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因为那些新来的支边青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干活拖拖拉拉,生气吼他们。 听到赵二凤的话,他不耐烦地看杨秋瑾一眼:“她是军嫂?” “是。” “是哪位军官的娇妻下来体验生活?” 话里浓浓的讽刺意思,听得杨秋瑾很不爽,“韩连长,我都还没开始干活,你就以一概全,这不大合适吧。” 韩永信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她戴着个纱巾,把自己一张脸捂得个严严实实的,心中的鄙夷更甚,“别怪我说话难听,前几年你们边防部有好几个军嫂,说是要来咱们兵团做职工,咱们兵团领导想着她们是军嫂,来咱们兄弟边防部随军不容易,处处给她们优待,给她们安排轻省的活计,她们倒好,这也干不好,那也做不下去,干个农活跟玩似的。 咱们兵团生产任务重得很,除了要养活自身兵团职工,上缴粮税,还得存粮做后方粮仓。就她们那三心二意不肯干的态度,我们要都是她们那副模样,整个兵团的人不都得饿死!杨同志,你要不是真心实意想当农场职工,趁早回你家属区享清福去吧,咱们建设兵团可不是让你来玩的地方!” 他这话既是对杨秋瑾说得,又敲打不远处十几个从大城市强制下乡来的娇滴滴男女知青。 那些知青听到他的话,都耸搭着脑袋,不敢吭声。 杨秋瑾道:“你放心吧韩连长,我要干不下去,我就不姓杨!你不能先入为主对我抱有偏见,就这么说我。是骡子是马,总得溜溜才知道啊。” 她这么自信满满,倒显得韩永信无理取闹,他鼻子里哼了一气,指着那群支边青年说:“那正好,你跟他们一起挖沟渠。” “行。”杨秋瑾二话不说,走了过去。 这傻姑娘,答应这么快干啥! 赵二凤站在她的身边嘴巴张了又张,她们军嫂有优待,可以干些锄草施肥播种轻省点的活。 挖沟渠,那是男人才干的活计,可苦着呢。 杨秋瑾已经走了,赵二凤带着一个孩子,实在不好跟她一起挖沟渠干重活,只能跟她分道扬镳,另领播种的任务。 杨秋瑾汇入知青队伍,这些知青年纪在15-25岁之间,男知青大约八个,女知青有六个,看起来都懵懂无知,涉世未深,应该都是从大城市过来没多久的。 韩永信下达命令:“男同志全部下沟渠挖土淤泥,女同志站在上面接力,把挖起来的淤泥倒到空的地方去。” 水渠旁边有胡杨树枝编制的背篓箩筐,男同志挖起来的淤泥都装到里面,再拉到地面倒到其他地方。 四月中旬的边疆,化雪不过半月,一早一晚的气候,依然寒冷,水渠里面有齐腰深的水,这里的水是从天山雪山上化下来的雪水,冰冷刺骨。 那帮年纪不大的男知青跳进沟渠里,裤子被打了个湿透,一个个冻得自打哆嗦。 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刚刚韩永信借着杨秋瑾一阵指桑骂槐,他们都听进去了,一个个有心要做出一点实绩出来,让韩永信瞧瞧,他们可不是什么懦夫弱鸡。 他们拿着铁铲,在沟渠里费力的铲着淤泥,别说韩永信怎么想了,就是杨秋瑾看着也觉得费力。 她在渠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铲好一背篓淤泥,正好有个心气高的女知青有心在韩永信的面前挣表现,跳下去跟男同志们一起铲淤泥,杨秋瑾想了想,也跟着一起跳了进去。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也要跟这些知青们一样,让这个狗眼看人低的韩永信看看,她可不是什么体验生活的娇妻。 渠水刺骨,淤泥难清,天公也不作美,风沙不断吹身,杨秋瑾跟那些知青们泡在冰冷的雪水里,很快冻得嘴唇发紫,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咬着牙拼命干活。 他们挖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把这条水渠里的淤泥清理干净,之前对杨秋瑾和知青们颇有怨言的韩永信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把他们领到连队所在的食堂,叫后勤给他们烧一堆柴火,让他们把打湿的衣服烘烤干净,接着又让食堂的人,给他们熬了一锅姜水喝下去驱寒,避免他们生病。 捧着热气腾腾的姜汤水,杨秋瑾觉得,韩永信并不向他表面看着那样凶恶。 几个年轻知青却不这么觉得:“他就是故意针对我们,我们才来他们连队不过三天,他叫我们住着最脏最差最小的地窝子,吃着最难吃的杂粮饼子,白天让我们干这干那,把我们往死里折腾,晚上还不放过我们,还要开会给我们做思想工作。上午清的淤泥,我感觉我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腿也冻得没知觉了。” 杨秋瑾坐在他们身边,感觉自己的裤腿都烤干了,站起身说公道话:“你们初来乍到,无钱无粮,有地窝子住,有提前拨给你们吃的粮食已经很不错了。往上再翻十来年,他们兵团初到这里,四处都是荒凉的戈壁滩,树没几颗,住得地方都没有,更别提粮食了。 那个时候他们是凭自己的力气和不怕苦的精神,自己建起地窝子,在种不出粮食的戈壁滩里,挖沟建渠,费力垦荒,灌溉种地,一年又一年忍着饥饿,这才将开出来的荒地变得逐渐肥沃,粮食一年比一年产的多,养活了他们兵团,也按时交了粮税。” “这些我们都知道,你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知青不耐烦道。 杨秋瑾道:“我只是告诉你们,兵团不欠你们,韩连长也不欠你们,你们是根据国家政策下来支边的青年,你们是带着建设祖国边疆的目的来到这里,如果你们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理想抱负!不如趁早想办法回城去吧!” 她说的话一针见血,知青们沉默下来。 先前那个女知青不服气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回去啊,还不是上头.....” 