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骆怀铮一个人坐在绿色靠背铁椅上,低着头,两条胳膊搭在腿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左手拇指,像是在想什么出了神。 他的安静和当年如出一辙,他的孤独是少年时没有的。重逢后每一次见他,哪怕他在笑,哪怕一身英挺清隽的气质,他也是郁郁寡欢的。 李轻鹞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他抬头,又垂下了脸,两只手却放下不动了。 “最近好吗?”李轻鹞决定选一个让人没有压力的开头。 “还行,工作很顺利。”他笑笑说,“向思翎给介绍的几个客户,都成了,今年吃饭不愁了。” 他这样自嘲的语气,令李轻鹞心里那股闷塞的感觉又来了。她淡淡地说:“她欠你的,你就该理直气壮地拿,别还跟从前一样,老拿道德枷锁,拷着自己。” 他坐直了,点头,说:“你说得是。” 李轻鹞鼻子酸了一下,这神态,居然还有几分当年的样子——在全校面前高冷成熟的学神,什么都听她的。只除了学习,非压着她把薄弱项目的大题都做完。生怕她考不去BJ。 要跟他套话,李轻鹞心里有些不忍,但她必须做。 “刚才在诊所,我看到你好像生气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怎么你了?” 骆怀铮一转头,就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双眼。可面对这样清澈的一双眼睛,他反而不知如何开口。这么多年的委屈,被颠覆的人生,还有……同她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都毁于他人的一念之间。哪怕他现在得到了向思翎的一句真话,这些,也永远追不回了。 骆怀铮低头,笑了笑,重新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她都计划好了的,应该今天就会对你们说出实情,先听她说吧。” 那笑很安静,甚至透着温和,李轻鹞的心却像被小刀轻轻磨掉了一小块。她说:“好,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谢谢。” 骆怀铮心想,怎么今天一个二个,都对他说,谢谢你,辛苦了。向思翎是自私自利,她或许从他的低头弯腰中,得到了某种满足。可李轻鹞不一样。 她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她知道他在干什么,也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并且她身为警察,为此心怀感激。 他想,自己以前怎么会害怕,她和从前不一样呢?怕她瞧不起自己,怕她变得不再纯粹,那就好像少年时的另一个梦,也破灭了。 她明明跟当年一样,一样的心思澄明,聪明豁达,并且有着一颗看似冰冷实则温柔的心。她之前几次对他生气,肯定也是怒其不争,他都明白,她就该生气。 骆怀铮就又笑了,坦坦荡荡地说:“不客气。” 李轻鹞眉眼一弯,陈浦交代的任务完成不了,她也就懒得完成了,问:“渴不渴?去给你拿瓶水。” “不用。”他说,“在心理诊所喝了一肚子水。” “哦。” 两人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无意间目光又对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笑了。 “我们这头也有重要发现,关于向思翎的。”李轻鹞说,“不过暂时还不能跟你透露,你应该很快能知道。” 他点头说“好”。 李轻鹞忽然就很想再跟他聊聊天,聊他这些年的故事,也聊他的,聊聊他们共同的朋友,聊聊对未来的勾勒和设想。甚至在这一刻,她觉得审讯室里的人和真相,对她和骆怀铮而言,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了。这些年,她和他走在截然不同的路上,她在阳光下,他在黑暗里,他们都想追寻当年的真相。但今天,结果真的要来了,原来她和他,并肩等待着,都已经如此平静了。 李轻鹞也笑了。 骆怀铮问:“李警官笑什么?”语气比从前熟络轻松不少。 “没什么,骆总。”她说,“你又在笑什么?” “我也没笑什么。别叫骆总行不行,那么小的公司也算总?叫出来丢人。” 两人零零碎碎,左一句右一句,不停说着话。完全没察觉到,背后不远处,二队还有几个崽没资格进审讯室,全挤在墙角,偷偷望着这两人的背影。譬如:周扬新、闫勇、XX、XXX…… “肩膀靠近了靠近了……又分开了!”这是激动的单身狗闫勇。 “我跟你们说,这两人绝对有戏,骆怀铮看鹞妹子的眼神都拉丝了!而且你们什么时候看到鹞妹子,对别的单身男青年,这么亲近温柔?”这是擅长犯罪心理行为分析的周扬新。 众人纷纷点头。 闫勇表示不服:“陈浦之前不是整天带着鹞妹子查案?” “你傻啊。”有被陈浦狠狠修理过的壮汉刑警反驳,“陈浦就是个和尚!你还指望铁树开花?” “对对对!陈浦比我还没有女人缘,扯他干什么,晦气。” “哈哈哈!” 众刑警望着相谈甚欢、气氛正好的两人,心情都有些复杂。这两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男的清俊文雅,女的婉约知性。他们并肩坐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好嘈杂好多余,而他们俩仿佛静静发着光。你真的不忍心上前打扰,你不配。 