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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雾山的神情依旧是冷淡的，周身像笼罩着一层薄雾，将他与外界分隔，但他的眼睛在夜色下看起来很亮，不像是冰冷的寒潭，而像闪烁着温暖的篝火。 “谢谢你啊，李雾山。”她抬高声音，诚恳地又说了一遍。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入睡，鲁蔓回到房间，轻手轻脚放下书包，坐在椅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田老师。 却没料到那个鬼祟的影子，竟然白日就开始发难。 上午第二节 课结束，是课间休息的时间。因为下一节课前要交作业，很多人都在紧急补，教室里挤满了人。 靠走廊窗户座位的男生突然对着教室里喊：“鲁蔓！鲁蔓有人找！” 这种位置总是要被迫担当传话筒的角色，他很适应了，只是奇怪这个戴着帽子的人看起来很眼生，不知道为什么来找鲁蔓。 鲁蔓埋头写着习题，却有些心猿意马。田老师今天上午不在，似乎只能等到下午去办公室找他了。 听到传话说有人找，她下意识站起来往外走，也没问是谁。 走出班门口，一个高大的背影映入眼帘，鲁蔓心脏猛地一紧，是那个尾随她的人。 穿着校服的疯狗转过身，冲鲁蔓笑，露出一排不甚整齐的牙齿。 “早上好。”他粗哑的声音说。 鲁蔓即刻转身便要回教室，一条粗壮的手臂凭空出现横在她的面前。 她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要从侧面绕开，那只手臂却依然稳稳挡在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有病吗！”鲁蔓红着眼睛骂，怕人听到，声音却不敢很大。 疯狗却被她眼眶通红的样子取悦到了，嘴角咧得更大了。白天的光线下，他右眼上的疤痕更加清晰，如同一只匍匐在猎物上的蜘蛛，笑的时候眼角挑动，仿佛蜘蛛伸展的步足。 鲁蔓心脏缩成一团，他们站的位置贴着墙面，是从教室内看不到的地方。她犹豫着，要不要大声喊人来帮忙，却始终不敢开口。 “中午一起吃饭。”疯狗笑够了，用命令的语气说。 “不，”鲁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吃了就认识了。” 鲁蔓没见过这种无赖，不知道如何应对。但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对峙下去了，等到田老师回来，她去告诉田老师，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她很快就能摆脱掉这个噩梦。 她一个侧步蹿向疯狗另一只手臂没有拦住的方向，从他身体和走廊围栏的夹缝间钻了过去，快速迈着步子就要往教室里走，马上要走到门口了，校服的下摆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拉扯，整个人被带得后退了两步。 “跑什么。”身后传来疯狗平静的声音。 他说话没有声调起伏，平缓地像阴森的机器音，让鲁蔓汗毛倒竖。 “你放开我。”鲁蔓不敢回头，双肩却在微微抖动。 疯狗没撒手，只重复着那句话：“中午一起吃饭。” “我不！” 校服后摆拽的更紧了，鲁蔓重心往后倒，不得已又退了一步。 “中午一起吃饭。”他的手甚至握住了鲁蔓的胳膊，鲁蔓用力甩着手臂，却无法从这个身高体力全面压制她的人手下逃脱。 外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教室里的学生。 最先探出头的是林菁菁，她一看情形觉得不对劲，一声大喝道：“你谁啊？快放开她！” 疯狗掀眼皮扫了林菁菁一眼，没当回事，继续死死地盯着鲁蔓。 林菁菁走过来要掰疯狗的手，却发现掰不动，威胁道：“你哪个班的？再不放开我叫老师了。” 疯狗发出一声冷笑，另一个手伸出去推开林菁菁，恶狠狠吼道：“滚远点。” 林菁菁被狠推了一下，没站住感觉自己身体要往后倒，却被人接住了肩膀，扶了一下站住了。 “嘿！干啥呢！在三班门口打人了？” 秦猛双手托着林菁菁的肩膀，他刚刚和李雾山从厕所回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扶林菁菁站稳，着急地问：“没摔着吧？” “我没事，”林菁菁把鼻梁上的眼镜扶正，指着疯狗，“这个人，找鲁蔓麻烦！” 疯狗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目光扫过秦猛没有停留，最终落到了李雾山的身上。 鲁蔓也看到了李雾山，声音有些颤抖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李雾山呼出一口气，耐心告罄。他挑了一下眉毛，目光与疯狗对视，命令道：“把她放开。” 疯狗对李雾山露出他的一排牙齿，炫耀似的摇了摇拽着鲁蔓衣摆的手。 他刚要张嘴说话，突然一股巨大的冲劲往他的肚子袭来，汹涌的气流几乎要将他校服的下摆掀开。肢体没跟上脑袋的瞬时反应，下一秒整个人就被踹翻在地，白色的校服上赫然是一个鲜明的脚印。 但此时疯狗已无法支撑身体看清这脚印的形状，因为另一股劲风已朝着他的面孔而来，他迅速指挥躯干翻身，躲避了来人的拳头。 刚微微松口气， 腹部的闷痛袭来，疯狗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他没来的及用手护住腹部，后脖子就被人掐住，整个人像一坨软肉，从地上被拽起来，“砰”地一声甩到走廊的墙上，帽子从他的头上掉下来，露出从眼睛延伸进发际线的疤痕。 李雾山没有就此罢手，他一把薅过疯狗的衣领，右手的拳头距离他眼上的疤痕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别打了！老师要来了！”鲁蔓一声大喊，制止了李雾山即将挥出的拳头。 李雾山第一脚踹过去的时候，林菁菁就一溜烟跑去办公室喊人了。