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现在已经不用再占着这个位置了,与其因此被村人找到借口说酸话还不如让出去。且不考虑所谓的威望,村办的年轻人其实更适合这个岗位,韩明山分得清孰轻孰重。 即使这样,还是会有人到韩明山面前说酸话,例如什么四兄弟里只有他还在山里,什么韩宥那么出息也不帮二叔一把之类的,说到韩明山面前他只是不理,但说到田自珍面前,田自珍是会撸起袖子和人家对骂的。 田自珍的攻击力可想而知,她几乎是压着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骂,谁只要说韩家其他人坏话了,她二话不说就逮着人家刨根问底要证据。次数多了,那几个红眼病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韩明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了半天还是给在外的韩家人说了这个事情,现在虽然大环境明显开始放松了,但谨慎些总没错的。 韩宥和其他人一商量,干脆出钱把村里的小学扩建了一遍。一是算作韩家对村里的回馈,二也是因为祝熙语曾经在那里执教半年多。 本来红眼病就是少数,大多数村人都很淳朴不会见不得别人好,更是还记得韩家的恩情。在一些政策上公社可是会因为韩家特意帮扶上韩村的,比如修路、通电、工农兵名额这些他们上韩村都是冲在第一位的。 新上任的书记隐晦指出这层利害关系后,那些原来作妖的村人被其他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从此再也不敢说酸话。
第93章 消息 自从祝熙语因为《归雁》和《醒来》取得不菲的成绩后,她和文学界的联系也多了起来,除了就近加入的川省作家协会,她也逐渐和其他各地的作者建立了往来。 自古文人就是敏感而悲悯的,他们善于洞察世界、人生,自然也会比其他人更加细腻、多情。 祝熙语以前还只是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和侯海夫妻斗争、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就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精力。她的长辈为她创造出富裕的物质条件的同时,壮烈牺牲的军人父亲、捐出个人财产的先驱外祖父也保全了她在这场浪潮里的“根正苗红”,所以她以前其实对于这些年来外界的苦难并没有非常深刻的认知。 时代的灾难落在她身上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继续进学、没有办法肆意看书、身边的同学会因父辈原因突然退学这样具体又不算严重的事。她清楚外面在下暴雨,也知道暴雨卷走了许多无辜的人,但由于她是站在坚固楼阁里的旁观者,所以对这雨的实感不过是“不能出门”的困难。 但从下乡开始,她挣脱了侯海夫妻的控制,也切切实实走进了暴雨里。她先是接触到了这个时代的另一群牺牲者,所以萌生了为他们的创作的想法。 又因为创作,她被同行者拉入了浪潮的中心。她直面了无数前辈遭遇过且还在遭遇的苦难,体会到了普通群众被忽视的痛苦,也陷入了和许许多多同行者一样的情绪里。 他们的笔应该为此发声,自古文学的意义之一就是质疑、唤醒,但他们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管不顾地为此献出自己的一切,用自己的灭亡去赌是否可以引起一点改变;要么继续闭口不言,陷入日复一日的自我谴责里。 祝熙语的选择是后者,她如今在意的人有太多,她身处的位置、与她相关的人所在的位置都注定她只有一个选择。她甚至无法做出任何与“规矩”相悖的事,连私底下帮扶一把老前辈们都要借由别人的媒介。 她为此忧愁、痛苦,但也清楚陷入情绪旋涡毫无作用。于是她自救,改变了写作方向,将第三本书聚焦于她和韩嘉珩的相处日常。温馨细腻的、充斥着童趣的文字给黑白色的报纸添上了一抹轻松的色彩。 这抹色彩似乎也从报纸上走进了现实。从1976年十月起,事情就迎来了转机,陆续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预告着黎明即将到来。 黎明确实也到来了,1977年8月,注定载入华国史册的一月。在一场华国心脏进行的会议上,这场长达十年、影响了无数人的苦难正式宣布结束,举国狂欢。被压抑了多年的人们开始正大光明地为此庆祝,无论身份,所有人的兴奋、喜悦都溢于言表。 韩宥也特意做了一桌规格可以媲美节日的晚饭。他虽也不是这场苦难的中心,得益于韩家长辈的智慧、远谋,得益于韩家小辈的自律、稳重,他们甚至是这场风暴里少有的干干净净逆流而上的人。 但韩宥还是高兴的,为十年的黑暗终结高兴,也为祝熙语可以结束这两年以来的情绪折磨高兴。韩宥没有和祝熙语正面讨论过这个话题,但不代表着他没有察觉祝熙语的困惑和痛苦。他给不了祝熙语解决方案和答案,只能配合着她自救。抢占她的注意力和精力是其一,及时告诉她可能的好消息也是其一。 此刻,他们和朋友、家人围坐在丰盛的饭菜前,在嘈杂又喜庆的交谈声里,寻到对方的眼眸,相视一笑。流转在他们之间的不止有爱人之间缠绵的情谊,更有知己之间不必言明的默契。 ————— “叮铃铃——”这两年里广市驻地变化很大,家属院的各类设施逐渐完善提升,韩宥家里除了有了全套的洗浴设施、新引进的天然气、为韩嘉珩添置的电视之外,也有了自己的电话。 