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从后视镜中悄然看了桑南溪一眼,只默默认下骂名。 其实他想说,他是想护来着,只不过他没轮上。 施沁年一见他这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张口再说上两句,却被桑南溪打断。 “年年,我没事的,李沐已经做得很好了。” 施沁年毕竟刚从学校里出来没多久,眼里还闪烁着光芒,嫉恶如仇。 桑南溪靠在车窗上,路灯的光影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映照出雨滴的轮廓。 水影斑驳而落,她按下车窗,透出一个小缝,耳边传来嘈杂的风声。 京北的雨,和家乡的雨有太多的不同。 江南的雨总有一种烟雨朦胧的感觉,细密的雨丝会在脸颊的绒毛上融成一颗颗小水珠,再顺着面部的轮廓,似细流淌下。 她眼睫轻颤,明明在这座城市也曾生活了五年,却始终只是个匆匆过客。 桑南溪微阖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疲倦:“年年,在京北,有很多事情,光靠钱和一腔孤勇是走不通的。” 有那么一瞬间,桑南溪觉得自己像是个看破红尘的迟暮老人。 那些曾经听在耳中嗤之以鼻的话,现在角色调转,她成了那个说教的人。 施沁年转身看向桑南溪,原本满腔的疑问却又咽了下去。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路边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枯木发了新枝,但桑南溪却好似被永远困在了寂寥的冬日里。 施沁年不敢再说话,只点了点头,说好。 要打破自己曾经的认知,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施沁年比她聪明很多。 当年周聿白跟她讲这话的时候,她梗着脖子跟他吵了很久。 优良的家世,一帆风顺的人生,桑南溪从小到大本身就是极出色的人。 她有她的骄傲。 但她曾经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在知道了周聿白的家世后,被人贬得一文不值。 他们虽然当时已经和好,但那仍然成为了桑南溪心中的一个定时炸弹。 那个炸弹在知道周聿白插手她工作的时候,彻底爆发。 从质问到争吵,吵到最后,桑南溪听着周聿白讲出的那句话,像是破罐破摔了一般:“京北容不下我,那我就走,总能有我待的地方!” 周聿白变了脸色,将她箍在怀里,捏着她的脸无可奈何:“好好好,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走,成吧。” 明知这话不切实际,却还是说出了口。 桑南溪也不计较这话的可行性,只是破涕而笑,嘴上却还嫌弃:“谁要你跟着我回去,到时候我找个比你更帅更……唔……” 未说出口的话被侵略性的吻给吞噬,他用齿贝轻轻撕咬着她的唇瓣,像是对她轻易说出离别的惩罚。 一吻作罢,桑南溪的嘴唇透着一种妖艳的红,水光潋滟,只是肿得不成样子。 桑南溪被亲得脸色通红,忍不住锤着他的胸口抱怨:“你属狗的是不是。” 周聿白轻喘着粗气,在她耳鬓边厮磨:“溪溪,别说要找别人那样的话。” 那时,若桑南溪的身边不是自己,这个画面,光只是想想都让人心烦意乱。 夜色渐沉,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喉间泛痒,周聿白下意识想摸口袋里的烟。 空空荡荡。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在那件西装外套里。 他又翻了翻常放烟的地方,连个烟盒的影子都没有。 周聿白的嗓音都带了些浮躁:“烟呢?” “上回桑小姐坐车的时候全拿走了。”宋承良回道。 当时桑南溪问了一句这些烟大概抽多久后,下车的时候就全带走了。 不仅如此,宋承良还亲眼看着桑南溪把那些烟全扔进了垃圾桶。 隐约还听见好像骂了一句什么,宋承良没敢说。 一句话,足够让人偃旗息鼓。 周聿白重新靠回椅背,心中的燥意未消。 他不敢想,今晚要是他没赶回来,黄朔那老东西会干出什么恶心事来。 刚刚在饭桌上,桑南溪在,他没舍得把那些脏事带到她面前。 她受的委屈,光只是弯弯腰那必然是不够的。 “把黄朔干的那些腌臢事儿整理整理给黄老爷子送去,黄家也该好好清理清理门户了。” 黄朔原来姓高,为了入赘黄家,甚至不惜改了姓。 黄老爷子这几年年纪大了,再加上女儿逝世的打击,不管事很久,倒是间接助长了黄朔的威风。 车子隐在夜色中,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关卡,渐渐驶入老宅。 周聿白的电话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 刚接通,那头混不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声音聒噪,周聿白特意把手机拿远了些。 “老四,我哪儿得罪你了?我那好好的一幅画你非得给我换成葫芦娃?你那画往那儿一挂,我那像什么样?”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周聿白懒得解释,“成,那到时候我让正新去看看,你那都有什么好玩的。” 李正新什么人,刚正不阿,大义灭亲都不在话下。 让他去那儿逛一圈,不把他那儿给直接封了就算不错了。 游仲伦这么一听,甘愿吃瘪:“得,我得罪不起您,挂呗,不就幅画嘛。” “您还有什么吩咐不,没我可挂了啊。”游仲伦一改方才的理直气壮,态度都转了一百八十个弯。 周聿白叫住了他:“今天晚上那个饭局,查查除了黄朔那老东西还有谁在,该收拾都收拾了。” 游仲伦在另一头耐人寻味地笑:“看来今晚有人捅得娄子不小。”
