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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的时候，许昙的眼皮很重，被从浴室里抱出来后不久，她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她觉得好像有人在她颈边轻蹭，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呢喃着说，怎么舍得她吃苦。 声音太过真实，以至于许昙第二天醒来时试探着问：“你昨晚是不是有和我说什么？” 江祈懒洋洋地抱着她：“没有。” 不舍得她吃苦这句话或许真的只是她做的一个梦，但不愿意她吃亏这件事却被白纸黑字清晰标明。 中午午饭时，江祈手里除了拎着一个保温袋，还捏着两份合同，是她的服装设计稿授权使用合同。 刚想翻开，江祈摁住她手：“先陪我吃饭，下午再慢慢看。” 加粗的封面页缓缓落平，静置了一个中午，才被许昙翻开。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看的，本打算翻开就签字，可视线落在第一页的授权使用费上时，这个字她就有点签不下去了。 实在是给的有些多。 这些费用似乎买断她的设计稿都绰绰有余，更不用说往下还有她的利润分红。 哪怕没有授权使用费，她和《寻山海》IP联动本身就已经是稳赚不亏的事。 毕竟《寻山海》的玩家量级要比她的粉丝数量多很多，她相当于是白得一个广告位。 但是这一纸合同看下来，太让她占便宜了。 想到有同学在游戏公司当美工，许昙将情况和她说一遍，拿到一个相对客观合理的价格。 许昙把价格发给江祈，让他改改合同上的数字，并把利润分红这一条款删了。 江祈：【除了这些还有其它问题么？】 许昙没再发现其他问题，回他没有。 江祈：【那就签字吧，价格不是我定的，是游戏部门的采购报给我的数字。】 要不是她事先了解了下行情，或许就这么被他忽悠过去了。 就像她现在的这间工作室，租金之所以会这么便宜，并不是什么他有一个朋友有内部价，而是他一直在帮她垫付剩下的租金。 许昙没再继续和他掰扯，把纸质合同按原样还原成电子版，修正虚高的授权使用费并删除利润分红这一款项，重新打印出一份新的合同。 等在新的合同上签完字，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今晚的年夜饭六点开始，从园区开车到江景铭所预定的家宴地点需要一个半小时，想着差不多也快到出发时间，许昙揣上合同就往隔壁写字楼走。 华韵的办公楼有一部高层专用电梯，先前江祈手机不小心落在她那儿，她给他送过来时，江祈顺便给她开通了权限。 轿厢攀升至最顶层后停下，许昙凭着印象找到挂着CTO牌子的办公室，推开门后关上。 江祈在开会，门内空无一人。 办公室里的陈设简洁，三面沙发、投影屏、书柜和办公桌椅。 正中央的皮质沙发上放着一个圆形绣棚，绣棚上，是她昨晚直播时绣制的图案。 轻轻笑一声，许昙走到办公桌前，一眼就瞥见盖在她先前那份合同上的圆形印章。 将印章盖在她打印出的新合同上，许昙留一份在他办公桌上，一份折起来放在自己包里。 距离江祈会议结束还有十分钟，许昙顺势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等待，视线漫无目的地飘。 他的办公桌很宽敞，放的东西却不多，除了方才的印章，就只有键盘、鼠标、显示屏、喝水的杯子，还有一个电子时钟显示屏。 许昙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过这个，黑色的细边框包裹着白色的粗边框，中间是黑底白字不停变换的时间。 这个外观设计比起电子时钟，许昙觉得它更像一个电子相框。 有些好奇地点上屏幕，屏幕中的画面立即切换。 就如同她所料，是一个电子相框。 电子相框里的画面很熟悉，她最近才在他的手机屏保上看见过，是那天陪她去体验花丝镶嵌时，他给她拍的照片。 再往前，还有她贴窗花的照片、她玩游戏的照片、她站在昙花旁的照片…… 照片很多，有的照片是她特意让他拍的，有的照片是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她拍的。 照片里的她大多数都露出了脸，直到一张穿着蓝色学位袍、别着粉色领子的照片出现。 照片里看不见脸，只有一个背影。 许昙脸上的笑渐渐消失，舔了舔嘴唇，继续往下翻。 画面里的主角还是只有一个背影。 她坐在绚烂的霓虹灯球之下，位置始终如一，只有身上的衣服随着季节在不断变化。 走过了三年的春夏秋冬，又是一张穿着学位袍的背影照。 只是学位袍的颜色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背影让她感到压抑，有些喘不过气。 但很快，画面又变得轻松。 画面里的她穿着赫森的制服，拿着手机，呆愣地看过来。 她高考完的那天，刚打开手机看见他消息的那一刻，隐约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原来那个时候，他在拍她。 再往后，画面里是一张画，一张铅笔素描的人像画，落款还有个名字，叫方希然。 