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笔记本电脑是陆辞比赛的奖品,选修课是陆辞帮她抢到的课,连有关奖学金和保研的东西都是陆辞发给她, 还有一系列她的专业可以参加的比赛,都整理好了发给她, 生怕她什么都不懂又错过。 他说, 要好好加油啊温雪宁, 这些你都可以做到。 来到北城大学的开始并不是很轻松,有一种晕头转向的迷茫,像一条从溪流汇进大海的鱼, 涌入更宽阔的海,但第一时间是被迎面的海浪冲击和淹没。 大学的机会好像很多,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无头苍蝇似的乱飞。 等到反应过来时,听说班上的某某某已经在做项目, 某某某已经在某个大公司有实习, 某某某已经在准备大赛,身边的人悄无声息地就已经紧凑地步入轨道, 而她还茫然地忙碌着。 以为进入了北城大学就是通往未来的开始, 而到了这里才只是拿到了启程的门票。 北城大学人才济济, 她身边的同学藏龙卧虎, 有人是保送, 高中就参加国际竞赛,来自各地的状元,年龄最小的才十六岁, 进校门就被老师们争抢的天才。 这样的环境让她的努力显得平庸,也很容易让人怀疑努力的意义, 轻而易举就能磨平心气和棱角。 她用尽力气才跻身进门,却像是慢一步进化成人,才从原始部落来到已经现代化的大都市,连工具的使用都要摸索学习。 所以大一的开始,她过得很费劲。 即使已经到了大学,仍然过着高三那样早出晚归的日子,花着好几倍的时间精力去追赶别人的起点。 每天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联系最多的人就是老师,而老师大多时候都忙,许多问题都是联系老师带的研究生。 见得多,问得多,花着比从前一百倍的时间和精力,磕磕绊绊地适应着,试图游进这片大海的浪花中。 她把陆辞发给她的东西,列成了一个备忘录,奖学金,保研,校赛,大赛,一项又一项,总算在海浪中找到了呼吸的出口,不再晕头转向。 这些东西之后,陆辞在最后给她发的是—— “很多社团和活动也很有意思,可以参加试试看。” “大学生活快乐一点吧。” 于是,社团招新那天,因为陆辞的话,她还是过来看看热闹。 尽管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能加入什么社团。 因为她毫无特长,毫无才艺,连唱歌都没上过台,她连个像样的手机都接触很晚,唱歌都因为会唱的歌太少而无法跟着哼下去。 长长的社团招新街道走过来,许多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社团,一问都不会,一问都没学过,也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这一路走来只有看热闹的份。 每个社团都拿出十八般武艺吸引着别人加入,展示着成品,或者展示着才艺。 几个招新的学姐跳着舞蹈,路过的不少人都被吸引驻足,她自然也在其中。 舞蹈跳完,招新的学姐们招呼着大家加入。 下一秒,她就被几个学姐拉了过去。 “可是,我不会跳舞。”她如实说。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学过,这样的婉拒在无数个社团招新面前说过了。 但是学姐非常热情,“跳过广播体操没?” “跳过。” “有手脚不协调吗?” “没有。” “那就没问题了!加入我们吧!!” 几个刚刚跳完舞的学姐,长腿细腰鸭舌帽,刚跳完舞的呼吸起伏着,红扑扑的脸颊上亮晶晶的眼睛,涂着唇彩和眼影,漂亮又青春洋溢地围着她,她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填完了信息,报完了名,加上联系方式。 她就这么,加入了社团。 一个跳舞的社团。 回去的路上,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脚步却轻快着。 她的大一很平庸,在班上一众天才中,她的苦学和费劲让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学得辛苦又平庸。 连学懂专业的内容都要吃一番苦头,课很难,学不懂,每节课下课都觉得崩溃,在图书馆坐到天黑,难啃的概念和费解的题,一张又一张的试卷。 上个大学跟高三一样辛苦,早出晚归,头脑缺氧。 但是社团活动很有趣。 社团会教她跳舞,有专业的老师,而且老师是上过很火的舞蹈节目的导师,连她这个没什么机会看电视和上网的人都在荧幕上见过,初次见面的时候惊讶得盯着看很久。 她在专业课上挫败的自信心,到了这里能够短暂地恢复一些,节奏和动作都掌握得很快,学姐夸着她跳舞好看,女孩子的那点幸福感轻而易举就得到。 这里很多人跟她一样,来自各系各院,并不是专业的舞蹈生,从零学起,大家都友好又憧憬,这种氛围让她感到陌生和悸动。 学习跳舞的时候有种鲜活的生命力,像释放自己被禁锢了很久的灵魂,自由地舒展着。 社团里有学姐本身就是艺术生,学的舞蹈专业,会请大家去看她们院系的演出,有时候是去看校外的表演,然后一起聚餐吃着烤肉。 社团里的老师和学姐们还会教着她给她化妆,从仪态到容貌都一步一步地教。 她因为内敛温吞而收敛的腰和背,总是低垂向下的头,都一点一点被扳正,花蕾被迫地昂扬开放着,露出一朵花最柔韧的姿态。 学姐们都很友好,一起去看演出、出去玩的时候,会帮大家化好妆,大家都漂漂亮亮地拍照片。 