因此褚宜来时，只看到一个瘫软在地的大块头，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李雾山，红着眼的鲁蔓，以及一头雾水的秦猛。 三班的学生都被走廊的打斗惊动了，案发现场此时已围满了人。褚宜穿过人墙，见此情景觉得头有点疼。高二的班主任们这两天都组织去学习了，下午才回来。林菁菁冲进办公室时三班只有她一个老师在，来不及解释只说“鲁蔓被人欺负了”就拉着她赶过来。 马上要上课了，她利索地将围观的学生赶回教室，仅留下了事件的几个当事人和目击证人。 疯狗背靠着墙壁缓慢地站起来，又艰难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帽子，也没拍拍灰就盖回头上。褚宜赶紧走过去询问：“同学，要先送你去一趟医务室吗？” 疯狗“哼”了一声，只当褚宜说的话是耳旁风。他捂着肚子转身要走，却被拦了下来。 褚宜板着一张脸，喊住了他：“等一下同学，既然你没事不需要去医务室，就一起去一趟教务处吧。” 疯狗没把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当一回事，但让他忌惮的李雾山却几步走上前来，站在这个老师的旁边，一副不准备放他走的样子。 褚宜抬手给王主任拨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挂了电话，目光从鲁蔓、林菁菁、秦猛还有李雾山的脸上依次巡视而过，最后是嘲弄地看着她的大块头。 看着眼前长相凶狠的学生，褚宜倒也不怵。这段时间她算是磨炼出来了，打人的李雾山她都不怕，何况是这个被李雾山压着打的学生。 “来吧，”褚宜说，“一起去教务处，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第13章 小鸡仔拉大肥鹅的架是没有好下场的 鲁蔓在众人重重的眼光下艰难地开口，从薛强放学跟踪她开始，说到她在学校里被拦住威胁，以及李雾山的解围。她讲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瑟缩地看褚宜和王主任一眼。褚宜投以鼓励的目光，让她继续说下去。 “事情就是这样。”说完最后一句，她松了口气。 褚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李雾山，得知他在故事里扮演的角色，有一丝欣慰。 原本看到李雾山打人的场景，她心是悬着的。即使她知道李雾山是个很正派的人，他在夜店里也曾对她和晓瑄出手相助，还挨了一拳。 想到这里，褚宜又去观察李雾山的嘴角，那天晚上微微发青的痕迹已经消失了。 “我知道了，”王主任处理这种事情也算得心应手，他又转向疯狗，问道，“鲁蔓说完了，薛强你也解释一下吧。” 鲁蔓和林菁菁并排坐在教务处的沙发上，三个男生则站成一排。李雾山和秦猛还好，站得还算笔挺，薛强却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弓着背塌着腰，听到王主任的询问也不答话。 等了半天，看薛强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王主任也不跟他们啰嗦，对着三个木桩子命令道：“行，都打电话叫家里人过来一趟吧，谁先打？” 秦猛哭丧着脸，问：“王主任，我也要叫啊？” 他心里委屈。陪着罚站就算了，怎么还要叫家长呢？他就是在旁边看着，一个手指头都没参与啊！ “哦，不想打电话是吧，”王主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秦猛，“意思是让我帮你打？” “别别别，我打！我打！”秦猛秒变脸，忙不迭地接过王主任手上的电话，拨了号。 秦猛老爸早存了王主任的号码，接到电话开口还是客客气气的。 “哎呦，王主任您好！最近还忙？有什么事突然给我打电话，是不是秦猛……” “爸！”秦猛悲愤地喊了声爹，打断了他爸略带谄媚的寒暄，“是我……您现在抽空来趟学校吧。” 秦爸立即明白了情况，也不急着在电话里仔细问，撂下一句“真会给我找事儿啊秦猛”就赶紧向学校奔来。 秦猛望天，这回真不是他找的事儿啊！他又偷眼看一旁沙发上的林菁菁，林菁菁正拍着鲁蔓的肩安慰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这个木桩子。 褚宜也陪着两个女孩坐着，拉着鲁蔓的手安抚。光是刚刚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对这个腼腆羞怯的女孩来说就需要极大的勇气了。她摸摸鲁蔓的短发，小声地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鲁蔓也给家人打个电话吧。”王主任从秦猛手里收回手机，说。 鲁蔓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如果田老师在场，他更了解鲁蔓家里的情况，知道她是单亲家庭，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时常躺在床上养病，很多次家长会和校园活动都没能到场。但是在场的褚宜和王主任都不知道这件事。 褚宜以为鲁蔓是害怕，还轻声劝解道：“没事的，你没有犯错，叫家长来也没事的。” 鲁蔓还是摇头。林菁菁跟她关系最好，大概知道一些她家的事，暗暗握住褚宜的手晃了晃，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帮忙解释说：“褚老师，鲁蔓家里可能不是很方便，她妈妈身体不好。” 褚宜心领神会，没有追问“那为什么爸爸不能来”，提出了折中的方案：“那这样吧，一会儿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我跟她电话里沟通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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