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罗裳坐到了程钊明另一侧,开始给患者诊脉。 在她诊脉的时候,患者主动说起了自己的病情:“罗大夫,我这胸闷有两年了,总是没力气,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 说起自己的病情,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家属怕她打扰罗裳诊脉,她女儿想要提醒她一下,可罗裳发现这位患者倾诉欲很强,说过的话有时候还会重复说,就示意患者女儿不用管她,让她说下去好了。 诊完脉后,再看看病历上写的内容,罗裳基本上都不需要另外做问诊了。 因为程钊明之前给这患者看病时,该写的脉象和症状都写了,再加上患者刚才的自述,罗裳对这个病人的情况就有了足够的了解。 从患者主诉的情况来看,她确实全身上下都是病,很多地方都不舒服。所以大夫给她看病时,想找到正确的切入点,并不是一件易事。 罗裳又翻了翻其他大夫开过的药方,正思考着,这时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中年大夫探头往里瞧了瞧,看到程钊明还在,就道:“主任,刚才小边跟我说你还在这儿,你那小师妹也来了,是不是那位?” 中年大夫面带和善地笑着,也不用程钊明请,自己推开门就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那三个人两男一女,挤成了一团,躲在中年大夫身后,都在悄悄打量着罗裳。 其中一个人正是程钊明带的学生,刚才罗裳过来时还是这个年轻人给开的门。估计这位中年大夫就是他带过来的。 程钊明客气地招呼这位大夫坐下:“对,她就是我小师妹,我这边刚好碰着个疑难病例,我想着跟小师妹商量下,说不定能受到启发呢。”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倒是让那中年大夫吃惊起来。 程钊明是科主任,在专业上也是比较权威的。他能这么说,那就是真的认可这个小师妹的医术了。 中年大夫更不想走了,干脆坐下来,说:“哦,那我也留下来看看。” 罗裳适时说道:“师兄过谦了,我看问题的角度可能会跟你有所区别,也许能歪打正着。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得给我指出来,咱们再一起商量。” 接着她把患者带过来的几本病历挪过去,先拿起第一本说:“患者自诉胸闷,但无肩背痛。从舌下情况看,有瘀血症状,这个方子是以活血瘀为主,加了少许解郁的药。” 中年大夫也了解这个患者的情况,听完之后,感觉这个药方的路子也说得过去,老年人胸闷不舒服用活血化瘀药的不少。 罗裳也道:“这个方子,看起来似乎对症,因为从患者舌下情况看,她确实有瘀血的症状。可是人上了年纪,因为身体机能下降,血行变慢,瘀血是比较常见的。她瘀血的情况不严重,还不足以引起这么多的不适,所以我觉得这个不是主要原因,这样用药的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完,她把这个病历本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个:“患者自述食欲不振,有口苦和呃逆的情况。且面容愁苦,会多次重述说过的话。大夫开了归脾丸加味,同时加了疏肝解郁药。但这里面的龙眼肉稍嫌壅滞,在中焦有浊邪的情况下,宜去掉。从结果来看,同样不理想。” “看这个方子,大概是考虑到患者有头晕头痛还有呃逆的情况,用了半夏天麻白术钩藤这些药物,因为患者口述胸闷,又加了远志。但远志这味药它会伤胃,在脾胃功能不足的情况下,还是要慎用的……” 中年大夫和那几个年轻人都用心思考着,想着这个病要是让他们来治,会不会也这样开药方。 但事实证明,患者病情并没有好转啊。 这时罗裳又道:“患者脉迟弱,有轻微尿频,也有大夫从肾论治。” 众人都在思考着,这时罗裳翻到了程钊明所开的药方,跟程钊明说:“师兄,我的思路跟你其实差不多。” 程钊明疑惑地道:“不瞒你说,我经过思考,认为这位大姐她没有明显的寒热冷暖,以喝水为例,她就没有特别的偏好,凉水热水都可以。所以她这个病,不是什么阳虚阴虚,主要问题还是脾胃枢纽瘫痪了。” “脾胃如轴,在正常运转的情况下,肺气可以肃降,肝气得以向上生发。反过来,脾胃虚弱,出了问题,脾胃先会有壅滞痞闷,胸口不舒服,消化不良没胃口的现象。” “中枢出了问题,就好像道路上的十字路口堵上了,自然会影响到气的升降。使清气不得升,浊阴不得降。患者会感到头晕头痛,口苦呃逆就很正常。” 说到这里,他面上浮现出几丝苦笑:“我觉得我的思路是没问题的,前医的天麻钩藤还有活血化瘀这些我没用,是按自己的思路开的药。” “但效果并不理想,这个药方,恐怕还要调整一下。”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疗效就是硬道理,如果没有效果,即使把医理讲得再明白也没用。 所以那中年大夫欠起上半身看向程钊明开的药方。看了一下,他就弄清了,程钊明用的是李东桓的补土法,以补脾胃为主,同时加上了升药和降药,以促使患者体内的气机运行恢复正常。 他这个思路比之前的几位大夫都要完善,兼顾到了方方面面。如果有效的话,应该是能治本的,一个方子就可以治疗许多不适症状。 但问题就在于没效果啊?中年大夫眉心不禁微皱,显然也在用心思索着。 “小罗,你说说看吧,我觉得你是有自己看法的。”程钊明看了眼罗裳,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师兄,这个药方总体没问题,只是有一个方面我觉得可能要微调下。” 罗裳没有推诿,指着药方上的药材,说:“升阳的药有点少了,降浊的药相对多了一些。