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有进展,我会再和你说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少喝点酒,昨天保姆给你理房间,床底下都找到了两瓶胃药。药少吃点,总是伤身体的。” “好的。”杜秋本想说谢谢,话出口又觉生疏,咬住舌尖,只说了句,“再见。”她对父亲几乎生出一种条件反射,每次他一关心她,她就担心坏事要在后面。 朱明思刚从饭局里回来,喝了酒,迷迷瞪瞪躺在床上,黄芃拿热毛巾给他擦脸。他没有起身,眯着眼看她,半是惬意,半是不甘。她的脸在灯下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自从生了孩子,她就愈发显老。 他一想起她生过孩子的身材就发愁,原本她就不瘦,哺乳期过后完全成了个糖苹果:黏糊糊,腻哒哒,还没有腰。 穿衣服时还能靠一点奇淫巧技来掩盖。系一条腰带,穿出竖条纹的裙子,买各种束腰,远看上还像样。可衣服一脱,全露馅了。她的肉不是一片一片,而是一浪一浪,各朝一个方向涌去。 肉是活的。皮是死的。一条一条的妊娠纹,好像她被撕开后又缝了起来。 女人,可归于一类耗材。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好过了。 他有些不耐烦,闭着眼,佯装睡了。为这点小事自然不必离婚。黄芃当妻子还是当得很体贴的。只有一点美中不足,她和他在一起时不是处女。 黄芃在大学时交过一个男友,这事一早就和他说过。他当时没想过和她要结婚,自然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回过头来想,却是纸上滴了墨点,绘不成桃花扇了。 他没想过要结婚,可结婚也不是坏事。热的饭菜,干净的衣服,免费的性,一个有着他传承的孩子。他本该满足,可他想起自己有钱。为了钱,他在外面忍气吞声。 杜守拙阴晴不定,杜秋高傲冷漠,酒局上的人又是各怀鬼胎,公司里也不是铁板一片。他战战兢兢的时候,她倒是花着他的钱逛商场。钱能买家具,也能买妻子,他本该选个更好的女人安置在家里。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一个不够好的妻子,倒是个很好的外遇借口。 黄芃拿着他的西装出去。床头柜上搁着一只小碗,盛着酸梅熬的醒酒汤。他盯着看,白的瓷,瓷的白,让他想起狄梦云,她露在袖子外的一截苍白手腕。 看她的性格就知道情史清白。他要将她彻底变成女人,征服她,主宰她,用她的顺从来弥补这个世界对他的践踏。
第39章 人活着就要受气,与其受外人的气,不如受家里的气 黄芃拿着西装躲进房间,偷偷闻了闻,只有烟和酒味才安心。把衣服给了保姆,让她明天拿去和其他衣服一起干洗。 拿家庭主妇当工作,最怕的一样是失业,她隐约猜到他外面有女人了,却不知到了哪一步。这段时间来,他总是对着手机笑,又没由来对她发火,上次还在他衣服口袋里找了买包的发票,他说是送给客户太太的,嫌她太多心。 她却不能不多心,朱太太这个位子,她是竞争上岗,断绝了后路才挣来的。结婚证就是保险证,她后面还有一个家呢。 当初她和朱明思谈恋爱,她父亲黄先生是极力支持的。他已经料定她在事业上不会有大发展了,倒不如曲线救国。他们家是极普通的小市民家庭,给她的最大开销,不过是二十岁生日时的一次欧洲旅游。 她父母心疼钱,出了国处处节俭,恨不得三天玩五个国家。她没有合适的衣服,没有拍足够的照片,太阳底下跟着旅行团一路低头走,包还在法国遇到扒手,事后回忆起来,尽是没钱的酸楚。 她由此对朱明思更巴结,每天去他租的房子,帮他打扫卫生又做饭,这是他其他女友做不到的地步。他们的关系是近了些,他送了她一个香奈尔的包。可没多久,朱明思就要去美国了。她自然想陪读,可凭她的成绩申不到奖学金,全靠自费。 她把这事告诉了父亲,没有办法,只是哭。哭到最后恨起命运,恨起父母来,凭什么她要见过金屋子里发出来的光,又眼睁睁看着门关上。 黄先生彻夜难眠,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房子卖掉,供女儿去美国读书,为她的爱情相会架起鹊桥。妻子自然不同意,又吵又闹。黄先生与她小声商议,“你要想清楚。那个男的家里是有几千万。我们这样的家庭,女儿顶多也就嫁给几百万的人家,现在有机会就要抓住,要赌就要赌一把大的。” 妻子忧心,“可是这样子做,男方家里看不起她,以后难免受气。” 黄先生劝道:“人活着就要受气,她以后嫁个穷的,上班受老板的气,下班还要带小孩,小孩生病读书处处都要受别人的气。与其受外人的气,不如受家里的气。” 于是一锤定音,房子卖了四百多万,三百万送去给女儿留学,剩下一百万他们留着过日子。临走前,黄先生托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现在爸爸妈妈都靠你了。”她也含泪点头应下。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黄芃的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当她偷偷把安全套弄破,检出怀的是男孩时,她压上了全部筹码,然后赌赢了。赢家的奖赏是近郊一套独栋别墅,和每月两万的零花钱,孩子和佣人的钱单独算。 朱家三代同堂,朱明思的父母也与他们同住。黄芃平日里无微不至伺候着他们,就为了日后出了事,还能多给她点面子。 她虽然知道保姆每个月的工资也有一万二,但还是不做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婚姻才长久。可现在眼皮子底下裂开一道口子,她是真不能忍了,立刻回家找父母商量对策。 