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瑜说好像是做房地产的。 “上周还上过财政新闻的那几个开发商,姓张的就是他爸。厉害吧?不过他平时为人可真低调,我昨天特地去看他开的车,也是大众,不过比你的polo贵一点。” 她一直说到午休结束还在感慨,说果然公务员是有钱人家孩子的备选,根本没人会真的靠这份工资过日子。 又说不知道张应怀还是不是单身,她有没有机会。 慎怡听一句漏一句,在和纪则明发微信。 元宵在即,他那边的具体时间也确定下来了,过节那天他要去一趟京都,空不出时间。 慎怡说没事。 纪则明又问了几句,她直接发语音道:“这是回我自己家又不是回你家,更何况我姥爷是全世界第一疼我的男人,谁敢给我脸色看。” 第二是她爸,第三才是纪则明。 慎怡自成年以后和她家里的亲戚关系都很一般,原因自然是因为慎悦。几乎每个人都在给她灌输长姐为母的观念,就连小时候特别疼她的几位也不例外,慎怡觉得寒心,不过嘴巴上不说,心里暗戳戳地当他们放屁。 有时受了恩惠就说感谢,心里也会轻起涟漪,却始终无法再度亲近起来。 纪则明怕她一个人回去受委屈,可根本没有人会苛待她,只是只有他懂她的别扭,所以格外重视罢了。 元宵当天车还是不够坐,慎怡自己开还要载上两个亲戚,是表嫂和她儿子,原本就烦有小孩了,她妈还要舍己为人,把自家车位让出来给别人坐,带着慎悦过来和慎怡挤。 在别人面前慎怡还是会装出大方从容的姐姐模样。所以只是看过一眼,什么都没说。 路上表嫂问起车的事情,也有她妈对答如流。后来又说到谈恋爱、结婚、生小孩,更是滴水不漏,慎怡乐得自在。 就是小孩特别烦。 慎悦倒还好,她一直是个小闷葫芦,一般别人不问她她就不会主动说话,坐车也是乖乖的。 但是她那个表侄就不一样了,上蹿下跳恨不得把车创成敞篷,他妈护着他的脑袋攥着他的腰,一副急于把他抓住又放纵他玩闹的虚伪模样。 慎怡妈妈坐在前面,慎悦和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坐在后面,她靠窗占很小一点空间,却还是会避不可免地被疯狗一样的表侄打到踢到。 慎怡透过后视镜,光是她看到都两次了。表嫂的笑声让她怒火中烧,但她看了眼她妈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张张嘴话又吞下去。 终于有一次,慎悦可能是被打疼了,很小声地喊了一句“妈妈”。 仿佛只有慎怡听到了。 因为母亲在和表嫂聊天,表侄又大吼大叫,她细微弱小的声音就被淹没在大人的交谈里。 许是终于注意到她委屈的表情,母亲说了表侄两句,还是用玩笑一样的话,并算不上责怪。 所以表嫂以“一句男孩子就是会比较调皮”便搪塞过去。 慎怡听得心烦看得憋屈,停好车拔了钥匙就自己往胡同里走,不做热心志愿者帮她拎东西。 她一边走一边和陈樱子吐槽什么玩意儿,一点礼貌都没有,噼里啪啦几十条微信发出去,还要群发给纪则明和其他几个朋友。 朋友们都回的很快,只有纪则明的对话框悄然无息。大概是在忙。 慎怡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再狠狠地吐槽一遍,一边收起手机摆出甜美的笑容踏进家门。 “妹妹回来了。” 她们开车开的慢,已经有很多人都到了,男女老少齐聚一堂,看见她纷纷打招呼。 慎怡这个小名从出生被叫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叫顺口、叫习惯了,所以一般妹妹都是叫她,叫慎悦叫悦悦。 慎怡一一叫过长辈,又和几个表哥表姐打趣几句便钻进内庭,去找那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我回来了,姥爷。” 白发老翁静静地坐着,一双眼呆滞无光,肢体也几乎完全僵硬,对她的到来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他如今已经将近九十岁高龄,所有器官都在几年前极速退化,曾经抖擞的精气神都被岁月残忍抽走,留下层层皱纹和不再利索的四肢,将其钉在轮椅上。 慎怡的舅舅家就住在胡同附近,负责照顾他,每日过来喂他吃饭、帮他洗澡。 自理能力一旦消失,脑子也会变得迟钝缓慢。 他的五感都衰老,只能摸着手认人。 粗糙的指腹摸到慎怡掌纹,老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慎怡光是看一眼就要哭了,撇过头匆忙地揩去眼泪,另一只手也握上来,牢牢地捧住他苍老的手掌。 时间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原本以为脚踏实地地在过每一天,可撕日历也只有在撕掉一半之后才发现原来少了这么多。 她一天天长大,家人一天天在衰老。 生命就像一条线段,她还摇摇晃晃看不到终点,她爱的人就已经靠近死亡边缘。 每个人都会有走到终点的一天。慎怡曾经看着他的背影长大,总觉得他高大无比,而这跟随终在她走了无数日夜以后迎来结束,曾经替她遮风挡雨的身躯逐渐矮去,变成渺小的一个句号。 她陪姥爷说了很久的话,说了哭,哭了说,老人始终用那慈祥无比的表情凝视着她,像温暖的普度众生的佛祖,冰冷的、始终传递不去温度的手心也变成照拂她的金光。 知道她孝顺又敏感,妈妈在外面替她挡了许多人,给她尽情流泪的时间。最后还是把她叫出来,说让她先去吃饭,她和爸爸和舅舅来照顾姥爷。 慎怡说她也留下来帮忙,爸爸却拍着她的背把她哄出去,让她带着妹妹先去吃饭,那边表哥表姐已经张罗好了,她是大人,也理应跟着一起主持场面。 