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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机其实刚才关机，就怕宋枝意听到些不开心的。 这会儿开机了，收到了八方问候。 但不管谁如何替他不值，他总是以不变应万变，两个字应付，“爷们。” 要是继续叽叽歪歪，他就再重申三个字，“纯爷们。” 没必要较真那么多。 当晚顾御洲做了冗长又深刻的梦。 他好像回到了他鲜活又生动的少年时代。在蝉鸣聒噪的浓烈夏季，天边滚着层层叠叠的彩霞。 暮色余晖穿过紫檀木雕框的窗户，晒在她泪盈盈的脸上，潋滟生姿。 出血了。 他大惊失色，给她穿上衣服抱着她去医院，一路上吻着她的额又紧张又心疼，看她的神情她明显也很害怕，害怕得眼神都放空了。 “第二次了怎么会这样 ”他心揪作一团，抱着她哄她，“别担心，应该不会缝针。” 虽然这么哄她，但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会不会害她受罪。 幸好，只配了药，撕裂了一小点，医生让慢慢愈合。 他还是愧疚难耐，想着她怎么那么能忍，不是很会发脾气吗 不知道抓他几下，咬他几口，打他几下 怎么就忍到撕裂了 “我会一直对你好的。只对你好。” 画面一转，他忽然梦见游轮上的画面，他看见她缩成一团，他站得离她很远，说完之后，他走得更远。灵魂知道她病了，但梦里的身体不知道，那种焦急的感觉像是岩浆灼心。 呐喊了无数遍之后，梦里的他终于转身。 梦里游轮的玻璃不知道怎么的，脆得跟纸糊似的，游轮一晃，她就直接跌入了深海里。 他隔得太远，但梦也很离奇，他抓住了她，却只抓住指尖，几乎在瞬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坠海。 她含着泪眼，怨恨极了，说：“顾御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 坠落的时候，她仰面朝天，他居然看见她肚子很大—— 声音被海风送上来，像是飓风朝他心脏袭来，卷得他的心脏支离破碎。 顾御洲猛地惊醒。 屋里全是他惊恐粗重的喘息声，心跳在耳朵里震耳欲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更加放大了他的感官。 他伸出长臂，拍着了床头落地灯。 他喘着粗气，捞起床头的手机，想给她打电话。 “哐当——” 手机坠地。 声音在漆黑夜色里显得突兀刺耳。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在颤抖，无力到连手机都抓不起。他掀开被子，弯身到地上捡手机。屏幕摔得细碎，他没在意，直接打开手机，结果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就感觉到了刺痛。 指腹冒出圆润细小的血珠。他没管它，继续滑动了一下通讯录，才猛然发现今天走的时候没留她的电话。 翻了S开头的没有，翻了Z开头的也没有。 是他亲手删掉的。 那一刻有股汹涌地情绪朝他胸腔涌入，梦里的碎片带着尖锐的锐角泛着刺眼的光芒全部朝他扑来，直直密密地刺进他的胸膛，层层叠叠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剧痛。 他只能去微博寻找点她的踪迹，手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甚至不敢发声喊手机里的ai，他怕听见自己失去控制的声音。 他的手已经失控了。 漆黑的室内，他抿着唇，手机破碎的屏幕不均匀的荧光照着他立体的脸，映出一片不规则斑驳，看起来颓丧又痛苦。 他想，他今天，真的被她吓到了。 微博上有张她的照片，他点开放大。 戈壁大漠，她骑在骆驼上，长腿贴着骆驼矫健的身线，紧身裤裹着她匀称纤细的小腿，脚上一双黑色短靴，下巴微扬，发丝飘扬，英姿飒爽，回眸的时候自然又恣意，张扬又朝气，尽显女王范。 他的情绪这才渐渐稳下来，手指逐渐平稳地滑动屏幕，翻开她的微博。 他看见她最新的一条微博，目光微顿，瞳孔猛地缩放：【您活成千年老妖也看不见我跟他破镜重圆。】 不可能破镜重圆。 态度决绝，斩钉截铁，毫不留恋。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趾高气昂面无表情发这条微博的模样。 顾御洲被她气笑了。 心脏却还在不同寻常地收缩扩张，一阵一阵传来余痛。 还有私信，他指尖战栗着点开。 宋枝意：【我还要做方家的业务，你别让方家瑜误会。】 直接下达指令，要做业务。 顾御洲轻叹口气，输入：行。 你说什么都行。 手指下意识的打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弯的脊背猛地一震，震惊到呼吸一滞，彻底乱了。 橘色落地灯下，他的瞳孔缩放着，竟显得仓惶且无助，像是一头重病的狮子，身材依旧魁梧，却已呈现衰败之态。 疯了吧 顾御洲 他低下头，素来挺直的脊背弯得像只煮熟的虾，宽阔的背影投在墙壁上，墙壁上的影子不断战栗，渲染出几分惊怖氛围。 他手指拽紧了被子，臂膀止不住颤抖。 不。一定只是被吓到了。不是疯了。
