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旁边装死的林哲眼睛亮了,“他们不打算结婚了吗?” 廖叶:“?” 不等廖叶迷惑,她姐这戏怎么瞒着她编了个几十章回的体量。 病床上,耐不住周边噪音的别枝轻蹙眉,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 “……廖叶,好吵啊。” 她声音轻,带着病里的虚弱,像柔软的呢喃。 别枝轻眨眼,这一次,天花板倾泻下来的炽白灯光里,她在模糊的光晕里看见了一副清隽峻挺的侧颜轮廓。 女孩蹙着眉,在眩晕感里闭了闭眼:“廖叶,我好像摔出幻觉来了……你确定,我的CT没……” 话声停住。 在那人漆眸跟着长睫垂睨下来,在他与她眼神相接的刹那,别枝分辨出了幻觉与现实的区别。 ……幻觉里,应该不会有这样逼真的,仿佛能将她一点点咬碎,吞进喉咙里的眼神压迫感。 别枝胸口闷涩:“你怎么会——” “听说你不结婚了?” 庚野抬手,扶住她发顶的床头,俯身。 金属感冰冷的黑色机车服带着势若山崩的压迫感,却比不及那人漆眸里将要掀覆的墨潮半分。 别枝一顿,下意识地扭头要看旁边的廖叶。 可惜没等她的目光落到自觉立定的廖叶那边,下颌就被人捏住。 那人指骨微凉,力度落下的一瞬就敛去九分。 但他还是将她的脸转向了自己。 “婚期都定了,不办多可惜。” 庚野用低哑消沉的声线,配着的却是像说了一句“你好”似的简练语气—— “换个新郎吧。” “?” “我,怎么样。” “……”别枝:“??”
第31章 别枝那一瞬间觉得摔下五楼的不是她,是庚野。 还是脑子着地。 或者就是她同时摔出了幻视和幻听。 对付梦魇这件事,别枝经验丰富,熟能生巧,于是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她就偏过脸去找“梦境参照物”—— 庚野身后。 林哲的表情抽风莫测,介于“日了狗他在说什么”的震惊和“完了我兄弟还是疯了”的绝望之间。 病床另一边,看戏的廖叶也陷入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今天中午吃的菌子没炒熟吗”的震撼状态。 所以,不是幻觉。 别枝:“……” 在庚野看来。 她应该是一个七年前毫无理由毫无征兆地甩了他、放了狠话逼他一刀两断,七年后又一边和男友商量婚期一边撩拨他、甚至还要买他过夜的—— 24K·纯渣·前女友。 这种情况下他跟她求婚,如果这算求婚的话,那别枝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 别枝小心求证:“你失忆了?” 电视剧不都那么演的吗,受了巨大刺激,记忆一下子跳回到少年时期之类的。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作恶多端。” 庚野似乎是想勾个嘲讽的笑,只是在唇角抬起来前,他就先瞥见女孩苍白的脸色,还有纤白手背上尚泛着青的静脉针留下的淤痕。 青年眼神沉了沉。 更刻薄冷淡的话叫他悉数压下,庚野单手扶抵住了她病床床头,漆眸逆光沉晦。 “没关系。过去的事,我早不在意了。” 他垂着长睫,语气像轻描淡写。 终于听不下去的林哲抽着嘴角,支着脑袋背过身。 别枝靠在病床前,怔仰脸:“是你之前说过,叫我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 “……是,我说的。” 庚野扶着病床低了低头,似乎笑了。 只是那一声沉哑,压抑,情绪隐忍过度地带上了颤音,听起来比哭都叫人窒息。 “所以你就打算‘杀’了我。” 别枝没有听清他咬碎在喉咙里的最后一句。 她只是沉默,然后用高烧后的思绪运转过一周,最后有些恍然。 “哦,我明白了,” 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垂下了睫,忽地笑了。 “庚野,你是在可怜我么。” 可怜她和死神擦肩而过。 就像当年别广平可怜林雪棠一样。 可是,基于怜的爱,能称得上爱么,它又能拿来被消磨多久呢。 “这只是次意外而已,”别枝放轻呼吸,故作轻松地笑,“而且这种进医院的小病小灾,不需要一个新郎,我表妹就能照顾我了。对吧,叶子?” 话末,别枝扭过脸,背着庚野朝廖叶眨了眨眼。 廖叶不确定地拖慢语气:“我……能……吗……?” “作为一名律师,我有义务提醒,”装死的林哲插了半身进来,“如果需要手术签字,无书面形式确定其余监护人的情况,必须是近亲属,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等等——表妹这种表系亲属,不在其中。” 别枝顿住。 女孩依旧神色柔软,但眼神多少有些淡漠地刮过这位出现得很不是时候的律师。 跟着,她神色稍迟疑了下。 “林……哲?” “是我,”林哲保持微笑,“好久不见,别枝同学。” “嗯,好久不见,”别枝习惯又敷衍地客套,“你做律师了吗,恭——” 没说完。 