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彦会意,接话道:“确实,要是外面有合适的,我也想找找看。” 老赵笑着点点头,便走了。到第二天,果然房东就来打电话,说要卖房,但也不着急,留了两三个月给叶春彦选新住处。叶春彦自然知道是托辞,这段时间来他的风流韵事传得沸沸扬扬,要澄清都无从说起。这一带又都是老年人,清心寡欲的日子经不起他这样的做派,估计是老赵又去告了一状。 不过他本就不想多留,立刻马不停蹄看起房子来。选中了一套两居室,在三楼,虽然房租涨了一千块,但采光格外好,停车场也新,方便杜秋的车过来。他预备下周签约,行李已经收拾起来,杜秋来找他,自然也瞒不住。她问道:“怎么搬家也不和我说一声?” 叶春彦道:“原本想搬好了再和你说,房东要卖房,一直住着对汤君影响也不好。”他没把话说清,但杜秋也明白,今天她过来时,有个老头在她车边站了站,同她打招呼道:“呦,叶先生的专车来了。”虽说是善意的调侃,但总让人不太自在。 “你想过要搬去哪里吗?” “就离这里二十分钟的路,有套房子还不错,已经说定了,不过还没签约,你有兴趣的话,我过几天带你去看看。” 杜秋不做声,只是随手拨弄着柜子上的水仙花叶。冬天过去了,成排的叶与花都栽倒下去,黄腊腊一片。这其实是很不像样的一套房子,之前姑且觉得能忍耐,不过是他住着这里。她点着搁在行李箱上的琴盒道:“你倒还随身带着琴啊?平时也不见你拉。” “确实荒废了,不过琴是我妈给我买的,总要留着。” “你能拉琴给我听吗?”
第44章 .5 如果我们只是亲情, 那你现在又在害怕什么? 叶春彦腼腆一笑,不好意思起来,道:“好久没练了,已经生疏了。” “不要紧,我也就随便听听,你也就随便一拉。”他点头,打开琴盒忙活起来。说是很久不拉,显然不是真话,这把琴一看就是定期保养,也几乎没调音。琴弓刚抵上去,他又停下动作,道:“动静很大,不太好,周围邻居都能听到。” 于是他们拎着琴盒往外走,到了外面一处小公园。这种风水宝地一早就由附近的老人瓜分干净了,能坐人的地方都由不同的团队占据着。只能左顾右盼,偷偷摸摸,打了个时间差,趁着老太太还没来练广场舞,杜秋负责望风,叶春彦在一棵樱花树下拉起来琴。 他拉的曲子并不新,就是门德尔松的 e 小调协奏曲,第一乐章,高音清澈而热切,是海燕飞快掠过起了浪涛的海面,风穿过山崖间狭长的缝隙。旁边闲坐下棋的几个老人也这琴声吸引,围在他们身边聆听。 其中一个等演奏完,问道:“你是在求婚还是在街头卖艺啊?” 叶春彦噎了一下,顺势道:“街头卖艺,先练习一下。” “现在街头卖艺抓得很严的,要考个证才能上岗。你有证吗?” “在考了。” “那你不会饿死了。”老人背着手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转身就走了。 叶春彦与杜秋相视一笑,很窘迫地跑了。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一整排的樱花树,花瓣纷落在身上。他顾不上自己,先拿下她头发上的花瓣。他道:“我不是免费拉给你听,有个问题想你。虽然这么说不好,不过我是不信你完全没有恋爱经历。我想,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对你很重要。” “确实有一个。” “有时你看着林怀孝的眼神,会让我觉得你在想别人。那么我呢?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你想从我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杜秋沉默,不敢贸然回话。他像他吗?完全不像,应该说恰好互为倒影。叶春彦是货真价实春天的造物,一棵被砍伤的树,结了疤依旧有生命力向天生长。 他却是忧郁纤细的,水中一轮伤感的月亮。 那一年他跟着导师去华盛顿做项目,她去找他。他开车带她去齐拉✻,途经一处果园,成片的杏树同时开花,远远望去像是皑皑大雪漫过天际。一阵风过,花瓣飘起,又像是白粉色的火焰随风摇曳。她从车窗外探出头去,看得心醉。 他笑道:“我第一次开车经过这里,就觉得你会喜欢。还好你在花谢之前过来了,我还来得及带你来看。” 他领她进果园,庄园主是个穿格子衬衫的典型白人农民。他们攀谈几句,似乎认识。他拉着她在果园闲逛,用中文悄声道:“我第一次过来时,他还以为我是小偷,差点拿枪狙我。我骗他我是记者,说可以拍点照帮他写篇报告宣传一下。他就让我进来了。” 杜秋道:“骗人不好,你又不是记者,让他空欢喜一场,到时候觉得中国人都不守信。” 他耸了耸肩,抖落身上花瓣,笑道:“那倒不会,校报也是报,不算撒谎。倒是把照片登在校报上,有想来的同学大可以光顾。也是宣传。”他的眼睛形状像是花瓣,两端尖,中间圆,略一做表情便见弯,含情脉脉的。又有那颗泪痣,总像是刻意勾着人去看。 杜秋也下意识看过去,望见他的眼神,又刻意错开。她隐约猜到他要说的话,有些怕,想含糊过去。刚要开口,他却抓住了她的手,抢先道:“我只想说一句话,求你了,听我说完。”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眼带哀求,道:“我们是表亲,但绝不仅于此。每次注视着你时,我都觉得很满足。