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冉听见这句话彻底愣住,什么意思?韩家不是不知道她落水的真相吗?青阳在说什么?难道他是在知道自己是故意设计的情况下,还答应了这门婚事?怎么可能?不能是这样! 韩青阳闭上眼睛,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而且,你应该是误会爹了,他只是三叔的堂哥,说你怀孕是为了把机会给三叔的亲侄子韩峰,我也不会和三哥争这个岗位的,让你失望了。” 他的眼角湿润,“没有妈妈疼爱的孩子会过得很辛苦,等三叔走了,我带你去医院。然后我们离婚吧,我累了。” 方冉颤抖着手去拉他,“我错了,不要离婚。我也很爱他的,只是医生说我身子不好,又受过寒没多久就怀了孕,他生下来会身体不好。我太知道从小身体不好是什么感觉了,什么都比不上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是不想他吃我吃过的苦...” 韩青阳握住她的手腕,所以连那句医嘱“不能受气、不能受刺激”都是她算计好的吗?这场婚姻里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方冉,不是什么都是能算计到的。是不是无论什么,你都要算计?你有真心吗?” 说完他掰开方冉的手,“抱歉,我不想再等了,我这去找爹,算我对不起三哥,但你真的让我觉得...你正好自己想想吧,孩子还要不要,我完全尊重你的决定。哪怕生下来是个病秧子你不想要了,我也养他。但我们,没得谈了。” 方冉看着韩青阳决绝的背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这才知道,原来从来都不是她的计谋有多么高明,而是韩青阳愿意拉她一把罢了。 北城的诱惑、婆婆的刁难、增长的欲望、落水计划的成功,让她沾沾自喜地做下了眼前这个决定,但这一次,韩青阳不愿意再拉她了。 她狠绝地、彻底地伤害了这个青年那颗柔软而赤忱的心。
第66章 成长 韩明山本来在敬酒,顺着韩兴的话看见了躲在阴影里的儿子,眼睛发红却还强撑着笑意,心中蓦地一酸。他忍着心急,和面前的人寒暄结束才放下酒瓶装作若无其事地出了门。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儿子这个样子了,韩青阳心思柔软,会有人说他比之别的男孩子显得软弱、多情。但韩明山自己清楚,韩青阳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能坚定地守护自己那颗赤忱的心,就已经超越了很多人。 这也是韩明山为什么没有阻止韩青阳娶方冉的原因,韩青阳总要长大的,在长大的过程里还会有很多很多类似方冉的人试图拉他沉沦,现在自己还有能力,何妨不让第一次历练早点到来。 但韩青阳现在的状态太让人心疼,就像是被蛛丝笼罩着的冰瓶,似乎随便碰碰哪里都能让他彻底破碎。韩明山难得地握上儿子的手,“阳阳,你怎么了?爹在这儿呢,有啥给爹说。” 韩青阳的泪在一声阳阳里彻底落下,心中的情绪翻涌而来,“爹,我是不是做错了,明明当时大家都让我想清楚的,我却非要好心。” 韩青阳感受着手背上父亲粗糙的手掌,又看见猫着腰往这里急匆匆赶来的母亲,声音微微颤着,“爹、娘,这段时间你们是不是很难过、很委屈?我真是个没用的儿子,我既不像二哥那样有出息,又不像三哥那样听话,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韩明山和田自珍的心都碎了,尤其是田自珍,她替儿子擦眼泪,自己却掉得更凶,“儿啊,咋了,没有啊,娘最喜欢你、我儿最好。是不是方冉生我的气让你为难了,娘去道歉,你别哭啊,娘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韩明山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今早儿子还意气风发地跟着兄弟们出去迎亲,现在整个人却笼罩在快要化成实质的负面情绪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韩青阳总是满脸带笑、意气轩昂,何曾这样过? 他稳住声线,对着妻子儿子说,“我们先回家,五弟家还在办喜事。” 韩青阳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别这样了,韩青阳,你已经够不懂事了,别这样软弱地落泪了。作为儿子,你让白发苍苍的父母还要因你受委屈、为你的婚姻工作操心;作为弟弟,你还在单方面接受着来自姐姐的付出;作为丈夫,你让你的妻子宁愿自残也不愿和你沟通;作为父亲,你让那个还未面世的孩子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放弃。你有什么资格哭? 韩青阳不知道自己是已经缓过来了,还是已经麻木了,总之他用着特别平淡的声音在回家路上和父母说了今日发生的事,并告知他们自己的决定,“我想离婚,爹、娘对不起,又要让你们替我承受我做错事的代价了,但我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了,她不是我们的同路人。今天的事若让她做成了,以后我们家该如何面对三叔、五叔,我又该如何面对你们?” 韩明山拍拍他的肩膀,“你说得对,方冉前面那次退一万步还勉强可以算作情有可原,只是用错方法努力求生。但这次的事不同,她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第一反应竟然是用自己的血肉设计亲情、爱情,实在是...让人胆寒。” 以泼辣闻名的田自珍此刻却格外冷静,她是被激怒的母狼,只剩下保护孩子的念头,“要是方冉提了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给她,只要她愿意放过你,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娘承认对她不算好,但我从来没对她动过坏心思、没害过她,她这次可以一碗药打掉孩子赖到我头上,以后会不会一碗药把别的看不顺的人也送走?” 