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过去就升入高三,正式成为了即将高考的那一届,那个夏天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也是最后一个能在这个教室里和他度过的夏天。 学校对高三抓得很紧,暑假有一半的时间在学校里度过,比别人提前一个月就返校上课。 通知下来时,哀嚎一片。 班主任在讲台上吼道:“暑假过完就要高三了,还想着放假放假,心思还在放假,一点紧迫感都没有,等高考完了有得是时间给你们玩。” 班主任吼起来凶神恶煞,教室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她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陆辞,他仍是那副有些懒怠的样子,低垂着眼,似乎没什么注意力在听,班主任的雷霆震怒,也向来很少能让他恐惧,偶尔有心情才会装装样子做个规矩的好学生。可他此时显然没这个心情。 放假班会开完,大家收拾东西回家放暑假,班主任走了,压抑的哀嚎才陆陆续续又灌满教室。 她还是住在学校里,所以东西也没怎么收拾,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即使放假也是每天都来教室学习。 放假前,陆辞给她又转了几万块钱。 他发的消息也言简意赅,“下学期。” 这次她连感激的话都没太纠缠,尽管很过意不去,但还是也言简意赅地只回了句谢谢。 然后,结束了这个夏天和他的所有信息。 他的朋友圈背景是寂寥的宇宙,他的头像是一颗暗淡的星体,他的名字是Cicadidae。 开学前的那一个月,她每天看过无数遍。 但是返校的那天,教室又坐满了没多久就见面的同学,热气快要把大地晒干的烈日,班主任还没来,都在小声哀嚎着暑假结束太快了。 可是陆辞的座位空着。 直到班主任来了,提前一个月开学的课程已经开始,他的座位依然没有人影。 窗外是一阵阵嘶哑的蝉鸣,暴烈的仲夏写在了烂尾的诗集。
第22章 . “陆辞?怎么你也来问我啊。” 陈叙从一桌子的纸牌里抬起头。 看向她的笑, 其实还算友好。但那一瞬间,仿佛是看穿了她真实的心,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无意识地就握紧。 牌桌子上的其他人也向她瞟了一眼, 短暂的打量,又收回, 只一眼就能分辨出和陆辞的可能性, 所以只堪堪一眼, 连探究都没有什么欲望。 她语气平静得似无意,“碰巧见到你了,顺便问一下。” 陈叙倒是没多的功夫去细想她这话的真假, 他扔着牌,继续和那帮朋友玩着桌上的纸牌,抽空应付着跟她的对话:“这几个月天天都有人问我陆辞去哪儿了, 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是真不是我瞒着不想说, 而是这回我是真不知道。” 他这么说着的同时, 继续往牌桌子上扔牌,看到别人出的牌, 还骂了句手气真差。 他正在玩得的兴头上, 无暇顾及她。 他和陆辞不一样, 虽然和陆辞一样处在人堆中心, 自然熟起来跟谁都能玩上几句。但并不像陆辞那样, 对人情世故运筹于心,谁的心情都能照顾到,周全得不经意间就能讨好到所有人。 她站在旁边, 有些无措的尴尬感。 牌桌子上热热闹闹。 她佯装平静,只是无聊顺便看看他们玩牌。 到了这局输了, 陈叙叫嚷着再来再来,洗牌的功夫,这才有了空搭理她,跟她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冷得很,他的事儿不怎么跟别人讲,我跟他也就初中才认识,哪儿能什么都告诉我。” 他洗着牌,还算良心地提提醒一句:“你呢,也别去找他问,省得触霉头,反正人是活着的,而且肯定活得滋润,他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能滋润过一辈子,说不定跳过高考这一步直接出国,哪像我们,非得挤这千军万马的独木桥,晚自习上到十点,早上八点就要上课,每天困得像条狗,这高考谁爱考谁考,我要是他这条件,我早就跑了。” 奶茶排号到了,她说了句谢谢,去取了奶茶,从奶茶店出来。 回教室的路不远,这一趟却走得很慢。 天气已经是深秋了,萧瑟的风一吹过,遍地都是走向枯黄的落叶。 由夏转秋,好像只是一瞬间,几个月很快就过去。 高三以来,她每天争分夺秒似的用尽时间,去食堂去厕所都是一路小跑。 奶茶对她的条件来说,也是几乎不碰的高奢品,她几乎不去奶茶店这些地方。 但在这个秋天都快要过去的季节,窗外的银杏叶一片又一片凋落,她转头望着教学楼下那大片大片的金黄,眼前的金黄仿佛是曾经的深秋。 她终于,迈出了教室。 在放学时间,状似不经意地走进了那家,陈叙经常和朋友坐着玩儿的奶茶店。 她点了一杯奶茶,在等奶茶排号的时候,假装是看到了他,跟他打着招呼,顺便似的问一句陆辞怎么没来。 可回答跟听过很多次的一样,陈叙说他不知道。 只是这次是她亲耳听到。 陆辞的桌子已经被搬开了,挪到了教室的最后面,靠着后黑板,放着黑板擦和马克笔。 他的书本在放假前没有拿走,还塞在他的课桌里,那原本是最后一点还能见到他的证据,但也在某一天被班主任收拾走了。 收拾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只是自此,在这个教室里,属于陆辞的痕迹彻底被抹去了,像是干干净净的告别。 不会再见到他了吗。 她很多次这样想,他的头像点开过无数次,可是出了一张空空荡荡的背景图,他的朋友圈一无所有。 