这样一来,升上去的阳气很少,升降就无法平衡了。” “黄芩党参升麻这些是必须的,蔓荆子等降浊药保留,生麦芽的量可以增加少许,再加上玫瑰花,取其芳香化浊的用意……” 她这个改动确实不大,患者和家属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在场的几位大夫都是专业的,一听就能看出来,罗裳在用药的裁量上确实有足够的经验。 程钊明听到这里,也不得不点头:“有道理,这么一改,方子就更完善了。” “大姐,你要是没意见,就照着这个药方先吃三天试试吧。” 这家人都没意见,客气地拿着改好的药方下楼去抓药。这些人走后,程钊明把剩余的号看完,就请罗裳去医院附近的饭店吃了顿饭。那中年大夫和几个年轻人也在旁边做陪。 大家都是中医人,吃饭聊天时,免不了会说起中医方面的一些事,有搞笑的事,自然也少不了吐槽。 吐槽的话是最容易产生共鸣的,小边本来在老老实实当陪客,后来也插了一嘴:“兰少强的诊所可黑心了,他爸在二院当大主任,自己干半天歇半天,故意安排一帮托在他们科室外边把挂不上号的病人引到他儿子开的那个诊所去。就他儿子那水平,连他老子十分之一都没有,连我都不如,还……” 程钊明瞧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没说话,中年大夫轻咳一声,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小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上头,说过火了。不管怎么说,兰少强他爸兰主任都是汇川市有名的中医,他是程钊明新收不久的弟子,如果他说的话传出去,别人说不定会以为这些话是程钊明教给他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小边涨红了脸,端起水杯连喝了几口,以便掩饰自己的尴尬。 另外两个年轻人朝他挤了挤眼睛,显然也赞成他的说法。 因为那个兰少强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兰家父子的做法他们也觉得太过分,人家患者生病了,四处求医,又花钱又花时间的,本来就很难过了,怎么能这么坑人? 程钊明不说话,是因为最初的药企检查小组就有兰主任的名额,但后续经过调查,兰主任跟好几家药企关联,还是兴源药业的顾问。最后的结果就是兰主任不再继续留在检查小组中任职。 借着这个机会,青州相关部门把罗裳推出来,顶替了兰主任的位置。 程钊明自己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的,因为兰主任这个人,心胸不算宽广爱记仇。他儿子在心胸狭窄方面是一脉相承,在智商和专业技术方面,就是低配版的兰主任了。 但最后的名单已经正式宣布了,程钊明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刻意了,倒显得他们怕了兰家父子一样。 他这边没说话,那位中年大夫倒是笑了:“你们几个出了这个门,就不要这样说了。在这儿说完了就完事了,以后注意点。” 说到这儿,他自己倒是嘲笑似地摇头:“兰少强那小子,是真挺不像话的。他招了几个大汉给人按摩,对外宣传说是中医按摩,可那几个人连经络穴位都搞不明白……” 说完这些,他也没再往下说,喝了口果汁饮料,强迫自己住了嘴。要是再说下去,他怕他话匣子关不上。 饭罢,中年人先把几个年轻人带走了,罗裳落后了几步,周边没人时,才小声问程钊明:“被我顶替名额的人就是兰主任吧?” 她只听说那人姓兰,这时也猜到了那人就是兰少强的父亲了。 “不算是你顶替的,是他自己需要回避,先不要想这事儿了,下午没什么事,陪我去病房转转吧。我听说你研究出来的蒲黄散效果不错,方子是你辛苦研究出来的,不容易,别随便告诉不相干的人,包括我。” 罗裳笑着领了他的好意,随后两人重新返回医附院。 两人先去了办公室,才坐没多久,分局刑警队长卢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罗裳从程钊明手里接过电话,弄清楚他的用意后,并没有犹豫,马上就答应了:“看病没问题,有时间你带嫂子和你母亲过来看看,能治的话我们会尽力,实在治不了,那就只能说遗憾了。” “明天上午十点后,我们检查小组要集合了,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到?” “尽快,我争取下午带他们俩过去,五点左右你看怎么样?”卢队暂时不在家,还脱不开身,所以决定五点到。 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赶回家里,把一直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固定在副驾上,又让他爱人坐在后座,这才启动车子去了中医大学附院。 这时代有汽车的人特别少,汽车少,两个轮子的车多啊!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医院,院内车棚下自行车摩托车扎堆摆放着。 这些车其实也达不到拥堵的程度,但自行车摆得乱,保安还没来得及摆齐,所以这个停车位还真不好找。 卢队在大院转了几圈,才找到一个足够停车的角落,他打了下方向盘,准备转向,把车挪到停车位上。 他这边刚开始转向,一辆蓝色汽车猛地从侧面窜过来,直接冲进停车位,转眼间,卢队好不容易找到的车位就被人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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