韩明山咳嗽,“不要说没有意义的话。” 等他们回到家,设想的场面却没有发生。方冉已经将衣服收了大半,见着他们之后很平静地开口,“孩子我不要,我抚养不了他,也不想他拖累韩青阳,更不想他生下来家庭就不完整还体弱,麻烦你们带我去做手术,做完就离婚,我搬回知青院。” 她转过身,声音轻不可闻,“是我对不起青阳,你们放心,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勉强算是我的道歉吧。” 韩明山眉心微微舒展,“不管是你还是青阳,我都是这句话,你们还年轻,做错了事、走错了路,只要及时回头,就还有机会。你在我们家也不开心吧,我替他娘向你道歉,我们遗憾但尊重你的决定。作为补偿,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方冉摇头,她的面上闪过哀戚,人的欲望真的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啊。明明结婚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珍惜好不容易求来的婚姻的,但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又总是会忍不住去想:就这一次,只要这次成功了,就陪着青阳好好在首都奋斗,再也不骗他了。 只一次,自己就成了走捷径满足欲望的瘾君子,方冉不清楚自己还回不回得了头。但非常确定的是,她对不起韩青阳,对不起这个即使知道是阴谋还愿意跳进泥潭渡她的心软的青年,就让她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我没有要求。” ————— 第二天,韩明山一家人一大早就出发去了县里的医院,送走了那个无辜的孩子,对于那个孩子而言,这可能反而是个解脱。 韩青阳也不知道这真的是解脱还是只是恶人的自我安慰,他签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他成了杀/人/犯,仗着父亲的身份处决了一个幼小的生命。 他明面上依旧冷静地和人交谈、处理事情,实则心里空得没有一点情绪,又似乎有各种情绪在交织、翻涌,正虎视眈眈等他露出破绽。 韩明山看他盯着窗子外一动不动,拍了拍他,“要不要去给你二哥打个电话?”他知道儿子有了心结,而儿子最佩服、信赖的二哥才是他最好的诉说对象。 韩青阳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手上的伤口也只是简单包扎过。他不想做个沉溺情绪的废物,但他自己爬不出来,于是他去找了最近的电话亭。 韩宥今天正好值班,他很快接起了电话,“您好,陆军川省军区一师一团,韩宥。” 韩青阳奇异地感到了踏实,二哥就像挡在他们面前的长有最宽大翅膀的雄鹰,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将他们护在身后。 “二哥,我是青阳,新年快乐。” 韩宥隐约觉得不对,韩青阳的声音低哑、飘飘忽忽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笑着回答,“青阳,新年快乐,替我向家里问好。” “好的。”韩青阳踌躇着开口,“二哥,我现在还能参军吗?” 这话一出,韩宥就知道事情应该很严重,这并不是韩青阳会选择的人生方向,他是偏文气的那种,这些年一直在家,也是为了攒够经历争取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韩宥试探着开口,“可以是可以的,但青阳,你真的甘心吗?甘心放弃你的大学梦?你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韩青阳的声音闷闷的,“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以前的坚持很没有意义,比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大学梦,承担起这个家才是更重要的。就像我一直觉得能守护自己心里的纯粹是一件有力量的事,但好像这其实只是爱我的人在陪我玩而已。”所以一旦碰上不爱他的人,他所谓的坚守就反而会成为对方伤害他、伤害在乎他的人的切入口。 韩宥静静听他说完后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着回答,“你是不是情绪不太好?追求梦想和承担家庭并不冲突,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嘛。你拿满工分,协助二叔、五叔管好村里,替姐姐们撑腰,这都是承担责任。” “人的成功是实力和时机的结合。二哥在西岭的山里晃了十七年,在当时的我看来,我也是在虚度光阴,但那段经历又何尝不是我能走到现在的基础?” “每个人都有信仰,比如你的赤子心,比如二哥对于走出西岭的渴求,比如你三哥的守护家人,因为有这些信仰,我们才能一直坚定地前进。但同样,在前进的过程里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有的可能会称赞你的信仰、加入你的朝圣,也有的可能会看不上你的信仰、还试图击破你的坚守。” “但青阳,信仰之所以是信仰,就是因为它的力量是超出理性的,是你灵魂的支撑。它可能比你想象的对你还要重要,也绝不会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坚守信仰是有代价的,你的忍耐、你的付出,包括你此时的自我怀疑,都是代价。” 韩青阳听得认真,“二哥,可你们的信仰和我的信仰是截然不同的,我的信仰真的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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