林哲的身影就被庚野挡住了,那人侧颜冷漠,睨向林哲的一眼都带着凉: “不必要的寒暄,可以留到婚礼再说。” 林哲:“?” 你个狗还记得我是在替你说话吗。 “……?” 别枝更是连眼角习惯弯下的弧度都顿住。 怎么就到婚礼了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孩的抗拒,庚野转回身,漆眸沉睨着她:“我刚刚说的话,不是玩笑——只要你答应,我们既往不咎。七年前你说过的那些,以及最近发生过的一切,我都可以当作不记得。” “我们重新开始。” “最近?”廖叶听得茫然。 另外三人却知道庚野在说什么。 林哲望着庚野的背影,停了几秒,目光上移,落到了青年那头叫风吹得凌乱不羁的黑发上。 无帽胜有帽。 真的男人,敢于直面婚前的一切绿帽。 啧。 而在那双冷淡又压抑的黑眸注视下,别枝似乎也愣住了。 毕竟全世界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七年前,为了让他离开,她对他说过多么重的狠话。 [庚野,别再来找我。] [别犯贱了。] ——她以为她了解庚野,了解他有多不驯、骨子里就有多清狂桀骜。 她说过那样的话,他怎么会愿意,在不知道任何真相的情况下,就再次把一颗真心从胸膛里拿出来,像不曾被伤害过那样,全无防备地捧到她面前。 他疯了吗? 哽咽忽冲上喉咙,将高烧后的咽管灼起一阵无法克制的酸涩和痒意。 “咳咳咳……” 别枝背过身,弯下腰连急着声咳嗽起来。 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廖叶回过神,连忙就要去床头柜上拿水杯,只是有人腿比她长,反应比她更快。 别枝一边忍着咳,一边压着泛红的眼尾,从庚野手里接过杯子:“谢——咳咳……” 女孩身量单薄,这样压不下的咳嗽得厉害的时候,几乎全身都在病床上一颤一颤的。 插着静脉针的手,牵着输液瓶的针胶管跟着一起抖。 别枝越想压下越压不下,恼得另一只手也要抬起来叠在口鼻前来尽可能止住咳声时—— 眼前翳影笼罩下来。 先是她刚要抬起的那只吊着静脉针的手,被人毫不客气,却又力度轻和地一把握住腕骨,攥在了指骨间。 跟着,她随咳声颤抖的身体就被微微伏低的人扣到身前。 “乱动什么,这只手也想跑针?”庚野冷漠着声,不虞地望着女孩另一只淤青得叫他看一眼都眼皮跳的手背,盯了两秒,才将眼神落回别枝脸上,“还是你痛点低的毛病不药而愈了?” “……” 别枝闷着咳声,辩解不得,抬起沁红的眼尾睖他。 庚野被那个眼神刺激得神经都紧。 他不客气地将女孩往身前压了一寸,到她眉眼够避过他视线——仗着腿长优势,庚野单膝抵着床边,轻松将病床上的别枝握着手腕和薄肩,严丝合缝地压在了怀里。 她咳嗽的那点幅度,对他像蚍蜉撼树。 廖叶在病床旁无意识地赞叹:“好稳的手,自带减震啊,不当外科医生都可惜了。” “那是,”林哲陪着,“要不然能开飞——” “机”字出口前,戛然而止。 廖叶不解回头:“开什么?” “开,开,开酒瓶,”林哲信口就来,“他副业之一,在酒吧打工。” 廖叶神色复杂又怜悯地看向庚野。 “那什么,不是不正经的那种工作哈,就是非常单纯的、纯洁的……” 林哲没说完的话被庚野冷冰冰的回眸掐断。 不等林哲解释,庚野眼神往外一抬。 比那张清绝凌冽,看着就像一晚上能被点十个钟还要客人排队摇号来的男模脸的冲击力,更早到一步的是—— 溢于言表的“滚”字。 “见别枝就忘义。”林哲咕哝了声,扭头看向廖叶,捧起副笑容,“哎,妹妹,这医院哪里有洗手间,你能给我带带路吗?” “就在那个拐角。” 廖叶下意识地抬手,跟着撞上了林哲往病床上,咳嗽的女孩和护着她的青年那儿一带的视线。 她立刻反应过来,“噢,走,我带你去。” 别枝想留下廖叶,可惜手指尖都没抬起来,就被垂着漆眸睨她的庚野漠然地镇压了。 直到她在他身前压下咳声,平缓呼吸。 庚野这才松开指骨,像是不曾做半点亲密或者暧昧的接触,就冷冷淡淡地杵回了床旁。 长腿隔着床沿都有十几公分。 与那人眉眼一衬,显得很是清冷疏离。 ——如果不是刚才那番“求婚”言辞仿佛依旧还绕在耳边。 而别枝,在终于平复咳声的第一秒,却是蓦地抬手,攥住了他机车服上身的敞领皮衣。 “你这是、穿的什么?” 金属拉链硌得别枝手心都疼,她却顾不得。 在方才醒神的前一秒,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她终于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衣着打扮的时刻,几乎是烙在本能里,别枝心头瞬间就涌上来无法压抑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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