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了个直播账号,在网上叨叨着:“哦我不带货,这些产品还不到量产的时候——”扫了眼屏幕,又道:“哎呦?你们才几岁啊,我都还没开始担心等不及上市就狗带了,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啊?” 她瞄准的可不是她这代人,而是—— 如今的独居青年。 以她段子手的能力,笼络单身青年可太容易了,一个人就是能省下所有的公关推广费,每天跟人讨论着独居面临的种种问题,玩得不亦乐乎。 此行为不仅笼络了年轻人,还激励了另一个依然对做生意怀抱着幻想的——顾常顺。 他看姚总直播得这么high,顿时就按捺不住了,一颗心蠢蠢欲动,也开了个账号,学着年轻人去赶海,并继续推广他的本命:鲍鱼。 顾西穗一开始还有点头大,结果后来发现他居然有六万粉丝,顿时就呆住了——我靠,怎么回事啊? 搞不好她爹还真能二次致富。 对比之下,权西森和顾西穗简直就是垃圾。 权西森在电话里感慨,说:“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代人跟上一代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因为他们成功过,我们还没有。外加我们这种蜜罐子里泡大的,多少有点矫情。”顾西穗自己也笑。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的问题所在,如同这时代所有年轻人一样,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形式反抗着抽象的敌人,那个敌人可能是时代,也可能是过时的人类文明,或者他们从前信仰的一切。 他们在最好的物质条件下长大,却未被告知生活的真相。轮到进入社会后,得到的是什么呢? 一个千疮百孔并伤痕累累的世界。 可是她从来都不觉得矫情又什么问题,是大家都习惯了粗糙的感情,一旦有了更细腻的感情需求,就被当成了撒娇和无理取闹。 然而如果他们这些受到了高等教育的人都放弃精神追求和思考的话,那么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同样没放弃的还有张文华。 当顾西穗看着姚总在视频里展示的适老化家居情景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人说:“这个好,我家里也应该备一套。” 顾西穗一听到那个声音就站了起来,欣喜地叫着:“张总!” 趁上海第一次解禁,张文华总算离开了。 隔离了7+7天之后,她就第一时间回到公司。长达一个月的禁封绝不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她多少憔悴了一些,还瘦了不少。 她去市场部的时候恰好是午休时间,其他人要么是去吃饭了,要么正在午睡,顾西穗这一叫,就把正在打盹的同事都叫醒了。 群龙无首一个月,市场部就从广州太初最规整的部门变成了摸鱼基地。大家集体站起来慰问张文华,看她的表情跟看难民差不多,布满了同情。 Tracy和皮皮正好吃完饭进来准备开会,看到张文华,也是一顿。 张文华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恢复之前温和的语气,看向Tracy,问:“最近都还忙得过来吗?” “还行。” “周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你辛苦了。” Tracy一脸欣喜,这算是张文华亲自指名让她代理主管了。 问候完Tracy,她又看向皮皮,问:“你呢?广州还待得习惯吗?” “吃不惯!” 张文华顿时就笑了,问:“那要回成都吗?” 皮皮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运营可是无法频繁调职的,无论她习不习惯,都要在广州至少坐满一年了。 张文华笑吟吟地看着皮皮道:“你先忍一下。” 又转头对所有人道:“最近太多同事不在,大家也都辛苦了,人手不够就去跟Emma说……然后Susie你先跟我,去70楼。”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徒然一怔。 顾西穗也一样—— 她在太初默默无闻了五年,却一跃成了当红辣子鸡。 退回来总结的话,她的晋升道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也无法复制:只因为2022年不会再来一次。 2022年的5月,上海疫情、北京疫情、香港疫情…… 张文华的心腹没有一个在她身边的,于是给了顾西穗机会。 然而还是那句话,机会来了的时候,你也得接得住才行。 “直接搬上去办公吗?” 愣了一秒之后,顾西穗问。 “对。” 于是她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那天她刚好背的是那只Neverfull,什么电脑本子手机之类全都往里塞,来不及收拾的干脆就不管了,之后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抱着文件夹跟着张文华离开,几大步走到电梯前,按了上行的按钮,问:“张总,你需要我要做什么?” “先陪我去一趟三亚。”她道:“你晚点给瑶瑶打个电话,她会告诉你要做什么的——建筑事务所那边的评估结果出来了吗?” 顾西穗立刻凝神,道:“出来了,不过三亚的环境政策比其他地方要求都高,施工成本应该高出了公司的预期。” “高出了多少?” “事务所那边推断至少50%,再加上原材料的价格浮动,可能还不止。” “免税额度呢?” “还没谈下来,齐明辉觉得不太乐观,三亚政府那边有顾虑,不希望显得太奢靡。” 