第39章 是跟咱们家差了点缘分 车子停稳的时候,电话恰好挂断。 这个点了,要是按照往常的作息时间,早已经熄灯了。 如今,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人。 门口的那颗松柏长青,高挺依旧。 宋承良看着周聿白进门的背影,蓦地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喧闹的夜晚。 和儿时孩童的玩闹不同,那一晚,伴随着争吵,哭泣。 周聿白挺直的脊背第一次弯了下去。 “回来了。”周钧之的声音庄重肃穆。 周聿白应了一声,问了一句:“奶奶睡了?”便走到老人身旁,挽起袖子,静静地替他磨墨。 苍劲有力的笔锋其实挺让人难以置信,眼前的老人已经到了古稀之年。 “你奶奶哪有那个精神头等你到现在,飞机下午就落地了吧。”最后一笔落完,老爷子这才开口,眼中审视的意味愈发浓重:“去哪儿了?” 周聿白替他收好字,淡淡地道:“您不是知道。” 周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掷了笔,星星点点的墨汁溅到了周聿白的衬衫上。 “沪城的事都处理完了?” “是。” 爷孙俩一问一答,周聿白也不顶嘴,问什么便说什么。 直到话题转到另一件事,周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轻敲了敲。 “咚咚”两声,如同是古寺里敲响的钟声,人的心房也随之而颤。 周钧之语调低沉地训斥:“订婚的日子,我不催,你也该自己跟王家去商量清楚。” 他在这座老宅里长大,古朴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幼时,他只觉得那像是书香,又或者是老房子的味道。 可后来年岁渐长,他逐渐明白,那是周家这些年来多少代人积累下来的底蕴。 越是往里走,设的关卡也就越多,周家在这条路最深的尽头。 这座老宅屹立多年不倒,每一块木板都经过精心的养护,他身处其中,享其润泽,便要担一份责。 “一拖再拖,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老爷子的声音越发凌厉。 周老爷子一见周聿白这副一言不发的模样,怒上心头,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握着拐杖的手抖了抖。 周聿白看了他爷爷一眼,轻叹了口气,扶老爷子坐在了沙发上:“您年纪大了,要打不如叫小李进来帮您打,省得把自己给摔了。” 恰巧这时候宋承良停好了车进来,周聿白眉梢微抬,拿过老爷子手上的拐杖递了出去。 “来的正好,打我两杖,给老爷子消消气。” 宋承良脚步微顿,只得暗自恼怒,他这进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周钧之抢过拐杖往他腿上虚打了一下,骂道:“小兔崽子,你少在这给我打马虎眼。” 周聿白淡淡将话揭过去:“您骂我两句打我两下都成,别真给自己气着了。” 周钧之排开他的手:“你气我的还少?” 周聿白自小养在他身边,小男孩都皮,大大小小的祸事带着那几个玩的好的也惹了不少。 玩过小时候那一阵,后来读了书,性子倒是渐渐沉了下来,运筹帷幄,是所有人里最出挑的那个。 按照老爷子的话来说,这小子,比他老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人淡泊了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大学那阵,听着他谈了个女朋友,周钧之看着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便也没多管。 周聿白是有分寸的人,总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可偏偏就这一回,险些没把他和家里的情分都断了。 “琬沅那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你这两个月忙着沪城交接的事,总也来陪陪你奶奶。” “王家刚来京北不久,你最近回来了,该带着人出席的场合也都别失了礼数。” 话到末尾,老爷子眉头一拧,语调加重:“听到没有!” 周聿白沉默一瞬,眼眸深邃如墨:“我安排。” 老爷子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宋承良一见周钧之脸色不对,慌忙上前,刚要说话,就被人给呵斥了下去。 “你少替他遮掩!沪城那点事儿,至多一个月,非拖那么久,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王家当傻子?” 屋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原本只是春寒料峭,现在却生出几分刺骨的冷寂来。 “有些人你要是安排不了,我来帮你安排了。” 宋承良一听这话,暗叫不好,若说别的事还好,但只要一提到桑南溪,周聿白哪里还有什么清醒理智。 周聿白坐在上好的红木椅里,胸膛起伏,保不齐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 争吵的声音终是吵醒了本已经安睡的人,老太太站在扶梯上,吼了一句:“大晚上的又吵什么?” 周钧之气不过,又怕自己妻子摔着,扶着拐杖往楼上走:“你自己问你的宝贝孙子去。” 老太太没给周钧之好脸色看,把他往屋里一推,直接锁了门,骂道:“老东西一天天就知道扯个嗓子吼。” 屋里周钧之看样子是气得不轻,洪亮的嗓音隔着房门也未减弱分毫:“老太婆你就惯他吧,迟早惯得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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