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叔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少年意气,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但他并没有反驳,等崔凤山说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凤山,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医术虽然是顶好的,但社会上这些事,你还差了点。” “你三叔我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她这诊所只要开好了,就会有人想办法不让她开。她人单势孤的,你觉得能扛得住吗?” “这地方,可是山河路,是有地头蛇的。” 崔凤山抿了抿唇,没说话。 崔三叔又说:“但她要是跟着咱们干,有咱家庇护着,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她只要安心当个大夫,别的都由家里给她担着。” “所以,她要是愿意来咱们这儿,对谁都有好处,是双赢。” “至于薪酬,也不会少给她,一个月最少给她二百块,每周还能休息。就这条件,哪个大医院能给得出?” 崔凤山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三叔,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你没听说过吗?福兮祸所倚。所以这事现在还没完呢,你暂时什么都别人跟说。” 崔三叔知道他这两个有本事的侄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什么都愿意听长辈的。他也不跟崔凤山犟,只道:“我当然不会那么莽撞,怎么都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下。”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你三叔冷血,没人味。可我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咱家的医馆维持下去,也不敢说发扬光大,只要能一代代传下去,我就算完成使命。” 崔三叔看得出来侄子对他这种挖人的行为不以为然,便解释了一句。 崔凤山没接他这句话,却自嘲地笑了,说:“三叔,我知道你急着招人,给医馆补充新鲜血液。可依我看,你还是先看看别的人选吧。” 叔侄俩意见一直不统一,就没再聊这件事。 他们走后不久,就快到五点钟了。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远开始用水井压水,往厢房大锅里倒。 这时韩沉的摩托车已被他推到院内,罗裳去厢房帮忙的时候才知道韩沉又回来了。 罗裳没管这事,继续干活,等他们俩把泡好的药材都倒到锅里后,就开始烧火煮药。这个过程比较费时间,所以火点着之后,就由方远在这儿看着,罗裳则去了诊室休息。 给病人看病,看似坐着不动挺轻松的,实际上要仔细分析每个病人脏腑经络的情况,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要有个相对准确的判断,开具药方并反馈给病人。 分析病情,跟破案是异曲同工的事,都挺浪费脑细胞的,所以并不轻松。忙了一天,罗裳挺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方远在厢房干活,罗裳靠着椅背假寐。但她并没有睡着,只要有动静,她就能醒过来。 大概休息了十几分钟,罗裳听到有一串脚步声从前门门口进来,听声音不是一个人。 罗裳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 这时有几个人已经走了进来,最前面的人还是老病号,就是那位搞美术的袁程。 他身后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罗裳请他们坐下,随后问起了几个人的来意。 袁程拉了下他身后那对三十岁左右的男女,给罗裳介绍:“这是江哥,跟我在一个美院,这是我嫂子,这是我小侄女萌萌。” 那对夫妻很和气,容貌气质都不差,瞧着挺般配的。罗裳便问道:“哪位身体不舒服啊?” “是我家萌萌,她喘气费劲,你能看出来吧?” 罗裳点头,小女孩刚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女孩子不时用力地抽气,试图用鼻子吸气。但她鼻子不通气,只能张着口。张口呼吸时间长了,是有可能造成面容改变的。 “嗯,能看出来,给孩子看鼻炎吧?”罗裳问话的时候,示意袁程他们把孩子放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这个小女孩长得漂亮,两个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她的头发细而软,在脑后扎了两个小鬏鬏,很软萌,让人看到总想揉一揉。 “对对,这孩子就是鼻炎,我跟她爸带她去了好几家医院,也好过一阵子,就是老犯,洗鼻水也没少用,都去不了根。” 罗裳略观察了这孩子的脸,大概就猜出了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叫萌萌的小女孩长得清瘦,相对于同龄人来讲,她发育倒不算迟,就是消瘦。脸上光泽度也要差一些,平时应该不爱吃饭。 罗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她伸出两只手,握住孩子左右手腕,两边大拇指刚好按在萌萌左右手腕寸关尺的部位。 