张文华点了点头,问:“品牌方我们谈下来了多少个?” “不到100个,上海的疫情让很多品牌对政策上有顾虑——” “业态比例?” “服装50%左右,其中核心盈利品牌不到五家;餐饮是30%——齐总觉得有必要扩大娱乐项目,不过还没确定具体的合作方,希望等你回来后再拍板。” 张文华点了点头,顾西穗知道,她这次的表现还不错。 进入电梯后,张文华又看了看顾西穗的Neverfull,突然说:“我记得公司的高级管理职员是有置装补贴的,你也去问问Emma,看看够不够你买个新包的,再买几套漂亮的裙子,之后有些酒会需要你跟我一起出席。” 卧槽! 高级管理职员。 这几个字几乎让顾西穗的心狂跳起来,公司居然还有这种福利? 不过看着自己的包,她当时还是无比尴尬——对不起,给公司丢脸了,以后我一定每天好好穿衣打扮,不再背着磨破边的包来上班了。 张文华笑着说:“女人就是这点累,是吧?管你能力怎么样,还是得漂漂亮亮的,钱全都花在穿衣打扮上了,存都存不住。” 她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顾西穗也跟着笑,她又回头看了顾西穗一眼,才说:“不过趁年轻好看的时候,打扮打扮也没什么的,等将来老了的时候就可以拿着新闻上的照片跟人家说,这个是我。” 她说的是她自己,顾西穗曾在网上搜过张文华,出来的第一组照片是她跟名人政要的合影,其中有一张,她穿着白色西装短裙,大波浪,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虽然有传闻她是某富豪的情妇,她却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一直默默做她的事。 而顾西穗身上的负面传闻就更多了,什么人家会拍马屁啊!张文华困在上海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两个电话打过去;又说人家是姚梦玲的准儿媳,不一样啦;又说起齐明辉,说人会发骚,齐明辉也偏袒她;再说起三亚,说她喜欢出风头、会表现啊,职场就是这样啦,就算不忙,假装很忙才容易被看到嘛…… 无非就是这些。 顾西穗听到后忍不住想,都2022年了,就不能有点创意吗? 其实顾西穗也不觉得自己非得有个名牌包不可,或者就算需要,她也不是没有—— 结果这次跟着张文华一起去三亚,才发现《三十而立》的场景真的存在:集团总部派来的员工几乎人均爱马仕,不管是衣服还是饰品都是大牌,哪怕齐明辉都换上了GUCCI的男装。 而顾西穗则一身朴素的Club Monaco——已经是她最贵的职业装了。 他喵的,这让人怎么活啊? 她那款编织香奈儿的问题不是够不够高级,而是充满了度假风,显得极其不专业。 不过好在张文华也没有穿得太正式,还是白衬衫、休闲裤,平底鞋。 顾西穗专心致志地陪着张文华,暗中学习她是怎么跟人沟通的。 这次出差,张文华是来跟国旅的人谈合作的,太初上层也有分歧,一部分高层希望太初能像SKP一样疯狂扩张,而以张文华为代表的稳健派则希望继续保持太初的风格,慢慢深耕。 三亚应当就是张文华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作品了,然而集团更想布局杭州和重庆,给三亚的预算有限,张文华不得不自己寻求自己。 国旅集团是不缺钱的,他们缺的是运营重奢商业街区的能力,太初恰好擅长这个。 顾西穗牢牢记住了张文华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跟人见面或者会议结束,她都把会议内容抄录一份给瑶瑶,瑶瑶远程指导她说:“你要帮张总提防一下David,他老觉得张总年纪大了,想把张总踢出局,然后留意一下齐明辉,齐明辉可是个墙头草——” 顾西穗暗暗记了下来。 手机那头吵吵嚷嚷的,顾西穗忍不住问:“你在哪儿?” “方舱。”她说。 顾西穗愣了愣,问:“阳性?” “对。”瑶瑶笑着说:“等这次离开上海我应该就要回加拿大了,过渡时期就靠你了。” 顾西穗再次怔住。 虽然她很喜欢张文华,但她并不是那么想当总裁助理或秘书的,这个职位能带来的工作经验太单一了。 瑶瑶却说:“你放心,张总退休之前肯定会找个位置给你的,她是很想提拔你的,但现在还不知道你适合什么职位,所以你最近一年应该会特别忙,她可能会交给你很多不属于你分内的工作,看看你究竟擅长什么。你要是有想做的职位也可以直接找她商量……” 虽然职场无友情,但那年春天,顾西穗和瑶瑶却成了好朋友,只因为瑶瑶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顾西穗陪着她度过的。 她一口气把张文华对公司的计划全都讲出来了,顾西穗如数记下,同时也思索起她自己的将来。 但坦白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外企升职是很困难的,要么是等别人退下来,要么是等业务线扩张——无论怎么看,三亚都是她最好的机会。 唯一的顾虑依然是……这家店有没有未来。 某天陪着张文华吃饭的时候,顾西穗才忍不住问:“张总,你觉得三亚店有希望吗?” 若说上一次跟张文华一起吃饭,同这一次有什么区别的话,无非就是,顾西穗不怎么紧张了。 她是个很好的领导,凡事都亲力亲为,很少像别的总裁一样连拧个瓶盖都恨不得叫秘书代劳。既没有什么怪癖也没有什么诡异的生活习惯,年龄给她带来的唯一困扰是让她很怕冷,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块羊绒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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