学姐一边给她刷着睫毛,带笑的语气轻轻柔软,“你学得快,等下学期演出,可以让你跟我们一起上场了。当初我一眼就在招新人群里看中你,果然没挑错人。” 她闭着眼,睫毛刷完,才睁开眼睛,有些不适应光线地眨了下眼睛,不太好意思地问道:“是怎么挑中我的?” “手长脚长,骨架纤细,跳起舞来肯定轻盈好看,主要是气质特别,一旦跳好了,台风浑然天成。”刷完睫毛,学姐又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让她闭上眼,对着旁边另一个学姐说着:“哎我记得我们有个曲目是五四主题吧,到时候穿上民国学生装,梳两条辫子垂下来,往那儿一站就是温婉坚韧的书卷气。” 另一个学姐在旁边看着她们化妆,笑着应声:“你别化太浓了啊,用那盘浅色的,雪宁底子好,妆太浓了坏了气质。” “我懂我懂,你还不放心我。” 一行人开开心心看了演出,一起聚餐吃了饭,回到宿舍,卸了妆洗个澡躺下,拍的照片已经传到了群里。 她也会开开心心地存下来发一次朋友圈,这个时候,陆辞会给她点赞。 有时候他没那么忙,点赞之外会给她发句消息,说她大学过得挺有意思的。 然后会问她什么时候有表演,到时候去看她演出。 想到自己那才学没多久的舞蹈,她反倒有些觉得拿不出手,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看见,只说有机会一定。 陆辞倒是没说什么非看不可之类的玩笑话,很好说话地只回了两个字,“好啊。” 但是即使那么久没有见过一次,也很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想象到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是笑着的眼尾。 他或许就是捧场地随便一说,或许到时候如果真的叫他来看演出,他也真的会来看,总之这算不上是什么说好的约定。 但是自那以后,每次练舞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更认真起来,好像真的会有在台上被他看到的那一天。 有时候会反问一句他在做什么。 他会拍一张他面前的照片给她,他还在自习室。 他的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不避讳让她看到,密密麻麻的数据。 “做作业。” 那时候是周末的凌晨两点。 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头又开始大了。 她半天没回,陆辞给她发信息。 一个问号。 “?” 然后说,“问完就跑?” 她慢吞吞打字:“才被专业课血虐了一星期,现在晕字。” 他回,“我也晕。” “那你还不睡。” “没办法,周一要交。” “今天一天都在崇学楼吗?” “倒也不是,闭馆前在图书馆。” “好吧。” “温雪宁。” 她也只回一个问号,“?” “两点了,早点睡。” 她真的晕字。其实是学了一个星期,又玩了一天,现在真的有点困。 她下意识打着字,你也早点睡。 没发出去,删掉,重新打:“好,我睡了,你好好做作业吧。” 她有时候去过那栋实验楼,代课的研究生师兄要回实验室,她只好跟着一起。从楼前经过,会听到研究生的师兄说一句,现在的大一新生真卷。 北城的玉兰树在入冬时还远远没到花期,望着头顶路过的树桠,忽然地想到他。 从前只是远远地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散漫的、松弛的,锋利的五官,却总是扬着几分没什么劲头的笑,像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坏学生。 可是后来才发现。 他们是一样的。 陆辞和她,或许是一样的。 执着的,固执的,想要抓住什么的。 她想离开那个困住自己的城市,得到自己的人生,而陆辞拼尽力气想要抓住的东西是什么。 大一这年虽然平庸,但是新奇,连痛苦的专业课都新奇。 新的知识,新的人,连气候和温度都是新的。 好在她不算笨,虽然起点比别人慢,但是这一番的刻苦,学到头晕脑胀,期末考试的成绩下来,也能在一众天才中跻身前几名。 她这个平庸不起眼的人,忽然间进入别人的视线,每门专业课拿到的成绩都漂亮得令人咋舌。 这学期才刚结束,已经有人主动来问下学期的小组作业可不可以一组,与这学期找不到合适的人组队的情况截然不同。 她这个学期的几次小组作业都只能跟剩下没有组队的人凑在一起,大家不怎么熟,课太难,末尾的成绩也不怎么上心,只要求糊弄过去得到分就行,所以小组作业基本上都是她自己完成,自己上去报告。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但几次小组作业还是得到了老师的认可,询问过她具体思路和设想,并给出更深一步的建议,她感悟和收获都很多。 集体、朋友,赞美、帮助,自信、获得感,这些在她如履薄冰的前半生里不敢大胆争取的东西,在十八岁这一年,蓬勃生长。 大学太大了,人也太多了,总能找到合得来的人,总会有志同道合的人,即使没有,在这样花花绿绿的世界里也很快乐。 她的手机备忘录上,一行又一行,一项又一项,慢慢完成,慢慢打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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