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策划案沾染了酒渍,洁白的扉页上,那几滴酒印格外显眼。 听见周聿白翻动纸张的声音,黄朔的瞳孔微震,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一直到认认真真将策划案翻到了最后一页,周聿白这才极为轻慢地问道:“怎么?这展览是要给黄家办的?” 黄朔强撑着几分长辈的颜面,唤他:“聿白,这……” “我们是来这谈场地的事情的。”坐在下座的李沐安静了一晚,说了这个晚上最完整的一句话。 周聿白眉尾轻挑,面上似笑非笑:“这合约也签了,布置了一半了,场地还有问题?黄世伯,您这么做生意的?” 指尖轻点,敲在上好的红木桌上,让人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黄朔胸膛起伏的弧度渐大,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其他,连嘴唇都开始泛紫。 先前还为黄朔马首是瞻的那群人,没人再敢替他说话。 周聿白要替人出头的意思放在了明面上,这满屋子的人,要求自保,就已经不容易了。 “我……”黄朔面容憔悴得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浮于表面的儒雅风流此刻荡然无存。 面对这位晚辈,他竟一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黄朔是靠他妻子发家的,那边能和周家攀上些关系,在外的时候,他总也自视甚高地称周聿白一句世侄。 黄朔也算争气,随着年岁越大,依靠着他妻子那方的权势地位,他也就越爬越高。 只不过年轻时候的低声下气,在妻子离世后,黄朔自认为总算是苦尽甘来。 这些年,酒食肉糜,要是有个看上的小姑娘,使使手段,半推半就地也就留下了。 原本桑南溪,他也是打算用同样的手段留在身边的,谁曾想,撞在了周聿白的枪口上。 桑南溪在一旁静坐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置身事外。 黄朔的额角冒着汗,身上的衬衫已然被浸湿,弓着腰桑南溪道歉:“桑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先前是我冒犯了,这场馆布置的事咱们合同都签好了,之后您按照您的需求安排就好。” 倒是难为他,一大把年纪了,这声音倒还挺洪亮。 桑南溪只当没听到,分外坦然地扭头问周聿白:“粥呢?我饿了。” 先前那三杯酒,她总没有让自己吃亏的道理。 桑南溪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这势既然都仗了,反正是他周聿白乐意给的,多一些少一些,倒也无所谓。 周聿白偏头看向她的侧脸,忽地想起两人从前那次分手,重新和好后,有一回她恰巧碰上他训人,事后她捂着嘴在那儿偷笑,一脸鬼机灵的样儿。 他搓了搓她的脸颊,问她又打什么鬼主意。 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说:“周先生,跟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可以仗势欺人啊。” 以前,她叫他周聿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叫他周先生。 她那性子哪儿能做得出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儿来,看个动画片都能巴巴地掉半天眼泪的人。 而且她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就有分寸到了极致。 从前还总愿意跟他说说遇到了什么难过事儿,现在事关她自己的事情她基本上是一概不提。 他捏着她圆润的耳垂,明明那么爱漂亮的人,上面却一个耳洞也没有,捏在手里格外舒心。 老人家总说,耳垂圆润的人是有福之人,周聿白其实从不信那些。 但那一刻周聿白想,他的溪溪,一辈子都会好好享福。 他俯身在她的嘴角落下吻,缠绵缱绻,分外认真地回应她刚刚的玩笑话,“好。”
第37章 我想把你老板拐回家啊 这碗粥喝了多久,黄朔就弯着腰等了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黄朔毕竟年纪大了,就算平时保养得好,身子也开始不自觉地打晃。 黄朔这人,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一群人出门的时候,黄朔得靠人搀着才能站直身体。 走廊尽头的那幅画仍旧挂在那儿,贪婪,荒诞,挣脱不得。 周聿白感受到她脚步的停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一眼,他便皱起了眉:“让人把那画换了。” 会所经理连忙点头应好,又踌躇着开口:“周先生,换什么呢?” 空荡荡的走廊,不挂些东西,在这金碧辉煌的会所,光秃秃的墙壁,实在是有些寒碜。 周聿白闻言,沉思了片刻,清润的嗓音随着嘴角的开合吐出几个字:“葫芦娃看过吗?” 经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葫芦娃。”他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看过。”经理确认后,忙不迭地点头。 “结尾那座葫芦山,就挂那个,出的钱从你们家老板私账上扣。” 这会所是游仲伦开的,专门用来不务正业用的。 桑南溪站在周聿白的身侧,看着经理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是在冥思苦想,究竟要怎么劝劝周聿白,这华丽的走廊尽头,一幅画幕巨大的葫芦七兄弟挂在那儿,难以言喻的荒谬。 她嘴角的笑意漾开,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人开口恭维:“周先生的品味,果真是别具一格。” 