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有些茫然,担忧地问:“那你们这会不会有点冲动啊?你该不会真的是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个人去闪婚吧?” 窗外在下大雪,桌上的涮肉锅冒着热气,一桌人的目光都很不解,还有点替她担忧,怕她太冲动了,事后后悔。 这是她在北城的第七个冬天了。 她只是笑了笑,“不会再有比这个决定更冷静的事了。” “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十三岁,他在我的人生里占据了一大半,去掉孩童懵懂、幼时稚嫩,从我懂事起,几乎都和他有关。” “他也很早就没有再和家里人一起生活了,只和一个哥哥的联系比较多,在他受伤回来养伤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国外。我这次秋招的工作,在工作一年后有转任欧洲区域的机会,这就是我一定要考上它的原因,等一年期满,我就和他一起到欧洲去生活。”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以后都不会再分开。” “可能,结婚的确需要很多深思熟虑,这些东西慢慢去准备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等不了了。” “我不想和他分开了。” “哪怕只是两个红本子,哪怕前面还有很多未知,可能我们的生活习惯不同,我们也会吵架,也会发现我们并不合适,但是从此以后,我永远是他在法律上被承认的亲人,与他有关的每一个决定,我都可以参与,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亡,我们都是彼此第一顺位有权利参与的人。就算将来过不下去了离婚,他的婚姻状况也是离异,永远都会有着我的名字,他的人生从此以后都没法再逃过我。” “我想成为他的亲人,余生都和他有关的亲人。” 他有一颗敏感却脆弱的心脏。 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很害怕失去。 他在爱的面前是无尽的自卑。 与他从小长大的环境有关,他的所有正面人格都是被打压的,乐观、自信、坚持、占有,全都在一句句否认里被摧毁,唯一庇护过他的那点爱,最后也丢弃了他。 他每一次握住她的手时,手掌心都是不安的凉。 想听她说爱,又害怕自己不被爱。 他像是她小的时候从床下拽出的那只脏娃娃,被丢弃很久了,不再渴望被拯救了,所以任由自己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 要一遍一遍地把他清洗干净,一遍一遍地把他抱在怀里,他才敢相信自己的破破烂烂真的也有人爱。 他是不想再次被丢下的,可是如果你说不想要他了,他也默认自己只属于你,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等着你还会回来,把他带回家。 她原本不明白,可是他眼睛受伤了,失明了一段时间,以为不会再治愈了,他明明很想她,可是什么都不敢告诉她。 他以为自己破破烂烂的,就不会再被抱了。 像个笨蛋乖小孩。 在说出和他结婚的那天,他的回答依旧是沉默。 就像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犹豫地没有同意,可是去牵他的手,他也没有抗拒。 现在已经明白了太多,所以即使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再缠着他非要谈这件事,而是直接把婚姻登记的预约填了,假也请好了。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带他一起到了民政局,他乖乖地被她牵着手。 他的眼睛还碰不了光,出门戴着特制的眼镜,只在拍照的时候短暂摘下过眼镜,一路上被许多人频频回头看,都觉得他是个盲人。 可他好像都没有注意到。 转头看他,他才回神似的给一点回应,手掌微微握紧,因为紧张而僵硬,都是粘腻的汗,视线却一直在看她。 好像一只紧张兮兮跟着主人回家的流浪狗,才被雨淋过,又可怜又听话。 结婚证拿到了,她把两本都给他,“放好,不要弄丢了。” 她的包背在他的身上,他乖乖嗯了一声,拿过来放进包里。 才放好,立即过来牵她的手,生怕一秒钟就被丢开。 回到家里后,他也一直抱着她不放,亲他摸他都很乖。 她的这学期很忙,熬夜通宵都是常事,溪谷别墅离学校很远,她没法每天都去看他,但是给他发信息让他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他都很听话。 半个月后,复查的结果在好转。 他没有再住在溪谷别墅,而是住回了他自己的单人公寓,这里离学校近。 照顾他的阿姨有些担心,因为他受伤以后的消沉很让人不放心,连吃饭喝水都没有意愿,如果没有人叫他,他就一个人躺着一整天。 阿姨给李斯舟打了电话,说着:“那孩子伤还没好,又不会照顾自己,没人管着哪里放心得下。” 电话里,李斯舟听了情况,笑着让阿姨别担心,“他会照顾自己的,因为以后有人管他了。” 搬回他的公寓后,她白天在学校,他在家里收拾着东西。 他把床单被褥都换过了,窗帘也买了新的,床头放着可爱的娃娃,这个冷清得像他孤僻世界的公寓,被他一点一点换成了她会喜欢的样子。 然后在家里等着她回来。 如果很晚了,他会给她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然后他会去学校接她,陪她一起回家。 深夜静悄悄的冬天,路上没有什么人了,她搂着他的脖子跳上他的背,他搂住她的腿把她背起来。 