第9章 裴清歌 翌日清晨。 宋枝意身体依旧抱恙，只能委托关鹏走访南城的几家企业。 顾御洲没再来过。但关鹏带来了好消息，陈董那儿几乎没怎么还价就签了。只不过签的是显越的旧产品，陈董不想为了屏幕增加成本。 这还是让宋枝意松了一口气，说明顾御洲说话算话，跟陈董打过电话了。 宋枝意还在意方董的态度，方家瑜不知道会不会误会。 她点开微博私信，微微愕然。 顾御洲没有回复。 不过，他说了会逐一说清楚，应该也包括方董吧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方董给她打了电话，他说昨晚自己太忙了招待不周，居然让她独自晕倒在外面都没人发现送医，幸好顾御洲发现了。 宋枝意没跟他玩这些官方的，直来直往地说：“方董昨晚要是只是想试探我跟顾御洲还有没有关系，我其实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方董被她的直接给噎住了。 他们这些老江湖的世界，哪个不是圆滑来圆滑去。这小宋总到底年纪轻，一句话能让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宋枝意直白地告诉他之后，倒也知道放软语气安抚他，“您女儿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太幸福了，希望您不用考虑我跟顾御洲的过去。我们俩那就是过去。未来，他也不是我的客户，我们除了在一个行业内，没什么关联，也不会有什么纠缠。” 可他专门为你给我打了电话，还说“你确实配。” 方董对顾御洲哪方面都满意，但顾御洲有那么一段，就怕两人继续有牵扯，到时候害了自己女儿。 他笑笑道：“宋总性子是真直。是个爽快人，新产品会增加成本，我们可以继续洽谈旧产品，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方董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要是宋建明在，管他方董圆董，必定好好质问他：你他妈怎么尽的地主之谊 就这样让宾客尴尬也无动于衷 你女儿是宝贝别人女儿就是草了 只可惜宋建明不在。 宋枝意在病房休息了一天，那天顾御洲没再出现，宋枝意想他们两人昨夜的谈话应该是将往事两清了。 翌日，宋枝意就坐飞机飞回京城。 京城昨夜又下了一场雪，空气冰冷沁透，对宋枝意这种刚从南方回来的人来说，毛孔扩张，那点寒冷全钻进骨头里。 “所以我说宋总不如在南城多休息几天，京城真的好冷啊。寒气浸入扩张的毛孔对经期更不好。” 苏嫣是特地赶来的，听关鹏说宋枝意在医院，还是痛经，怕没人照顾，立刻买了机票赶来。但刚到，宋枝意居然就要回京了。 “没事。”宋枝意裹着羽绒服，从头到脚包裹严实，“到处都是暖气，进机场里面就有暖气了。” 宋枝意那么急是想去凌锐总部。 她跟凌锐的裴董约好了，不想就这么错过，错过了还得裴董配合她改时间。 宋枝意非常希 望裴董那儿能用上新产品，毕竟凌锐品牌影响力很不错，价格卖得起。新产品应用，能提升显越的品牌价值。 下午，她就赶去凌锐。 等苏嫣发现宋枝意居然下午直奔凌锐就只能感慨，“哎。做女人好累，要跟男人雄竞，还要跟姨妈抗争。万一生了孩子，以后还要背着吸奶器工作，晚上还要熬夜喂奶。” 边上的几个男士都不说话，他们没这烦恼，这话要是接不好恐怕会拉仇恨。 苏嫣只是随口一抱怨，结果，宋枝意听进去了，“明年改革一下女员工产假，增加一些时间。” 苏嫣一双鹿眼瞪大，“啊 我没想给宋总增加负担，一个产假增加会牵动很多诶。显越对女员工算好，给足了法定产假。公司三十岁以下女员工有上千人。” 宋氏本来利润率就不高，人力成本一增加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宋枝意说：“你说得对，上千人。” 上千人的事，就该引起重视。 苏嫣：“……” 啊，不是，大老板，您这样下去，咱们真的不会倒闭 千万不能倒闭，上哪儿去找这样的神仙老板！ 这时，楼上下来接待人员，从前台把她们领进会议室，“宋总稍等，我们裴董的上场会议还没结束。他很快到。” 宋枝意：“好。” 裴董还没到，宋枝意奔波了一路下半身已经血流成河，背着包去洗手间。 苏嫣想跟上，被宋枝意制止，“你坐下，我自己去。” 谈判就是战场，不能被人看出任何弱势，否则气势上就输了。对方已经有员工在，她不想表现出弱势。 今天算是第三天，量依旧很大，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宋枝意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脸色有点苍白，补了点妆，抹了点口红。 转弯处，迎面撞上一道坚硬的胸膛，她本来就脚步虚浮，差点没被他给撞飞。 幸亏这人反应很快，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后腰。 虽然没摔倒，但被他撞得眼前发黑，一时间在他怀里没动，男人居然搂着她没松手。自然和青草的舒爽气息萦绕在她鼻尖。 即使她眼睛看不见，但她也感觉到了冒犯，伸手推开他。 “还好吗 ” 因为宋枝意目光没有焦距，对方大概注意到了。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宋枝意狐疑。 “宋总 ” 宋枝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大概是对方的手。 “没事，缓缓就行。你走吧。” 她摸到了片墙，背靠着墙，低头，等待这阵晕眩过去。 她贫血，尤其是姨妈来的时候。 她月经不调，经期紊乱，也算不准几号来姨妈，经常碰到这种外出忽然晕眩的情况，倒是经验丰富，这种时候找个地方靠靠，过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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