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野。”别枝刚要挣扎。 “你要是挣脱了,我就当你是更喜欢在玄关,”庚野低声笑得很不当人,“没关系,随你选,什么地方我都可以。” "_" 别枝一下子就停住了。 那天晚上进卧室的庚野堪称衣冠楚楚,从头到尾也只拉开了一截拉链。 前半夜下了场急骤的雨,窗户忘了关,密匝的雨幕就从窗外被挟裹进来。 雨丝扫在那片凌乱褶皱的天鹅绒被单上时,靠在床头的庚野依然是衣冠楚楚,除了被他侧抱在怀里的别枝攥得紧皱的衬衫,和额前被微微汗湿的碎发,以及那人沁着冷红,凌冽又性感骀荡的眼尾。 那场夜雨越下越大,连花园里那支总是高傲挺立着的花枝都不堪摧折,叫风雨交加,拉扯着来回,摇曳欲坠。雨声盖过了花的颤鸣,将之吞没,撕碎。 到后半夜,无际的青空里夜色浓得像陈墨,层层叠叠,看不清轮廓的云在夜空中不息地翻涌着,搅弄风雨,叫乌空更染晦色。 伴着炽白的光,一尾流星蓦然坠过,紧随它后,像一场要撞破夜幕再淹没银河的星雨。 花圃里的雨势更急,争前恐后地扑入狭窄的窗内。 而窗里的人早已分不清,这一夜下得更大的是雨,泪,还是花的露水。
第67章 别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 大概用“昏”字更贴切。 只知道醒来时,拉合的遮光帘接缝间漏下一隙光,浓烈得刺眼,恍惚叫她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天堂。 还好不是,否则那绝对就是羞耻到要让她搜“鬼怎么才能自杀”的死法了。 别枝下意识地想。 随这个念头冒出来,脑海里一起涌现出了许多零碎又昏昧的画面,叫别枝单是想起就开始脸颊升温。 偏偏这时候。 “笃笃。” 卧室门外传回来闲散的叩门声。 别枝本能反应,拉起薄被就盖到了头顶。 可惜还是拦不住,某人迈着长腿走进卧室的声音荡了回来,还越来越近。 直到薄被窸窣,那人像是坐在了床边。 “咔哒。” 不知道在床头柜上放下了什么。 别枝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在心底默念:‘我在睡觉在睡觉在睡觉……’ “醒了?”床边响起庚野低哑带笑的声线。 别枝想都没想:“没醒。” 空气静默了下。 别枝:“……” 庚野偏过脸,低笑了声。 别枝本就升温的面颊,在那人低哑的笑音里更难抑地泛起红来。 于是脑海里的那些画面不再是静默的画面了,像无声电影里加入了音频文件,别枝开始被动回忆起他的话,他的笑,他伏在她耳边压低的喘'息。 极度的羞耻感下,女孩捏着被边的手指都收紧了。“已经下午了,空腹太久对胃不好,”庚野隔着薄被,轻勾了勾女孩的手腕,“起床先喝点粥?” “不起,”别枝在被子底下闷声,“……要脸。” 庚野低笑出声:“哦,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脸了?” “……” 想起昨晚某人在她耳边说的话,别枝沉默。 跟着脸颊通红。 被子下的女孩似乎有些轻咬牙,还把脸转向了他的另一边,小声:“你本来就不要。” 被子上方薄薄的光也被阴翳取代。 青年覆身压下来,隔着被子将下面的女孩扣在了里面。 庚野笑着,夹杂一线低低的叹息:“我承认,我昨晚做的有点过分了。但这次失控,似乎也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是你的反应实在太明显,我才——” “_” 别枝拽下被子就要去给庚野捂嘴。可惜这次某人早有意料,很轻易就反握住了她的手腕,交叉压在了她头顶。 女孩恼羞泛红的面颊就曝露在他面前。 “终于出壳了?”庚野弯下腰,低伏在她上方,玩笑似的逗弄。 这会儿还不太有勇气和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对视,别枝绷着红透的脸,转到侧面:“……你骂我乌龟。” “不是乌龟,是蜗牛。” 庚野低低地笑了声,更压低下来,伏在她耳边。 “又软又白,拿都拿不住,像要化在我怀里了。” “……!!!” 别枝终于有点忍不住了,顶着红透的脸转回来,“庚野你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庚野微微挑眉,像是真诚地发问,“昨晚到中间的时候,我连命都不想要了,觉着如果能抱着你一直做到死就最好不过了。” 别枝麻了:“你变态。”庚野眼神晦深,跟着埋头在她颈侧,笑得别枝眼前他细碎的黑发都颤晃:“你是不是忘了?”“?” “你昨晚也是这么骂的。” “……” 一些已经记不清了的零碎画面被勾回来。 比如靠坐在墙前的衣冠楚楚的青年,和他怀里狼狈落泪的女孩,白皙又单薄的睡裙像花朵展开,那人修长指骨紧扣着她纤细脚踝,冷白的筋络在他手臂上克制而又疯狂地绽起。 他白衬衫在肩膀位置透着点殷红,好像是被她咬破了,她带哭腔呜噜着骂他,时不时突然失了声。 而青年嗓声沉哑至极地覆在她耳边,还曳着笑,叫她继续骂,而他将她又拽向下。 别枝隐约想起那些场面,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好不了了。 哪里有地洞,放她钻进去,她这辈子都不要出来了。 “我们家枝枝脏话的库存量太低了,骂人都只有这几句,翻来覆去。” 庚野笑得难已,嗓音低哑,性感又蛊人。 “我还是喜欢你带着哭腔骂我。”“……” 拦也拦不住,骂也骂不听。 别枝放弃了。 随便吧。 大约是感受到女孩的自暴自弃,庚野终于施施然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指骨,他轻抵住她下颌,落下个温柔又缱绻的吻:“不骂了?那先起床,喝杯水,然后到餐厅吃你下午三点的早餐?” 别枝胡乱点头。 “能自己起么。” “我又没残疾,怎么会起不——” 强撑的语气被腰椎那阵酸软给击溃了,起床失败的别枝木住了脸。 庚野哑然失笑,弯腰,将别枝裹着薄被扶抱起来。 脸颊再次漫上绯红的女孩沉默着把脸埋在他身前,无颜见人,羞窘得快哭了。 庚野一边低声笑着,一边垂手给她轻慢地揉着腰。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别枝竖起耳朵。 结果庚野却没了后半句。 顾不得羞窘,别枝从他身前仰脸,替他接上:“跟我念,下次不会了。” 庚野略微遗憾:“不能担保的事情,我不想骗你。” “?” “昨晚如果我理智可控,就不会那样欺负你了。所以如果你下次还是那么热情地回应我的话……” “你污蔑,”别枝气得磨牙,“我、哪、有。” “本能也算。” “!!!” 别枝放弃了争辩。 在这种事情上和毫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庚野辩论,那简直是对她自己的残酷处刑。 忘掉吧忘掉吧忘掉吧忘掉……给自己疯狂洗脑的别枝走出卧室,路过阳台,然后身影蓦地一僵。 庚野立即察觉,微微皱眉:“还是不舒服?不然我抱你去餐厅?” “……那个。” 别枝抬手,指向了阳台。 挂在晾衣架下,迎风飘扬的,是一套她再熟悉不过的白衬衫和西装长裤。 女孩面无表情地转回来:“扔掉。” “?”庚野低声笑了,“天蚕丝面料,很贵的。” 别枝一默,下意识地迟疑了。 天蚕丝的西装长裤,难怪凉冰冰的,好像他足以将她焚尽的温度都不够覆过它留在她身上的凉意。 里外像冰火两重天—— 女孩陡然一僵。 没两秒,刚退温的脸颊再次飞快地泛起绯红。“扔掉了,也可以再买新的。” 庚野不紧不慢地续上,带着一点莫名的醋意:“而且被我发现了,你果然更喜欢这一类。” “我……没有。” “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庚野低折下腰,勾起她下颌,迫她仰脸看向自己。 像是一种报复似的,他微微倾身,俯到她耳旁。“昨晚你都快把我淋得湿透了。” “……!!!” 庚野微微停顿,似笑似遗憾地扬眉:“可惜,和CN飞行的合同已经签了,不然,我也可以考虑找个每天都穿西装的工作的。” 忍到极点的小刺猬猫终于还是爆发了。 女孩木着脸攥住了庚野的衣领,将刚要起身的青年朝身前往下一拉,她恶狠狠地在他颈侧咬了一下。 近乎泄愤,可惜在最后咬破前还是收了力。别枝落回重心,睦向庚野,微恼地咕哝:“总有一天我要气得和你同归于尽。” 庚野摸着颈前新鲜出炉的牙印,略微讶异地笑了,他直回腰:“太好了,那我都迫不及待了。” 青年抄起裤袋,懒洋洋地跟着她身影侧过身:“地点你选,方式我定,行么。” “……” 不要脸的狗男人。 别枝紧抿住唇,顶着红透的脸颊,她一声不吭地扭头走向餐厅。 北城的事情结束后,别枝就同庚野一起回到了山海市。 十二月份已经是期末了,各项校园评比和考核都到了最终阶段,别枝在毛黛宁这个“前辈”的带领下,尽管是少走了好些弯路,但还是到十二月底才将学期内的大部分工作完成。 今年的考试周在元旦后,相关的评比可以暂缓到那个时候,别枝总算有了些休息的余地。 不过不巧,正赶上庚野这个月内有为期两周的飞行集训,远在北城,还要一周才能回来。别枝也没有浪费时间。 ——她终于在家里翻到了那天在医院林哲留给她的名片,通过上面的手机号,将林哲约了出来。 那天是周六下午,在离着林哲的哲晟律所不远的咖啡馆。 林哲原本就在律所内加班处理一份案件卷宗,结束得比约定时间要早半个小时,他就提前下楼,到了咖啡馆里。 别枝比他晚来十分钟。 周末,咖啡馆里虽然还算安静,但人并不少,来来往往的。 可即便如此,当那个穿着小短款的乳白色羽绒服,叠套着百褶裙和打底裤,踩着小羊皮靴的女孩进来时,还是轻易就勾走了许多人的视线。 中长发柔软垂在女孩的高领毛衣下,一侧别在耳后,露出了弧度精致的下颌,小巧白皙的耳廓。细腻如羊脂玉的耳垂微微透着艳粉,像是叫外面凛冽的冬风吹得。 耳垂下,还坠着根细细的链子,链末是一颗翡翠珠子。 瓜子脸,杏眼,细挺的鼻梁,樱唇,本该是最柔软无害的长相,偏偏女孩干净漂亮的脸蛋上几乎没什么情绪。除了凉得透粉的两颊软化了几分她的气场外,整个人的情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淡漠的。而又正相反,她的眼眸却澄净而透澈,像世间最后一片未有人涉足的无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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