我想和你在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这是亲情,你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对我有依恋罢了。” “如果我们只是亲情,你现在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你在害怕什么?” 她一把抽出手,气得浑身发抖,一层层起鸡皮疙瘩。他却误以为她是心潮澎湃,想去牵她的手,肩上的花瓣落下去,几乎带哭腔道:“我们可以走的,只要不回国,谁又能管我们。” 她一把推开了他,背过身去,道:“还是算了吧。就算不是亲戚,我们也不能在一起。我看着你就像是看着一面镜子,我对我自己都有埋怨和不甘,更何况对你。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是到此为止了。” “难道你之前对我的好,只是因为你爸让你这么做的吗?难道我们间的感情都是我的错觉吗?” “是的,你一厢情愿了。我只是你表姐而已,小时候照顾你也是我爸的意思。”她咽了咽唾沫,强忍住恶心。好在出发时怕晕车,没吃什么东西,不然她生怕自己会吐。 “我没有让你答应我,我只是想让你承认你在意我。我的性格可能是不好,那你只要说了,我都可以改。你说的事,我都能做到。我知道自己有时很讨厌,可我是真的在意你才会换得。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们感情的机会。这几天和我在一起,你不高兴吗?我很幸福啊。” “以后你找到合适的人,会更幸福的。我们在一起不合适,别再继续说下去了,以免我以后看到你的脸就讨厌。” “我不信你说的话。你当然喜欢我,现在不承认,只是觉得外人的看法比我们间的感情更重要。你说我一无是处,其实最虚伪的人是你。”他哽咽了,含泪眼眶中的红是杏花花蕊处的颜色。 杜秋回神,轻轻摘下肩上的樱花瓣,道:“是有一个人,曾经对我很重要。不过算不上爱,更复杂。他很像我,又依赖我。 我偶尔会觉得他应该和我享有同一种命运,彼此相联。所以放心好了,他不像你。而且你估计一辈子也见不到他。”她把花瓣捏在手里,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樱花好像比杏花更鲜艳。” 叶春彦接话道:“你也来的是时候,再过几天,这些花就都谢了。” “有些花就是因为谢得早,才显得更美。”她把外套拢了拢,疾步从花雨中穿过。到了对面马路,才道:“你请我听了演奏,那我也要回礼,带你去个地方。” 步行在过两条马路,毗邻商业区和领事馆区,有一处服务式公寓,对外只租不售。杜秋领他到六楼。推门进去是全套欧式风格,家具崭新。两室两厅配两个厨房。中式封闭,西式中岛厨,酒柜半满。杜秋道:“酒是送的,不喜欢换掉,这里是全天管家式物业,每周来打扫三次,就别担心会困在浴室里。游泳池和健身房,你下去自己看。” “这个小区挺有名气,有个外号,你听过吗?”杜秋摇头,他淡淡说下去,“这里又叫‘富二代的浦西行宫’。” 杜秋笑道:“挺好的,既然浦西有行宫,以后浦东我也给你早日安排上。能金屋藏娇也是我的本事。”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住在这里?” “你会想的,带你女儿过来住一天,她就会喜欢这里。你想住在哪里,我管不着,不过能改善孩子的生活条件,却为了自尊心拒绝。这样的清高就太虚伪了,你说呢?” 叶春彦无言以对,面无表情盯了她一阵,忽然道:“手伸出来给你看看手相。” 手心朝上摊给他,他虚虚搭着,沿着腕口血管一路朝上摸,又慢条斯理顺下来。他的手心热,一摸就有些烧。杜秋笑道:“你这看手相看得不正经啊。” “不正经才比较准。” “那看出什么了,大师?” “看出你涂了护手霜。”他抬头冲她眨了眨眼。 “真准啊,还有别的说法吗?” “你有百折不挠的决心,当断则断的勇气, 不过有时趋于冷酷。对在意的人很好,可有时关心则乱会让人紧张。” “那对方紧张什么,大师能看出来吗?” “紧张租房子的钱可不是小钱,如果说不在意有点假,如果太在意又伤感情。” “钱要看怎么花,花到在意的人身上就是天经地义了。我也是花钱买个高兴,总不能每次衣服脱到一半去抓鸡。感情线上还能看出什么吗?” 他装模作样摸她的掌纹,指腹摩挲着,密酥酥发痒,“你这感情线看着很错综复杂啊,嗯,之前跑了一个未婚夫啊。现在的这个又是明确的不想结婚的态度。那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你看不出来?” “预计短期内是不会结婚的,好好享受爱情的快乐和自由,不过家庭的压力也不小,很容易两头为难。你为难归为难,现在这个对象也不可能和你结婚,顶多再举债把钱还给你。” “知道了。”杜秋笑笑,眼神略一黯,“大师还有什么指教吗?” “把眼镜拿出来。” 她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眼镜放在茶几上,“怎么了吗?” “怕压坏了。”他一手垫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压住她的肩膀猛地往后推,压在沙发上,他抬起她的下巴,然后是吻。手滑到背后扯出衬衫下摆,探进去解内衣扣。她腾出的手去解衬衣,他却轻轻按住,道:“不用手也能解开,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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