桑南溪笑得更厉害了。 周聿白看着她笑到发颤的肩膀,生怕她脚上那双高跟鞋让她扭了脚,只能手虚扶着护着她。 “这么高兴?”他克制住下意识想揉她脑袋的手,无奈地跟着她一同弯了眉眼。 感受到周围复杂的视线,桑南溪轻咳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脚步走得很快,却隐隐能看见那还未压下去的嘴角:“也没有。” 她朝着夜色沉沉的黑夜走去,却比踏入这座富丽堂皇的会所时脚步要轻快许多。 周聿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目光所及之处,仍能看到她的身影,却好像与他渐行渐远。 从前那个往前跑两步,还会回头来拽着他一块儿往前走的她,已经和他分开五年了。 到了这个季节,京北的晚上总是混着一种尘土的味道。 但刚刚那会儿功夫或许是下了一阵小雨,空气比以往要清新一些,只是凉意更甚。 桑南溪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头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外套,清冽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 桑南溪眉头微蹙,他身子不好,这四月的春风一吹,保不齐又要生一场病。 她本想脱下外套,周聿白却先她一步,替她扣紧了西装的扣子,“穿着。” 桑南溪看了一眼他身后站的一大群人,再一来一回地还来还去,倒像是他们俩在打情骂俏。 醉意早被凉风吹散,饭局总也到了散场的时候。 原本危机四伏的一场饭局,因为他的出现,结束得格外简单。 满场的人,真正值得她说一句再见的,好像也就那一个:“周先生,今晚谢谢你。” 这句谢,桑南溪是真心实意。 只不过还没等周聿白开口,桑南溪就被人护到了身后。 施沁年大概是从车里跑来的,气都还没顺,满眼戒备地盯着周聿白:“你想干嘛。” 这是把他当成那个居心叵测的老板了。 周聿白哂笑,不知是为了逗谁,也不顾身后还站着一群道貌岸然的人,语调淡然:“我想把你老板拐回家啊。” 桑南溪咬牙警告:“周聿白!” 只要一提到这事儿,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施沁年更认定了周聿白不是好人,把桑南溪搂得更紧,一本正经地说道:“南溪姐,你别怕,我们报警。” 一边说着,她还给李沐使眼色,让他赶紧打电话。 周聿白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你倒真跟你老板是一家。” 桑南溪横了周聿白一眼,捏了捏施沁年的肩,语调平和:“年年,没事的,这位周先生……” 桑南溪斟酌了一下用词,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是我朋友。” 周聿白眉目轻挑,朋友,倒也成,总比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周先生,要没什么事,我们就先散了。” 要不怎么说这群人也算是人精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察言观色的本领那是真出神入化了,眼见着周聿白心情不错,恨不得赶紧各回各家,忘了今晚这场噩梦。 一个眼神,人群散去,施沁年下意识觉得眼前的男人比刚刚那一帮人都危险。 女人的直觉让她把桑南溪抱得更紧,“南溪姐,那我们走吧。” 桑南溪迟疑了片刻:“年年,你们上车等我,我跟他说两句话。” 这还是她回国以来第一回,主动有话跟他说。 施沁年一步三回头,上了车都不忘把额头贴在车窗上监视着他们,就怕那男人对桑南溪做出什么不轨举动来。 周聿白难得的好脾气,对于这样恶意的揣测,只觉得有这样一个人跟在桑南溪身边也不错,至少是真心为她好。 “今晚,谢谢你。”桑南溪拿下身上的外套,想要还给他。 周聿白没接,宋承良的车子已经开到了门口,门开着,在等着他上车。 他幽幽开口:“溪溪,我今天要不来,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你知道上一个单独跟他吃饭的小姑娘怎么样了吗?”周聿白不想吓她,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黄朔那人,阴狠在骨子里,那些脏路子不少。 周聿白垂下眼睑,语气尽可能的平缓:“以后这样的事给承良打电话,别自己逞强。” 桑南溪咬唇,倒也不是犟,只是实事求是地说:“咱们的关系,不太合适。” 他们的关系,虽然还没到哪怕见一面都需要权衡利弊的地步,但也应该保持距离为好。 她能凑巧仗他的一回势,那算是人情,可以还的。 多了,她怕还不清。
第38章 光靠钱和一腔孤勇是走不通的 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顺着风,飘入屋檐下,扑在脸上,打湿了衣衫。 风吹过的时候,衬衫映衬出他的身形,他还说她,明明自己每一次见他,他的状态才要更不如从前。 桑南溪眨了眨眼,偏过头,不愿再看。 “先生,时间不早了。”在这片沉寂中,宋承良插话。 直到车子驶离,那件外套依旧搭在她的手臂上。 一件衬衫,一件外套,还欠了他个人情。 周聿白留在她那儿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 “南溪姐!”施沁年撑着伞匆匆朝她跑来。 上了车,她手里还抱着那件外套,沾染了几滴雨,冰冰凉凉的。 桑南溪举起衣服抖了抖,又规规整整地将它叠好,放到膝盖上。 前座施沁还在年满脸不悦地抱怨,或许是真因为气急了,直呼其名:“李沐,你好歹是个男人,前面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护着点南溪姐?跟个木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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