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在这吃也没事,就是家里没准备好菜,怕委屈你了。” “叔,你太客气了,这有海鲜有菜,委屈什么?” 听她的玩笑,老头紧张的情绪消解,气氛也缓和了过来,只是他翻了半天只找到两罐没过期的八宝粥,望着还有半个月到期,直接递到安忘忧手上说:“丫头,拿去吃。” “嗯,谢谢叔。” “叔,你微信收款码给我一个。” “不要钱,你拿去吃。” 安忘忧听他说完连忙疯狂摆手,任老头怎么说都说不行,往裤兜一掏翻出二十、五十的几张钞票,幸亏她平时出门都会带着点零钱,抽出二十给老头,心想五十有点太过了,二十应该差不多价格,也不会显得老头占便宜。 “这东西怎么可能要20?不要,不要。” “别,叔,你这蚂蚱挺好看的,能不能送我一只。” “喜欢就拿去,又不值钱,我就没事编着玩玩,喜欢什么自己拿。” “不行,不然我就不拿了。” “看你说的,行。” “对了,叔,你是岛上的人吗,我感觉好像岛上很少有像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了。” “对啊,基本上都走了,谁留在这里啊,要什么没什么,年轻人爱玩,守着这座岛无聊又挣不到钱,孩子上学也不方便,基本上没人守着了。” “那叔,你怎么会留下来呢?” “我跟他们情况不一样,我没老婆孩子,不存在纠结这些事情。” 安忘忧有些不解的问:“但是生活的话,总是城里会比较好些吧,您这手艺去个商业街区不赚翻了,您家里只有您一个人了吗?” “我还有个弟弟在县城安了家,加上我县城还有套家里留下来的房,有时候会去看看他们一家子。” 听到老大叔县城还有房,她更不理解了,瞪大双眼说:“那叔,你怎么会留在小岛上啊,这医疗也不好,也不方便。” “人走了就是一把火烧成灰,我都这个年纪了,早看淡了,岛上要没个杂货铺,这些老人好多门都出不了,坐趟船没半条命,走不了啊。” 安忘忧突然觉得这座岛还挺有意思的,总有人莫名其妙的为了使命留下来,老大叔还在忙,安忘忧觉得没必要太叨扰人家,拿过蚂蚱就把钱放在桌上一溜烟跑了,完全不顾老阿叔喊她的声音。 等跑远了,才发现,自己貌似走错路了。 阿爷家是在小岛的西南方向,她几乎是南辕北辙,只是往东北方向走也能绕回去,碍于怕回头路遇到老头,她也只能咬着牙绕个圈了。 急匆匆的走在土路中间,两旁都是高高低低的石头房,在她的记忆里,小岛上好像从来没有砖瓦房或者茅草屋,以至于她妈带着她离开小岛到市里上学时,她找了很久的石头房,似乎找到了石头房,她就可以找到家了。 那此安忘忧父亲死了后,她妈第一次打她,迷失在路口的安忘忧被好心人送去了警察局,她妈找到她的时候,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骂着说影响了她上班,被扣了一天工资,两人今天都得饿着,饿死。 从那次之后,安忘忧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租赁的隔间,哪怕听到隔壁的合租男女故意放大声音喊给她听那些大人才做的事,她都没有走开过,宁愿耳朵里塞满卫生纸的写着练习题,直到她妈改嫁,她才开始有了离开的权利。 抬手看了眼表,才4点,也就是她办了那么多的事,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心里忽然空了下来,仿佛吹进风的防空洞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了。平时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接电话跟甲方沟通后续事宜,在改图,在开头脑风暴会,在跟上级吵架,在做很多很多她厌烦的事情,然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出租屋里刷手机看电视剧。 闭眼睡觉又是一天,而现在,时间却仿佛被拉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爷看到自己想起了这些事,手机突然呜呜呜的响起来,是个上海座机开头的未接来电,大意是劳动仲裁调解安排在下周五,让她记得出席,调解老师大概讲了下情况就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赶着拨打给下一位倒霉鬼。 挂了电话,安忘忧却笑了,浮躁的心莫名沉静下来,一转头,居然看到了座寺庙。 记忆里小时候岛上有座妈祖庙,大人们都会在祭祖的时候回来看看,倒是不记得还有座佛寺了。好奇的走到门口,见庙的门口写着浮云寺三个大字,想着过几天要仲裁了,不如拜拜佛祖保佑她一切顺利,门大开着,索性就进去看看。 “您好,有人吗?” 在门口大喊了几声都没有回音,安忘忧伸头左看右看没人,直接抬腿迈过门槛进了寺庙。 寺庙很小,比安忘忧见过的所有庙宇都小,进门只有一间主殿,里面供着尊佛,主殿前有个不大的四方广场,走路大概三四步的样子,烧着香炉,主殿对面也供奉着佛祖,安忘忧不懂佛法,也分不清这两尊佛各是谁,狭窄的四方庭院围合了小空间,唯有个小的石门连接后院,主殿里燃着香火,说明有人在这里料理,只是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石门里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僧人,身材瘦削单薄,有些挂不住青衫,看到安忘忧连忙单手鞠躬打招呼,安忘忧解释说:“不好意思,我喊了几句,没人答应。” “是我的错,刚去做饭了,没听见。” “师父,这里能烧香吗?” “可以,施主您要烧香吗?” “嗯。” 