不知道是从来不发东西,还是她不在可以看他朋友圈的范围内。 她好像,是连接近他的世界都不被允许的那种人,毫无痕迹的尘埃。 她尝试过很多次给他发信息,但是打下的字,最终都没有点下发送。 正如陈叙所说,不会知道答案的,他不会说的。 他在上一次开学晚来的那会儿,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几乎是围追堵截似的问他怎么这么晚才来,这样面对面的追问也能被他轻描淡写地跳过。 隔着屏幕。 又不是关系多么亲近的人。 结果几乎不用预料。 连陈叙都不知道,她去问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 她无数次的沉闷着呼吸,最终删掉了对话框打上去的字。 然后想过很多个借口。 比如说。 还有多少天就要高考了。 马上就要全省一模了。 但是这些话,他的朋友那么多,追着想问他怎么没来学校的人那么多,这些话肯定早就已经有无数人给他发过。 他估计早都应付到厌烦,就算回复她也只能得到一个敷衍了事。 最后只能把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删掉。 能和他有一丝牵连的,值得发条信息让他看到的,似乎只有一个—— “这次模考我考到全班第一了。” 点下发送。 那一刻,心跳快要盖过窗外的钟声。 狭窄的楼梯口,她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楼梯间的那一方窗。 她像是困在鱼缸里的游鱼,呼吸着仅有的氧气,封闭的鱼缸里只有她大口大口求生般的呼吸。 外面是冬日寒冷,已经降温的天气。 从仲夏到寒冬,熬过很多个日夜,等了很久很久,终于争取到的一个,可以给他发条信息的理由。 在下午公布成绩以后,她连等到晚上下晚自习回宿舍都等不及,放学后,趁着大家去吃饭没回教室的时候,躲在楼梯间,迫不及待地给他发信息。 消息发出了。 但是没有回音。 那个冬天枯燥寒冷,坐一会儿就冷得手脚麻痹,她跺了跺脚,让自己暖和一点儿。这似乎是她没日没夜苦熬的高三里,唯一给自己的一点喘息。 可是这样直到等到了快要上晚自习,仍然没有一丝他的回信。 那条信息很久以后都没有回信。 他像是消失了,又或者,的确无关紧要到了连回复都没必要。她又无数次地返回他的朋友圈,看着那张冷冰冰的背景图,为什么是寂寥的宇宙、暗淡的星体。 为什么消失。 为什么没有再来学校。 为什么没有回信。 为什么,连问他为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很多次的告诉过自己,无论有多少个处心积虑的相遇也不会有真正的开始,她没有想过和他能有什么开始,可是突然结束的时候,疼痛的感觉还是盖过了所有的理智。 有过那么一个瞬间。 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留下他,哪怕明知结果是头破血流,也要成为撞在南墙的一粒灰烬。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的话。 要成为那粒灰烬。 她的睡眠很少,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学习,压力和作息不调的作用下,她的额头冒了几颗很痛的痘痘。 每天困得靠着咖啡续命,像喝药似的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 笔芯买了一把又一把,一根又一根地写完。 她的成绩进步稳定,老师对她很看好,得知她家里的情况,对她也颇为照顾。 春节她没法留校,宿管阿姨也要回家过年,但她无处可去,温国川一早就打过电话问她学校住宿的时间安排,一听说春节期间果然不能住校,温国川又开始摆起为难的脸色。 赵阿姨已经怀了孕,温国川更是哄得小心再小心,所以这次连只是过年在家住上几天都容不下了。 距离高考只有不到半年,每天的学校门口都有拎着饭桶过来送饭的家长,可她没人在意。 于是班主任把她带回了家,这个春节里在班主任的家里度过。 班主任在年级上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但是在家里却脾气很好,反倒师娘一副暴脾气,拎着班主任的耳朵。 惹得班主任小声求饶,“在我学生面前留点儿面子。” 师娘这才松开,对她却笑眯眯很和蔼,端着水果给她吃,她很惶恐,接得都颤颤巍巍。 她从小寄人篱下惯了,拼命地干活做家务才能换来少一些指着鼻梁骂的闲言碎语,所以住在班主任家里,也下意识在班主任家里扫地拖地,被师娘看见,好一顿劝着她回屋休息。 她还不太习惯这种善意,住得也坐立难安。 师娘看出她的不自在,于是每天早上去菜市场买菜都会叫上她一起,算是给了她一点活做,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一边挑选着菜,师娘一边安抚着她,让她安心住着,安心读书。 “别看你们老师在学校里很凶,那是为了镇得住学生,不然那些调皮捣蛋的根本就不听,你们老师是个软肠子,学生有事他比谁都着急,天天光给学生擦屁股了。你平时懂事,可能不知道,你们班上那些调皮的猴崽子,闯了祸的时候一个个都来找你们老师,当个班主任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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