这种脉法,叫一指定三关,以大拇指来诊小儿手腕寸关尺这几个位置的脉像。 那对夫妻俩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把脉,但他们都很明智地选择了观望,谁也没打扰罗裳。 片刻后,罗裳松开手,又让孩子伸出舌头瞧了瞧。 袁程和那对夫妻也好奇地往孩子舌上瞧了瞧,这一看,袁程不禁惊讶地说:“江哥,萌萌舌头上的苔好厚啊,还有点黄。” 那对夫妻俩也看到了,就算他们不懂医,也能猜出来,这孩子的舌像应该是代表着某种不健康的状态。 这时罗裳说:“袁哥说的对,萌萌舌头上苔太厚了,而且偏黄。她这是有内热还兼有脾虚。” “正常的舌苔是薄薄的一层白苔,她这个肯定要调理一下的。” 江哥好奇地问道:“这种舌像,跟萌萌的鼻炎有关系吗?以前也没听说过。” “当然有啊,刚才我看了下你们以前给孩子拿的药,主是要清肺热和洗鼻水这两类是吧?” “这孩子体质偏瘦,舌苔黄厚,确实有内热,这个内热影响到肺,就会产生各种呼道症状,这当然包括鼻炎这种病。” “但仅辨明这一点是不够的,还是看看产生这种内热的根源在哪里。如果找不到这个根源,就算用了上述的药,过一阵子还会犯病。” “根源在哪儿啊,是因为脾虚吗?”袁程最近对中医有了兴趣,特意去买了几本医书,没事就翻开瞧几页。但这些书对他来说,犹如天书。看是看不懂的,但专业性的名词他倒是记住了几个。 “对,是脾虚,所以在原来那些药的基础上,我要再给她添加一些健脾的药。另外,萌萌有些肾虚,这个也需要调理,孩子晚上会尿床吗?” 萌萌虽然安静,但她一直在听着大人的对话。别的她听不懂,但这句话她怎么可能听不懂? 她立刻害羞地低下头,不好意思跟罗裳对视。 她妈妈则哭笑不得地说:“大夫,你说得太准了。这孩子从生下来之后,就容易尿床,前两年没叫醒大人就尿了。那褥子没法看,跟世界地图似的,准备好几个轮流晒着用吧。” 袁程笑,江哥则瞪了眼妻子,暗示她少说几句,把大夫想知道的情况说清楚就行了,别在这儿揭孩子的短, 他妻子这才接着说道:“行行,多的我就不说了,这两年还好点,晚上知道叫大人了。” 罗裳看出来萌萌还在害羞,就拉起她的手,说:“阿姨再给你开几副药,你拿回去好好吃,听大人的话,吃完了会变漂亮。以后也不尿床哦。” 在她的安慰下,萌萌神情放松了许多,也敢跟她对视了。 罗裳这才跟江哥夫妻俩解释道:“除了辛夷,我还给孩子开了点以鸡内金、六神曲为主的健脾消食的药,再少加点补肾的。吃完这些药,她鼻炎会减轻,一个月内基本能痊愈。胃口也会变好,晚上尿床或者起夜的情况会随之改观。” “孩子这个情况,不用焦虑,就是太小了,脏腑娇嫩,还没完全发育。这时候容易有点毛病,调整过来就好。” 见她说得笃定,江哥夫妻俩的信心也强了几分。 江哥想弄清楚原委,就好奇地问道:“别人的孩子也有鼻炎,用过苍术和辛夷这种药,效果是有的,但也没好利索。” “他那种鼻炎,用这个药方行不行?” 罗裳断然摆手,严肃地道:“辛夷和苍术是治标,不是治本的,所以有可能会犯。想治愈,就要对孩子脏腑进行全面调理。” “这个方子,我是专门给萌萌开的。她属于阴虚内热型,兼有脾虚肾虚之证,用这个合适。” “你们不能擅自拿方子给别人用,因为别人不一定有热证。而且萌萌没有鼻涕,别人可能有鼻涕,有的孩子流的是清鼻涕,有的是黄鼻涕,治法有所不同。万一另一个孩子是寒证引起的,用这个药方不但治不好,还有可能加重。所以我看病是需要面诊,就是怕开反了。” 听罗裳解释了这么多,孩子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就用胳膊肘碰了下丈夫,暗示他别问那么多。 但他正在兴头上,客气地道:“罗大夫,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罗裳笑了,说:“没事,有什么不解的,尽管问。” 她的态度让江哥放了心,他这才道:“是这样,我听老人说,白术健脾很好的,萌萌不能用这个药吗?” 罗裳耐心地说:“老人说得也不算错,白术能健脾,有健脾益气的功能,但它是温性的。它之所以能健脾,是因为这味药能燥湿,对于阳虚水湿泛滥这种情况,效果是很好的。但萌萌不是,她是阴虚内热,这味药对她来说,有点燥了,不建议用哦。” 这段话就算是中医小白也能听懂了,江哥夫妻俩连点头,表示懂了。从这一系列问题里,他们也能看出来,罗裳对于药物的应用非常娴熟,很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罗裳见他们没什么问题了,就让他们稍等,她则去了里间拿药。 她一进去,江哥就悄悄对袁程伸了伸大拇指,小声说:“小袁,你给介绍的大夫有两下子。我估计萌萌这个病能在她这结束。” 他老婆也说:“要是真能好就太好了,最近天热,萌萌晚上憋气憋得都睡不好觉。再这么下去,都要耽误发育了,你看她瘦的,一天天也不爱吃饭。” 夫妻俩看了看天真的孩子,不免有些唏嘘。 过了一会儿,罗裳拿了几包药出来,江哥付完钱,道了声谢,就要带着萌萌离开诊所。 但萌萌却不肯走,眼巴巴地看着罗裳,居然还伸手想要她抱抱。 罗裳笑着问道:“我抱抱她行吗?” 江哥不太好意思,怕这孩子给罗裳添麻烦:“当然可以,就是怕孩子重,抱着累。” 罗裳挺喜欢这小孩,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一只手在她脸蛋上揉了揉,说:“咱们萌萌一点都不重。” 萌萌在罗裳面前也不认生,笑嘻嘻地伸手搂着罗裳脖子,看起来特别亲。 江哥夫妻俩挺纳闷的,平时萌萌跟谁都不亲,倒是挺喜欢这女大夫的。 袁程脖子上正好挂着个相机,他就道:“外边风景挺好的,要不,我给你们拍几张合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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