他做饭变好吃了。 她每次累完一天回去还要写论文,他会去给她煮宵夜。 她这段时间忙得没日没夜,指甲长了都没注意,一脚踢在床脚痛得眼泪都渗出来了,幸好穿着棉拖鞋,隔着绒毛,只是一阵肉痛,没有受伤。 但她撞痛的时候真的表情挺惨的,陆辞以为她受伤了,握着她的脚看了很久。 疼劲儿过了,他握着她的脚给她剪趾甲。 到他复查的日期,她会挪出时间陪他一起去医院。 他的恢复一步步好转,现在看东西都没有重影了,但仍然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大光圈,出门要戴着眼镜,每天按时上药,注意保护。 其实她来陪一趟也只是陪着,帮不上什么忙,陆辞知道她忙,抽出时间不容易,跟她说不用陪他。 他很懂事,可是她知道不陪他还是会失落。 她挪出时间陪他一起去复查,她捧着他的脸说,“我们现在是家人,你要去医院,我当然要陪你。” 她问过他,为什么床头沙发柜子里都摆满那么多娃娃。 他说记得她喜欢娃娃,高中的时候,她抓娃娃时笑得很开心。 他在尽力地把家里的一切按照她喜欢的来布置,他以为她很喜欢娃娃。 最中间的娃娃是只小猫,她认得这个小猫,是几年前一个风靡全球很火的娃娃,市面上连仿品都卖得很贵,正版更是卖断了货,高价也难求。 她问陆辞怎么会有这个娃娃,这是几年前火的娃娃,现在风头已经过去了,显然不会是现在去特意买这么一个娃娃。 如果是几年前买的,他也不像是喜欢娃娃的样子,不太可能去买一个很难买的娃娃。 他说,“以前做活动送的。” 她更不解了,“这个娃娃买都买不到,什么活动会送?” 他抱着她好一会儿,“反正送的。” 她正要追着他问,还没开口,他埋头在她肩膀里,“我才不说,说了你又要欺负人。” “?” 他这样,搞得她像是什么坏人一样。 她一副还要问的架势,他又先一步开口,“困了,想睡觉。” 她怎么突然觉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人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了解自己,怎么她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他每句话都能刚好把她堵住。 好吧,先放过他。 她关了灯,抱着他睡觉。 他乖乖的睡觉,早上陪着她起来,看着她出门,然后在家里乖乖等她回家。 他们是生活扭在了一起的家人,挤进彼此生活的每一部分。 只是,饭桌上,一桌人听了她的发言,呆得下巴有点掉下来。 半晌后,师姐喃喃说道:“雪宁啊,想、想不到,你做课题不做出来不罢休,感情上你也搞强制爱啊。” “……” 她没忍住笑出来,也跟着半开玩笑地附和,“嗯,我喜欢他,绑也得绑回家。” 后来话题换了很多,聊什么的都有,过着年前的最后一次小聚。 时间很晚了,陆辞给她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外面还在下雪。 吃得也差不多了,大家也差不多散了,一起出了门口,有车的开车,住在附近的互相送。 她的家境在同门间不是秘密,每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对她照顾颇多,出来后都问她回哪,打算送她回去。 她看着手机里的回复,冲大家挥挥手,笑着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习惯了她每年孤家寡人,忽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意识到,她现在已经结婚了。 师姐替她开心地说:“真好啊,今年你不是一个人过年了。” 她笑着说,“嗯,以后都有人一起过年了。” 师姐摸摸她的头发,把帽子给她戴好,“行,快去吧,天气这么冷,别让你老公等久了,等他伤养好了,记得带给我们见见。” 出了电梯,她挥手回头跟大家说了再见,提前说着新年快乐。 然后小步跑着出了餐厅,按照手机里陆辞给她发的定位跑过去。 外面的雪花簌簌地下,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红色,她一步也不停地朝着他跑过去。 他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没法开车,等打的车到了,陪她一起回家。 随后从餐厅出来的同门们正好看着她上了车,隔着距离朝着车窗挥了挥手,然后瞥见她身边拉开车门坐进来的身影。 灯影憧憧的雪夜,一晃而过。 酒瞬间醒了。 “我靠——” “我是今晚酒喝多了吗,我好像有点脑子不清醒了。” “雪宁身边那个人好眼熟啊。” “我、我我、我是喝多了吧,那个人看着,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啊!”
第67章 . 风雪还在下, 冬天的深夜很冷。 她晚上喝了酒,虽然不至于醉,但是精神头也明显跟平时不太一样, 有点头晕,胃也有点想吐。 她上了车后就抱住他的胳膊, 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闻到她身上一身酒气, 问她:“喝了多少。” “没多少, 都是朋友,只是随便喝一点。”她闻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往他身上又靠了靠, “但是今天有点累,有点困。” “还有点想你。” 最后一句的声音变小,抱着他的胳膊却更用力。 她抱着他闭上眼睛, 于是他没再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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