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一路她买东西的种种豪举都被孟麒光看在眼里。 闻亭丽咳嗽一声,要把钱还给他。 “这些玩具一共花了孟先生多少钱?” 孟麒光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一点小钱,何必算来算去。你要是不想让我当场嚷出你是大明星闻小姐的话,就把你的钞票收回去。” 他虽然是用一种带笑的口吻说出这话,样子却不像是在开玩笑,闻亭丽只得暂且把钱收回,三个人出了店里,孟麒光蹲下身望着小桃子:“原来你叫小桃子?想不想吃点什么?” 闻亭丽忙说不必,谁知小桃子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有些口渴了,两眼亮光光地看看那边的咖啡馆,又抬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姐姐,孟麒光便笑:“小朋友出来玩,怎能不吃点好吃的,走吧。” 进了咖啡馆,孟麒光给姐妹俩各叫了两客冰淇淋,自己却只点了一杯黑咖啡,看小桃子一脸好奇辨认店里的招牌,便耐着性子教小桃子读:“这叫rainbow snow。” 小桃子学得像模像样,孟麒光摸摸小桃子的脑袋,泰然看着闻亭丽:“还没恭喜闻小姐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呢。” 闻亭丽用银勺戳戳杯里的奶油:“孟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荡马路?” “外地一位朋友喜得千金,因当地没有百货公司,写信托我帮他在这边买点小儿的玩具寄过去。” 他望望闻亭丽手边的报纸,很随意地发问:“怎么,今晚要去参加陆家的晚宴?” 闻亭丽心里正为这事发愁,书店里那几个学生的对话提醒了她,要去参加宴会,首先得有入场券。 想联系邹校长呢,她连她老人家现在哪家医院陪朋友都不知道。 骤然被孟麒光说中心事,她佯装糊涂:“陆家晚会?是报纸上说的吗?我还没来得及看。” “想去吗?”孟麒光从怀里取出一张帖子扔到她手边,“我手里刚好多了一张请柬,给你好了。” 闻亭丽没有接,只含笑反问:“孟先生今日为何如此热心?” “顺水人情罢了。”孟麒光懒洋洋看向窗外,“我还指望你帮我盯着点宝心那边的动向呢,这就算送你的礼物好了。今晚陆家贵人多,你现在势头发展这样好,正应该多结交人脉,不去的话,我替你可惜。” 闻亭丽暗忖,明天就是周末了,倘若今晚不能拿到邹校长的签字,外景拍摄又得往后推迟,这一想,她果断将那张帖子拿了过来,大大方方道谢:“也好,那我就去凑凑热闹。” 从咖啡馆出来,闻亭丽在街边对小桃子说:“跟孟先生再会。” 孟麒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件事得提醒你,邱大鹏没有死,曹帮主暗中令人将他送到北平养伤去了。” 他仍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闻亭丽却如同听到一个炸雷。 最近她天天买报纸来看,无非是想看到白龙帮正式发布邱大鹏身死的新闻。 没想到那之后一直没有听到相关消息。 不!邱大鹏怎么可能没有死?!那天晚上,她和陆世澄起码打中了他七八处要害。 “听说姓邱的一身奇骨,心脏位置也与常人有异,出事时曹帮主又请了最好的外科大夫,所以—— 陆世澄得知消息,已令人满城搜索邱氏父子的下落,为了保护二人,曹帮主举全帮之力将邱氏父子秘密送去了北平。 经此一事,白龙帮跟陆家算是正式撕破脸皮了,现在曹帮主心里不痛快得很,却又拉不下脸皮去跟陆世澄求和。 毕竟邱大鹏之前颇受曹帮主信重,为了讨好陆家而放弃维护自己的亲信,只会让帮里的兄弟瞧不起……” 让闻亭丽更为不安的,是孟麒光接下来的一句话:“那一晚的事,你也有份吧?” “什么?” 她脸上的惊讶表情简直毫无破绽,孟麒光饶有趣味地端详她:“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宁波颜家那两位大小姐诱你去拍广告的那一晚,我刚好也去了福林公司。” 这一次,闻亭丽才真正变了脸色,不过她马上苦笑道:“我实在不明白孟先生在说什么。” 孟麒光默然一晌,颔首道:“闻小姐向来有办法,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回到家,闻亭丽第一件事就是给厉成英打电话。 厉成英大为吃惊:“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消息?” “孟麒光。” 厉成英默了默:“此人黑白两道通吃,这消息多半是准的,我马上通知北平那边,只要能找到邱大鹏养伤之所,立刻将其除掉。” 闻亭丽稍稍放了心,厉成英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得同你确认,今晚你去陆家参加晚宴吗?” 闻亭丽嗯了一声。 “你警惕一点,最好把枪带上。北平陆三爷那边最近有点不太对劲,我猜他多半是听到了陆家开新药厂的消息,一心想要回上海凑凑热闹,以他一贯的作风,没准会在今晚的宴会上做点什么。” 闻亭丽一凛:“我明白了。” …… 闸北,大生药厂,一间崭新的办公室。 屋内安静而明亮,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架木制楼梯和两幅硕大的相框。 陆世澄将脱下的外套扔到椅背上,又自顾自卷起白衬衣的袖口,亲自爬到那架高高的木楼梯,对底下的副经理说:“把相框递给我。” 副经理劝道:“陆小先生,这种事还是让——” “给我。”陆世澄语调笃定。 这时候,邝志林进来了,见状,摆摆手让副经理下去,自己走上前,将其中一幅相框举起递给陆世澄。 陆世澄将相片一丝不苟对准墙上的标记。 不多时,两幅相片都挂好了。 