爸妈不在,他们总得有一个人坐在饭桌上露面,才不算失礼。 “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六只手还怕饿着姥爷吗?” 妈妈连听诊器都带来了,估计是除了喂他吃饭以外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们家和舅舅家都是姥爷亲生的,难得回来一趟,自是要比别人多花心思。大人有大人的责任,她作为下一代大人,也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比如帮他们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别添乱。 慎怡不是分不清轻重,听了话乖乖出去了。 她恋恋不舍地拍下姥爷的手跟他说自己很快就回来,关上门还能听见他们几个长辈在谈论自己如何恋旧,被老人家带了几年感情就是不一样。 “不像慎悦,怯生生地连看都不敢看。” 第53章 郁闷 爸妈把她教得很好,慎怡带她去吃饭,把她送到小孩那一桌,她也不黏人,服从安排,乖乖吃饭。 慎怡处理完事情就想溜,想回去盯着姥爷,小朋友吃饭慢,她麻烦表姐把慎悦捎上,她自己先回去了。 表姐说好,这边这么多小孩子,不怕她没人玩。 慎怡拍下小姑娘的脑袋,让她听表姐的话。 她走得急,也没看到慎悦是否点头,又是否挽留。 回到胡同里,爸妈已经扶着老人睡下了。 人年纪一上来,能做的事情就所剩无几,甚至连基本娱乐都无法拥有,只剩下生存必需的几项任务在每日循环。 舅舅说能吃能睡就好,最怕连吃都吃不下了。 妈妈也说给他做了简单体检,指标如常,都没什么大问题,招呼着两个忙前忙后的男人去吃饭。 慎怡这才松了口气,靠近床畔看了姥爷半晌,跟着退出去了。 妈妈站在门口问她慎悦呢,她说待会跟着表姐一起回来。 “你啊,让你稍微带一下妹妹你都不肯。” 慎怡懒得反驳,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纪则明终于回了她的消息,并且告诉她自己刚从饭局脱身,下午要去合作公司看看,和那些人谈谈价格。 长辈们前脚刚出门,后脚那群闹腾的小魔头就在他们父母的带领下回来了。 慎怡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警告他们不准太大声,免得吵到太爷爷睡觉。 这一怒视,她也看见了慎悦,和吃饱了欢天喜地的小孩们不一样,她静静地跟在后面,无声无息地进来。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愧疚,慎怡拍拍旁边的沙发,让她过来坐。 没什么表情的小姑娘眼睛里好像一下亮起来,小跑过去。 表哥表姐把孩子全丢在客厅,看过熟睡的老人一眼,就说要去不远处的菜地摘什么农作物,或是走走看看回忆童年,连不熟的邻居都要过去敲门坐坐,留下慎怡和表嫂两个人和一群小萝卜头。 她的同辈人几乎都已经结婚生子,国家开放了生育政策,有的家庭一胎没生成儿子,就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又生了二胎三胎,导致每年回来都吵得要死。 慎怡全当听不见,反正只要不开电视发出声音,其他她都当做空气。 她躺着玩手机,慎悦就在旁边吃零食。 那个在车上大闹天宫的表侄被家里惯坏了,再加上他妈妈就在这里,到处欺负其他小孩,不是抢人家挑中的零食,就是要争别人正玩着的玩具。 他妈妈一脸为难地劝和,有时还回去,有时任由他索取,还时不时说些客套话来哄骗小朋友,以免闹的太难看。 到了慎悦被冒犯,她却只有一句,表姑是长辈,是大孩子,让她别和侄子计较。 慎怡听得不痛快,但也没有和她撕破脸的鲁莽,凉凉地看她一眼,双方意会就算了。 再加上慎悦的手就此再也没伸出去过,一直紧紧地收在口袋里,便没了可以斥责的争端。 到后来小朋友们也觉出不公平,集体闹起来,顾及着慎怡的恐吓不敢太大声,全扑到表嫂身上又挠又抓,大人终于受不了,又怕他们和父母告状,便说要带他们出去吃甜品。 慎怡说,“哪里来的车能装六个小孩?” 她是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家里没人,老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表嫂便说,她去买回来,让慎怡帮忙看看他们。 慎怡真的服了她了,麻烦人一点不脸红的,但又没办法拒绝,勉强点下头,让她快去快回。 她一走,小孩们无聊,便逮着慎怡薅。 慎怡不理他们,他们又撩拨慎悦。有一个读二年级的,问她为什么比慎悦大却要叫她表姑,问她为什么和大姑姑差这么多岁,她和她妹妹只差了两岁呢。 “你和慎怡姑姑会一起睡吗?会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上学吗?” 慎悦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答。从她第一个问题开始就露出窘迫的表情,小脸憋得通红起来。 慎怡从来没有觉得慎悦是一个很乖巧很有礼貌的小孩,如今只是和亲戚们的孩子待了一会儿,高下立见。 她心想她妈教孩子真有一套,又想现在的小朋友到底真的恶毒还是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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