回家一番诉苦,她母亲还是老一套,唉声叹气,道:“早和你说不要做家庭主妇,伸手要钱,日子不好过的。” 她冷哼两声,“你不要说这种废话,现在小孩都有了,离也离不掉了,我再去找工作,哪里找得到好的。你不想想,现在你们日子过得这么舒服,不全靠我。老房子重新装修花了六十万,你们去年去瑞士旅游花了五万,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伸手要来的。” 黄先生道:“是啊,离是肯定离不掉了,离掉也不划算。一夜夫妻百日恩,小朱那边你就忍一忍吧,关键别让那个女的得寸进尺。你知道是谁了吗?你先去和她谈谈。” “现在还不知道,要是真的有这么个人,我准让她完蛋。” 她甚至还在包里放了辣椒水来泼人。当然不会真动手,可吓吓那贱人也好,也算是为民除害。想到这里,她颇得意地笑了。 狄梦云给杜时青讲课时,手机是关机倒扣在桌上的。她近来提心吊胆的,生怕朱明思打电话来。自从上次见面后,朱明思就时不时来电,和她聊一些琐事。起初他还正经些,顶多是说说孩子,抱怨抱怨妻子,可渐渐他的态度就暧昧起来,言语也愈发出格。 她是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人,又担心他要得寸进尺。整日忧心忡忡,不知该不该告诉杜秋此事,本想着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可这几天又见不到她人影。 狄梦云忍不住问杜时青,道:“杜小姐呢?” “我姐出差去了,你还没发现吗?她这几天都不回家。你有事找她啊?该不会要告我的状吧。”杜时青的勤奋是间歇性的,把努力当成个药片含在嘴里,现在药劲过了,她又懈怠起来。不背单词,也不看阅读,就盯着指甲发呆。 “没有,我只是有点私事想找她。” 杜时青挑起眉毛笑了,她就这时候最像她姐。她道:“说好的不告状,那你说话要算话啊。我今天下午不上课了,我要出去玩。” “什么?我没有和你说好啊。” “就是说好了。你做人不要这么死板啊,难得我姐不在,你就当放我一个假。休息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更好地学习啊。我都和别人说好了,临时爽约也不好吧。” 狄梦云心烦意乱,也无暇与她再争,只能让步道:“那好吧,不过作业你要照写,我明天会检查的。” 杜时青笑着给她献飞吻,“谢了,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狄梦云只独处了片刻,还没把思绪理清,电话又来了。她看一眼来电显示,就觉得呼吸困难。强打起精神去接,就听那头朱明思笑着问道:“我有两条领带,一条蓝色条纹的,一条纯黑色的,你说明天吃饭我用哪条合适?” 狄梦云咬着指甲,犹犹豫豫道:“这应该问您太太吧。” “我太太让我来问你。” 这自然是谎话,她不敢戳穿他,只是一味沉默。朱明思催促道:“别不理我啊,东西你都收了,这点小事还是要帮我做的吧。” “朱先生,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八点,你来我家里详谈。我怎么总觉得很多事和你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晚上去您家里不合适吧。” 他又笑了,只是这次带上些刻薄,“你不要多想,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家里人全齐着,叫你来,是把你当自己人。我也只有晚上有空,才能抽时间和你聊一聊。” “既然您这么忙,换个时间也可以吧?” “你倒是比我老板更厉害,让我抽时间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不可信。没事,你直说好了,我也不至于和杜秋告状。我就是觉得你很好笑,我一个有妻有子的已婚男人,贪图你什么呢?”狄梦云又沉默了。他接着道:“好了,我把地址给你。要不要过来,你自己想清楚。年轻女孩有点防备心是没错,不过神经过敏就有点讨厌了。你说呢。” 狄梦云讷讷,挂断了电话。朱明思给她的地址是间公寓楼三楼,她先前听杜秋说朱家新买了一栋郊区的别墅,举家都搬过去住。这下她不由得疑心,生出层层不安来。 杜时青溜出家门,叫了辆出租车到约定地方碰头。一上车,她就大松一口气,觉得外面的太阳都更好些。她倒不是贪玩,而是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忍不住想出门透口气。 凡事都不上心,但她也不是不敏感。自从林怀孝一走,许多事就微妙起来。姐姐没有结婚对象,还要不要结婚?该选谁,能选谁?爸爸还是姐姐,谁的主意说了算?叶春彦的事还是个秘密,她知道他们有些什么,生怕在爸爸面前说漏了嘴。 多数时候,杜时青是快乐的。因为她是一个能自寻快乐的人,生活经不起细打量,所以她总是闭着眼睛花钱。钱对她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动作,付账的动作。钱就像是水龙头里的水,动动手指,立刻就有了。 她买许多新鲜玩意儿,通常只为了拆包装时片刻的快乐,很快就厌弃,有时会觉得愧疚,浪费了爸爸的钱,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小事盖过,她也并不悔改。她的内心空虚,需要刺激来填补,又隐隐不安,怀疑有一个不幸的未来正等着自己。毕竟她不够努力,不够聪明,只是爸爸的女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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