“你想好要我怎么补偿你了吗?” 周清南抽了口烟,没看她,指尖的香烟安静燃烧。 片刻,他抬指掸了下烟灰,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纸和一支笔,给她。 “这是干嘛?”程菲问。 周清南烟雾背后的面容有点模糊,跟她说:“写个欠条。” 程菲:…… 程菲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瘾念缓解,骨子里那种不安的躁动也平复下来。周清南低眸,随手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掐灭,侧眸看她,漫不经心地说:“等我想好了要什么,再来问程小姐讨债。” 凌晨一点左右,繁华的CBD路段仍旧车水马龙。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走进尹华道468号的入户大厅,前者身形魁梧面容冷峻,眉峰一道刀疤狰狞骇人,后者身穿一件粉色的泡泡袖公主裙,怀里抱个洋娃娃,小巧可爱童真无邪。 陆岩和周小蝶一同乘坐电梯直达21层。 叮一声,电梯门开,两人前后走出去,一眼便看见露台上的那道修长人影。 男人安静地坐在画板前,手里拿着一支素描铅笔,正在白纸上描画着什么,五官面容被笼在夜色的暗影里,表情模糊,神色不明。 看见周清南孤身一人出现,周小蝶挑了下眉,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的情绪,清澈无邪的大眼睛眨了眨,咦了声:“程菲姐姐呢?怎么没跟爸爸在一起?” 周清南照旧自顾自地画画,眉眼冷淡,完全拿周小蝶当空气。 “我都帮你把人骗到这儿来了,煮熟的鸭子,你居然都能让她飞走?” 周小蝶眼神里的兴味愈发浓厚,抱着洋娃娃往前一跳,歪着脑袋打量周清南,稚气纯真的脸蛋上尽是病态的兴奋。 她忽然又夸张地低呼一声,瞳孔晶亮如星:“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 周清南动作稍顿,侧目瞥周小蝶一眼,眸色阴沉狠戾,冷进骨子里。 “人家一个小孩子,你老是动不动就瞪人家,吓唬人家。”周小蝶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往腰上一叉,可爱又骄纵,“周先生,你这不是以大欺小吗,当心我跟梅老告状。” 周小蝶的的嗓音稚嫩又清脆,充满了孩童独有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一旁的陆岩听后,却不自觉地皱眉,生出几分生理性的嫌恶与不适。 周清南收回视线,继续画他的画。 周小蝶见半天惹不恼他,也觉得有点没意思,无趣地耸耸肩,抱着洋娃娃哼着儿歌,一蹦一跳地进了大门。 待那阵轻盈的脚步声远去,陆岩这才开口,对周清南道:“老板,今天我跟了周小蝶大半天,她在儿童乐园玩了六个小时,之后又去快餐店吃了份儿童套餐,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去见的梅老。” 说到这里,陆岩稍微停顿了下,有些自责,“她和梅老在车上单独说话,隔得太远,我没有听到任何谈话内容。” “听不听到都无所谓。”周清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微弧,“梅老派她过来盯着我,无非就是想知道,这些年我在滨港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 陆岩有些气愤,咬咬牙,道:“你为梅家出生入死,闯了多少回鬼门关,梅老居然因为一些杂种的挑唆就怀疑你,实在是让人寒心。” 周清南微眯眼,在暗光中描下一笔,忽然没头没尾问了句:“听说,下周四少爷就要回国了?” 陆岩愣了下,仔细回忆一番,点头:“好像是。” 周清南:“四少爷这些年在外面也辛苦了。你费点心,帮我准备一份见面礼。” “好。”陆岩应声。 周清南和陆岩简单聊了两句,接着侧目一瞥,见陆岩还是那副满心愤懑为他抱不平的模样,便随手将一盒还没拆过的烟丢过去,嗤笑着揶揄:“本来人就长得凶,再他妈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看将来哪个妹妹仔敢跟你。” “……”陆岩接过烟,嘴唇嗫嚅几下,欲言又止。 周清南也点了根烟,抽一口吐出烟雾,凉凉道:“有话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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