当初在集训的画室里，老师让两两组合，互相给对方画人物肖像，当时和她没什么交流的方希然却找上了她。 方希然，方礼嘉……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跑到校门口找方礼嘉拿的东西，就是方希然给她画的肖像画。 咽了咽，许昙又切到下一张。 明媚的阳光，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之下，她挥着手朝这边看来。 旁边的书店名字让她立刻就辨认出，这是她当时出去玩迷路，他来找她的那一天。 因为书店上的“寻觅”二字，和那一天的他们，十分地搭。 但现在比起书店的名字，许昙更在意的，是照片里刺眼的阳光。 她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再给这张照片加上磨砂玻璃特效。 模糊的阳光和模糊的人影。 所有被模糊的细节，都与曾经那个让她觉得一切都很朦朦胧胧的头像重合。 好傻。 太傻了。 他傻。 她也傻。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明明是近在眼前的答案，她却什么都猜不出来。 许昙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框却渐渐湿润。 可下一秒，笑意尽数收敛。 数不清是多少张的照片里，她第一次看见了除她以外的身影。 身影矮小瘦弱。 站在了，衣衫古旧的她身边。
第63章 摸上照片里的自己，许昙有点陌生。 女孩儿穿着白色T恤和棕色小短裤，扎束起的头发有点儿乱，裸露在外的皮肤比现在的她要黑不少。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如果不是那件T恤上几乎快面目全非的小鸭子胶印，她都有点没认出来是她。 因为大概算起来，她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了。 可身后那条蜿蜒流淌在山涧中的小溪，她却一点都不陌生。 哪怕十多年没再见过，许昙还是能回忆起这条溪流在她眼前淌过石面时的潺潺水声。 水声清越舒扬，溅起的水花冰凉。 小时候一到夏天，她就喜欢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和小伙伴们一起踩着水消着暑气。 可自从温市的一个老板路过她们这座小村庄之后，和她一起踩水的小伙伴们渐渐都没了。 最开始离开的小伙伴叫李辉耀，许昙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 李辉耀的爸爸妈妈是最先跟着那个老板去温市打工的人，之后没过半年，就把他接走了。 再后来，村里的青年人也都纷纷效仿，出了村，去城里打工，只剩下老人、怀有身孕的女人和小孩儿继续在村里生活。 他们这些小孩儿不懂大人为什么非要去城里打工，时不时流着眼泪说想爸爸妈妈。 许昙最开始也很想，可后来就不想了，因为她的爸爸妈妈并不想她。 每次一回家，他们喊的人，抱的人，都不是她。 ——“阿彻，快给妈妈看看怎么长这么大了。” ——“阿彻来，爸爸抱抱。” 他们的眼里，只有她的哥哥。 那个总是和爸爸一样，嫌弃她是拖油瓶的哥哥。 但是没有关系，她还有很多的小伙伴，他们喊的人，抱的人，都是她。 他们会在哥哥把她饭碗抢走的时候，把自己的饭匀一些给她吃。 会在哥哥捉弄她的时候，变作一堵围墙，把她护在中间。 所以当他们哭着和许昙说好想爸爸妈妈的时候，许昙也抱着他们，和他们说，他们的爸爸妈妈很快就像李辉耀的爸爸妈妈一样，来接他们去到城里。 她的嘴巴好像开过光。 只要是她安慰过小伙伴，他的爸爸妈妈就真和李辉耀的爸爸妈妈一样，没到半年就把他接走了。 以至于那段时间，她的身边很热闹，村子里未成年的孩子都喜欢找她安慰他们，哪怕是那些和总她哥哥玩在一块儿，也不怎么喜欢她的那些孩子。 许昙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她在村子里觉得热闹的最后一段时光。 后来，围着她要安慰的人渐渐少了，和她一起在溪边踩水消暑的小伙伴也一个接一个地和她告别。 最后一个离开的小伙伴叫张佳颖。 她和许昙一起坐在溪边的小石头上，惆怅地问许昙—— “楠楠，你说我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呢？” 就快了，许昙告诉她。 于是三天后，张佳颖高兴地拿着一件印着小鸭子的白色T恤跑来找许昙—— “楠楠，谢谢你！我爸爸妈妈回来啦，说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就要去城里住了！” “你当时不是很喜欢这只小鸭子嘛，我那次穿了一次之后就不舍得再穿了，马上就要和你分开了，就送给你啦。” 被叠得整齐的T恤立即在许昙面前摊开，露出了一只可爱的小鸭子。 其实她不是喜欢这只小鸭子，她只是很羡慕。 羡慕张佳颖有生日蛋糕。 也羡慕张佳颖在过生日的那天能有崭新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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