话没说完,被一个男知青捂住嘴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女知青想到城里那些小红兵的疯狂模样,打了个寒颤,咬着嘴唇没再吭声。 他们不知道,韩永信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一颗白杨树后面,将他们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中午连队食堂开饭,除去支边知青是赊账记粮之外,其他人吃饭都得要连队户籍关系,凭粮本或者拿钱票买吃食。 杨秋瑾的户口是落在部队的,不在连队,她想吃饭得掏粮票钱票。 她在食堂窗口前看了一眼,菜品不咋滴,醋溜白菜,水煮萝卜,红烧土豆块,肉几乎没有,有也是羊肉,油水放得少,盐味也不够,看着就很寡淡。 她看着吃不下去,没要菜,花了二两饭票,一毛钱,买了两个大馒头吃,稍微休息一会儿,下午被韩永信安排跟赵二凤一道给麦地锄草。 这活儿轻省,只需要拿着锄头,把麦垄之间的杂草除掉即可。 直到干到晚上八点左右,她跟赵二凤才结束今天的劳作。 结算工钱时,由于她上午挖了沟渠淤泥,算是干了重活,韩永信给她算了八毛钱的高工钱,她可以去财务部直接领钱,也可以存着,月底一起领。
第29章 杨秋瑾目前手头不缺钱票, 选择了月底结账。 要天天都去财务科领钱,一是显得她眼皮子浅,生怕拿不上钱似的, 另一个, 她来农场干活的事情还没跟陈胜青商量,看这兵团有不少人认识他的样子, 她要天天拿钱, 在这里刷熟脸,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陈胜青。 照例给上两分钱,坐上团部一个老乡的牛车,回到边防部队家属区。 一回到家里, 天佑就从隔壁王家冲回来, 抱着她的大腿哇哇大哭:“妈妈, 我错了我错了啊, 你别不要我, 呜呜呜......” “你又干啥坏事了。”杨秋瑾拧着眉头,掰开他的胳膊, “你没好好上学, 又跟人家打架了?” “没有, 我没打架。”陈天佑揉着眼睛,哭得抽抽噎噎,“我好好的坐着上课, 放学了,我等了好久,你没来接我。我只好跟着松月姐姐他们回家, 你又不在家里,家里锁着门......”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哭, 杨秋瑾好笑:“妈今天去农场干活去了,没时间来接你。你已经是大男孩子了,部队小学离咱家就半个小时的路程,以后你得自己走去上下学,妈不会再来接你。” 她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客厅,陈天佑跟在她身后,委委屈屈,“妈妈,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为什么还生我的气?饭不煮给我吃,放学也不来接我,也不给我零嘴吃。” 杨秋瑾走进客厅,拿起木桌上放得搪瓷水盅,咕噜咕噜一气喝下一大盅凉水,感觉火急火燎的喉咙舒服许多,这才转身看着儿子问:“天佑,妈妈问你,你觉得妈妈以前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记住了,以前妈妈对你再好,你都觉得应所应当,还嫌妈妈对你不够好,觉得人家的妈妈更好,想认别人做妈妈。这件事情,你以为你认错道歉就过去了,可对于妈妈来说,它永远过不去。” “妈妈.....”陈天佑小心翼翼地看着杨秋瑾,神情惊恐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杨秋瑾看他这副模样,叹口气说:“这件事情妈妈也有错,是妈妈想当然的对你好,用错了教育方法,才会让你有那种想法。妈妈不是不要你,是妈妈经过这件事,想通了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别人再好,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对自己好点。从今以后,妈妈说的话,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妈妈也不强求,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和活法,妈妈要活出自己的人生。” 她说了一堆,陈天佑听得似懂非懂,却是明白一个道理,他妈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管着他了。 按理来说他该高兴,没人管着他,他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皮就怎么皮。 可是他要再向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他妈不管他了,谁来给他收拾烂摊子,谁来承担他干坏事的后果? 他爸是不可能给他擦屁股的,他就是个后爸,就昨天他爸黑脸拎着他,扔他到小炕的冷冰冰模样,他要是闯下什么祸,他爸不得把他揍死。 陈天佑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呜呜咽咽站在客厅里哭,陈胜青拎着一个布口袋回来问:“又嚎什么。” 杨秋瑾懒懒的趴在木桌子上,神情疲倦:“嚎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了,以后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承担。” “你小子今天又做什么事情惹你妈生气了?”陈胜青把袋子放在木桌上,伸手摘下军帽,放在一边的凳子上,转头看向陈天佑,脸黑得不行。 “我没有。”陈天佑很怵他,急忙否认:“是妈妈放学没来接我,还说以后不管我了,我很伤心。” 陈胜青偏头看杨秋瑾:“孩子放学你不去接,你今天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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