邝志林在底下仰头看着,一时间有点恍惚。 照片里的陆家大爷和陆太太竟是那样年轻生动。 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南洋,满眼都是蓊郁的绿树,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奇特的热带气息,陆公馆笼罩在赤热的阳光下,那奇伟的白色建筑。而他,带着大病初愈的妹妹前来道谢。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照片里的这对年轻夫妻热情地走过来同他打招呼:“邝先生,你好!” 风华正茂的两个人,待人是那样诚挚。 就像南国清晨的阳光,让人永志难忘。 一转眼,两个人都走了十多年了。 现在看来,父子俩的确不怎么相像,澄少爷简直跟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一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称得上惊艳的俊美。 人们常说,陆家的男人个个都是美男子。准确地说,这话真正指的就是陆三爷和澄少爷叔侄俩。 只是,陆三爷眉眼酷肖他的母亲,鼻子和嘴巴却与老太爷如出一辙,而澄少爷,却是全盘继承了母亲的相貌。 邝志林至今忘不掉陆三爷生母的模样。 那个名叫艾巴雅的本地女人,是他见过的南洋女子中最美丽的一个,微黑的肤色,窈窕的身姿,灵动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有了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美。 那一年,陆老太爷四十岁,而艾巴雅才二十岁,她是一位本地翻译的女儿,异常聪明风趣,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陆老太爷一见她就像着了魔似的,为了讨她欢心,为她另造庄园、大肆购买珍宝,带她去欧洲游乐。 甚至为她聘请家庭教师教她法语和交谊舞。 陆老太太一气之下搬去了另一座宅子,夫妻俩自此决裂,在此后的十年间,陪伴在陆老太太身边的,就只有长子陆克定。 那之后,陆老太爷不曾让艾巴雅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半步,直到她因病逝世。 艾巴雅走后,陆老太爷便将自己对她的思念转移到了两个庶子身上。 正是因为这样一份毫不掩饰的偏爱,才让陆二爷陆三爷的野心一日日膨胀,进而酿成了日后的惨祸。 时至今日,陆三爷仍然有恃无恐,想来他比谁都清楚,念在他亡母的份上,父亲再恼恨也不会真正舍弃他。 要杀掉陆三爷,只有将陆老太爷一并除去。 可澄少爷要是连自己的祖父也不放过,势必会让陆家的族人认定他是个残忍无情之人,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也会出现动摇。 这样一想,邝志林不由得对着陆世澄的背影喟叹一声,凡是当家人,都不好做。 忽听陆世澄在上面问:“挂好了吗?” 邝志林赶忙退后几步,对着两幅相片看了片刻,郑重其事颔首说:“很好,一丝不差。” 陆世澄自己也下了楼梯,在相框前左右端详,来来回回看了几趟,拍拍手上的灰:“邝叔还没有吃饭吧,我让他们送午饭过来。” 邝志林却沉着脸回身去关房门。 陆世澄眸光微动:“查到是谁了?” 邝志林摇摇头:“只知道是位女性。在上海已经蛰伏了相当长的时间,其余的一概不知。依我看,多半又像上回那位朱紫荷小姐那样,是位才貌双全的年轻姑娘,倒难为我们这位陆三爷了,也不知他都上哪搜罗来的这些人。” 陆世澄挑起桌上的宾客邀请函,背靠沙发,一个一个核对名字,目露思索:“我要是他,一定会安排一个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少爷是怀疑这人混在今晚的宾客里?可名单上大多是政商两界的名流,实在没必要为了陆克俭这条丧家之犬得罪澄少爷,要不将调查重点放在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上?我让许管事专门盯着,今晚只要是名单之外的朋友到场,马上让人通知我们。” 陆世澄沉吟:“我再好好想一想。” 这时候,有人进来汇报:“高大公子来了。” 高庭新人还未至,笑声先飘进来:“守谦,不怪我冒昧吧,我是个急性子,等不及要来参观你的新厂子了。” 陆世澄吩咐副经理:“给高公子沏茶。” 参观一晌,高庭新兴致勃勃坐下来说正事:“今日我来,一则是向你道贺,二则,是想问问兴建新游乐场的事,计划文书你也看过了,究竟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股?” 陆世澄歉然一笑:“最近手头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看。” 高庭新忙道:“不急,不急,你虑事一向比别人更周全,这次我们极有耐心,谁叫你是我们最想拉拢的股东呢。” “我们?” “我和麒光啊。”高庭新闷笑道,“本想约麒光一起来找你,不曾想他不在家,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方才我开车路过古拔路,凑巧看到他同闻小姐在街上逛,佳人在侧,怪不得他连生意都放到一边了。” 陆世澄端茶的手一顿。 “会不会看错了?”邝志林忙笑道,“闻小姐如今可是人人都认得的大明星,不可能公然跟男子荡马路吧。” 高庭新摆摆手:“错不了。闻亭丽生怕人认出来,特地在自己头上裹了一堆东西,可是她手里牵着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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