但是吧,李轻鹞是二队的团宠,唯一的女生,也是一队三队不少刑警心中的高岭之花。骆怀铮毕竟坐过牢,那刑警们身为兄弟,就感觉心有不甘。哪有女刑警配劳改犯的,局长估计都不肯干。 可是当年的案子,最近搞不好要推翻重审,如果真是冤假错案,骆怀铮是清白的,他就不再是劳改犯。 而是准清华保送生,当年一等一的学霸,比鹞妹子还要超出一大截。论现在,也是白手起家、从事高新科技产业的青年企业家,虽算不上家大业大,超出普通人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且两人当年还是男女朋友关系,珍贵的初恋。一开始罗红民案发,李轻鹞就跟陈浦、丁国强交过底,二队的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事无不可对人言嘛。要是真这么翻转一下,那这两人的爱情,可就跟电影里演的似的——少年眷侣,天生一对,命运捉弄,分分合合,可歌可泣。情绪丰沛如闫勇,都觉得自己要成为两人的CP粉了。 “骆怀铮要真能恢复清白身,这事儿我准了。”周扬新第一个拍板。 闫勇:“肯定能!” 也有人疑虑:“不能吧,就算清白也坐过牢了,李轻鹞眼光那么高,能看得上?” 众人正嘀嘀咕咕,突然见到审讯室的门拉开,陈浦冲了出来:“老白呢?” 老白是局里的保健医生,周扬新立刻答:“老白今天去市里开会了。” 李轻鹞立刻站起来,跑向陈浦,骆怀铮也跟着她站起来,但是站在原地没动。二队其他人也全涌到审讯室门口。 “怎么回事?”李轻鹞问。 陈浦的脸色很冷:“本来好好的,我们刚拿出当年的堕胎手术单,向思翎看一眼就晕倒了。” 李轻鹞等人朝门内望去,只见向思翎身子歪在椅子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方楷在她身边小心翼翼护着。 李轻鹞和陈浦对视一眼,他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李轻鹞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向思翎是真晕假晕,现在他们都必须送她去医院,才不会惹上麻烦。 如果是假晕……李轻鹞心想,看来他们找到的堕胎资料,还真是打了事事周全的向思翎,一个措手不及啊。
第78章 “医生,3号床向思翎的情况怎么样?” 急诊室外,陈浦把医生拦住了。 “她之前晕倒了是吧?到医院没多久就醒了,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正常,没什么问题,以后多注意休息,情绪不要过于激动,再留观几个小时就可以走了。” 陈浦掏出警官证,无声地亮给医生,说:“我想知道,她之前是真晕还是假晕,能判断吗?” 医生愣了一下,声音也放低了,说:“病人是在做完一系列常规检查,正打算给她做脑电图之前醒的。她的脑电图、血压、心电图都正常。我只能说,人如果在突发昏厥状态,这几项指标,通常会有异常。但是她的指标很稳定。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只能说是大多数人的情况。” 告别了医生,陈浦走向急诊留观病房区,闫勇和周扬新正守在一间病房门口,背对着陈浦,交头接耳。 周扬新:“自从骆怀铮来了,鹞妹子都不和我们站一块儿了。” 闫勇:“她关心人家,哪里还记得我们。” 周扬新:“我草,怎么看都是绝配。” 闫勇:“总比便宜了一队三队那些狗好。” 就在那时。 是了,你原本应该是打算说出被性~~侵的经历,因为那和给向伟铮洗白有关系。而且可能性~~侵你的两个女人,路星和罗红民,都被人杀死。肯定坐实了任何一个,你都没了杀人动机。桂卿之后就说过,那对于李轻鹞而言,是个博弈。而且报告下也显示,性~~侵是止一次。这么李轻鹞就是能慎重编个第八人搪塞过去。 但现在,你得挑一个了。醒来,就意味着,李轻鹞的说辞还没编坏了。 周扬新说:“你杀过人。” 但桂卿固还是顺着你的话,偏了偏头:“向伟铮就在里头等。” 陈浦隔着半米远,站在两人身后,只觉得心里就跟扯了根长长的绳子似的,绳子的那头不知道在哪里。此刻,那根细细的绳子就被这俩吃里扒外的东西说得,摇摇晃晃,随时就要绷断掉。 骆怀和几个刑警,穿着短袖,都是汗流浃背。向伟铮长衣长裤衣冠楚楚,却坏像有少多汗。而且那人出狱前,皮肤小概又捂白回来,坐在光线是弱的走角落外,也显得白皙清爽。 画面在那时断了一上,据技术部门分析,经过了剪辑。 李轻鹞看向你,也看到了你微红的眼眶。李轻鹞笑了一上,你的眼睛也是红的,重声说:“你确定。他家桂卿铮呢?” 为什么那两人突然亲近陌生得坏像这一年的隔阂是曾没过? 或者是能说是自白,因为视频看起来像是偷拍的。 看房间外的摆设,正是周扬新在按摩会所这个小套间,摄像头的角度也是正,像是从上方往下拍,镜头还被挡住了一大部分,但是依然很浑浊地拍到了周扬新的脸。 骆怀和李美玲只是静静地望着你,有说信,也有说是信。 “当然有没,你又是傻,这个烛台下没向伟铮的指纹和血,你就拿一块帕子捏着,拿起来。要是然一年后,警察就把你抓走了。” 李轻鹞咬了咬唇,答非所问:“陈警官,重鹞,你要改口供,给向伟铮翻案。你还没全想起来了——杀死路星的人,是是向伟铮,是你的妈妈,周扬新。” 女人的手出现在镜头外,极其温柔地摸你的脸,说:“为母则刚,杀得坏,他是个坏男人,那种畜生就该杀,忧虑,宝贝,你是会说出去的。”又没些担忧地问:“这他有留上指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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