男人转身折返石门中,不一会就取出三根香递给安忘忧,安忘忧连忙双手结果说:“师父,烧香多少钱?” “不要钱。” “啊?不合适吧。” “能在这里相遇,都是佛缘。” 安忘忧总觉得不太合适,接过香点燃朝主殿默念着心中所想顺时针拜了一圈后插在香炉中,师父则沉默的站在她身边陪着,等安忘忧跪拜完佛祖才开口说:“怎么回来了?” “您认识我?” “之前安老的葬礼,我负责诵经。” 安忘忧看了好几眼主持,实在想不起来,挠挠头说:“不好意思,那天太混乱了,我不太记得哪些人在现场了。” “没事,正常,那天你忙的事情太多了。” “师父,听你口音,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啊。” “嗯,我之前在其他地方修行,这里的住持离开了,于是就被佛教协会调派过来了。” “那这里,只有您一个人?” “嗯,别人也不太愿意来。” “那您怎么过来了呢?” “岛上老人多,平时帮他们念念经,人走了供盏油灯,也算渡佛缘了。” 安忘忧想想也是,这里的香火看着都不是很兴旺,谁会愿意来小岛守着,孤寺老僧,倒有点仙风道骨的风韵了。 “吃饭了吗?” “啊?” “我刚做好饭,要不要一起吃点斋饭。” 安忘忧刚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句好,毕竟今天再不留这里吃顿饭,她真的是要饿死在小岛上了,而且跟主持吃饭,她大不了最后给人点钱,这年头欠钱好还,欠人情才是真的难上天。 跟着主持走到后院,空间只有外院的一半,方桌是露天摆放,安忘忧偷偷看了眼里屋,只有一张床铺,跟自己印象中的庙里和尚形象大相径庭,抬头试探的询问说:“师父,您修的是苦行僧?” “算,也不算。” 边说边盛了碗饭递给安忘忧,桌上只有盘清炒青菜,一碗丝瓜汤,以及豆干炒芹菜。 见师父动筷子看,安忘忧也就不客气了,猛地扒了两大口饭,使劲嚼了几下囫囵吞下肚,夹了几筷子菜又吞下去半碗饭,倒是师父慢条斯理的小口吃饭,见她快见底了,笑说再给她盛一碗饭。 “不用了,师父,我饱了,您炒的菜真的很好吃。” “锅里还有饭,我本来也吃不下太多东西。” “真的不用了,您多吃。” “孩子,”住持换了种称呼,笑眯眯地说:“我癌症晚期,吃太多东西,会吐。”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好多年了,活一年就是挣一年。” 说着就接过安忘忧的碗,又盛了满满一碗递给安忘忧说:“吃吧,剩下食物是对佛祖不尊敬,你就当帮我减轻业障了。” 在听到住持说自己得了癌症后,安忘忧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安慰说:“癌症还是有很多人活了很多年,您要相信一切都会好。” “我是信佛之人,早就看开了,本来说只能活一年,我还多活了两年,守着这尊小庙,每天诵读经书,种菜浇水,清扫庭院,挺开心。” “喔喔,那就行,师父您是得了癌才修行的吗?” “不是,我是得癌的前五年就剃度了,之前我也是在俗世里忙着挣钱。” “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 “前尘往事都是前世的事,不提了。”师父盯着安忘忧突然开口说:“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安忘忧,安心忘忧。” 听完她的名字,扒饭的主持筷子瞬间掉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安忘忧,好像怕她会消失了一样。
第9章 接纳小岛,也接纳自己 住持愣了会才不动声色的捡起筷子,脸色发白地说:“好名字,安施主,你是来小岛常住?” 安忘忧想都没想的直接回了句:“不是。” “那就是过来收拾安老施主的遗物?” “也不是,一句两句说不清,不过听您的意思,您认识我爷爷?” 住持看着安忘忧,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最后却只说了句罢了罢了,机缘未到。 安忘忧不知道他说的机缘是什么意思,像是想起什么说:“师傅,您能算命吗?” “你想算什么?” “我的决定,对不对。” “决定?” “对,我来这里对不对,我选择住在这里,对不对?” “忘忧,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可以。” “何为对,何为不对?万事皆有佛法,冥冥之中自是注定。” “因为一些事情我来了小岛,但是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好像大家都活的很好,我很努力生活没有一直好下场,而且我也没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那你在这个岛,见到了什么呢?” “一个疯丫头,各种老头老太太,村长,还有个小卖部的老大叔吧,感觉还不算老头。” “还有呢?” “还有?”安忘忧迅速转动脑子:“还有您,寺庙,包括门口那只三花猫和码头的流浪大黄狗,还有开船的大叔。” “还有呢?” 安忘忧摇摇头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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