祝熙语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阅读今天的报纸,韩明胜但凡天气好就会带着韩嘉珩出门玩,韩宥的工作越来越忙,家里白天大多数只有她一人。听到铃声,祝熙语小跑着到客厅接起电话,能打到这里的都是最亲近的人。 “是熙语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是任国权。 “是我,姨夫。”随着几家人联系越来越密切,祝熙语也早已改口叫任国权夫妇姨妈姨夫。他们之间早就是这样的关系和情分,只不过以前有侯海夫妻作梗才迟迟没有改口。 任国权现在是统计局正儿八经的实权人,头顶只有一个荣养的老领导。没等他继续说话,杨梅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她话语里的喜意非常明显,甚至带着点激动的颤抖,“熙语,有好消息。” 任国权安抚地拍拍妻子的背,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没再拖延,由于接线员的存在,他的话很隐晦,“你姨姨给你和冉冉准备了一些东西,你的那份已经寄给了你。你离开北城也有四年多了,我们都很想你,虽然你已经在广市成了家,但我们还是很希望你能回来。现在可能有一个机会,你姨姨和你三婶都觉得可靠,等你收到东西后和韩宥好好商量一下再回电。” 祝熙语在发觉是任国权主导这段通话时就意识到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否则任国权只会在电话接通时和她打个招呼就退开,所以她听得很认真。 挂断电话之后,祝熙语仔细琢磨任国权的话。准备的东西她有、冉冉也用得上。三婶?三婶和杨姨都认可的机会...她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呢?什么消息上她们会比三叔和姨夫更有话语权呢? 祝熙语想到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了来。三婶黄永贞是大学教授,杨姨是高中语文组教师,大学、高中,答案呼之欲出却又因为实在太惊人而显得难以置信。 祝熙语总算知道为什么杨姨的声音会带着哭腔了,作为教育从业者,这些年除了悲伤自己娘家受到的不公以外,杨梅最在意的就是教育事业的混乱和中断。她不止一次地可惜过太多天赋异禀的好学生得ῳ*Ɩ不到培养,可惜过高考的停滞。 祝熙语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如果这一切都如她的猜测那样,那简直都不能说是天亮了,而是雨过天晴、彩虹升空。 其实按照她的稿费收入她早就完全可以在北城养活自己了,户口的问题北城报社也可以替她解决,他们一直很后悔没有出手把祝熙语签下而让宣传科捡了这个漏了。 祝熙语之所以没动这个心思回北城有一部分是因为韩宥,更多的则是因为她在北城只剩下和侯海夫妻的恩怨这一件事了。 上次人贩子的案子查到最后已经确定了那个人百分之八十会是小舅舅,小舅舅也不是消失了而是离境了,至于他为什么离境、又去了哪里都是未知的。祝熙语和韩宥商量过后终止了追查,当时但凡涉及到境外都是非常敏感的话题,有直系亲属在国外更是很严重的情况。也幸好这件事只有汪师长知道,不然不止韩宥,甚至高业和韩家其他人也会受到牵连。 祝熙语已经失去小舅舅的消息十六年了,也不急于一定要赌上现在所有人的安稳生活去追一个困难重重的答案。她切身体会到这个时代悲哀,没有消息、没有途径、甚至不能光明正大提起。 但这再怎么说也是这些年里唯一却最重要的好消息,祝熙语相信小舅舅无论去了哪里都会活得很好,只是不知道碍于什么没有联系上她罢了。 而现在,停止了这么多年的高考都快要重启了,那和国外恢复联系还会远吗?一旦能自由出、入境,得到小舅舅的消息就不会再是难事。祝熙语一点儿也不怀疑,只要小舅舅的自由没有被限制,就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因为这个,祝熙语心里的负担也卸了大半。她对侯海夫妻的怨恨,一是在于对方收养了她,拿走了祝、黎两家的东西却不肯在找小舅舅的事上出力;二是因为他们强占了外公的心血十数年还将它们用在肮脏的事上;三才是他们在这十多年间对自己的精神囚禁和虐待。 第一部 分因为得到小舅舅的好消息勉强算是不再压在祝熙语心上了。小舅舅的存在就是哪怕他还没真的出现,祝熙语紧绷了十多年的精神都能因为他在这件事而放松。她会和侯海夫妻算账,但不再那样急切了。 因此祝熙语也不再急着回北城了,她当时已经在文学界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影响力在青年作者里数一数二,前两本书几乎帮她争取到了大部分知青和妇女的认同与追捧。她自身的筹码就已经够重,更不提她背后除了任家还多了韩家、高家的力量。 祝熙语下乡前将73年到75年三年的租金都捐了出去,于是75年底赶在厂区结算前,祝熙语就联系了厂区和街道的领导。她是从纺织厂出来的,领导们在得知她是满满作者以后就做好了准备。祝熙语甚至只是打了个电话还没来得及回北城处理这件事,对方就立马表示她已经成年,会将这之后的所有租金都汇给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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