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人都是白袜子小皮鞋,就她一个人,站在中间,扎着两个冲天的小辫子,脚上穿着一双巨大的胖头虎鞋,站在那儿像一个小绿巨人。 眼看着沈衍舟充耳不闻,还在看,甚至唇角的笑意还越来越明显,蒋唱晚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强行翻页。 “笑一会儿就行了!到底还要笑多久?” 沈衍舟不语,眉眼里却还是笑意,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好半晌才“嗯”一声。 “确实不能再看了,再看怕你穿着胖头虎鞋来揍我。” “……沈衍舟!” 蒋唱晚更恼了,声音放重一点,喊他名字,还往他身上示威似的锤了一拳。 少女的拳头落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倒像小猫挠。 “嗯。”沈衍舟应得轻松,眉眼和唇角笑意犹在,欠嗖嗖地接道,“在呢。” 四两拨千斤,两句就把蒋唱晚气得半死,撇过头去不想理他。 好一会儿后,她才又慢吞吞地凑过来,安静地趴在边上,看他看别的照片。 照片像是某种特殊的记录仪,和香味、旋律等等其他也有记忆性的东西不同,比起那种身临其境,立刻将人拉回那时候的氛围来讲,它显得更客观。 以别人的角度拍摄下自己,作为一个不断成长、不断变化的个体来讲,其实也是很新奇的。 一张张的照片翻过去,望着从前稚嫩的脸,某些尘封许久的记忆一点点浮起来,会产生一种,“哇,原来我以前长这个样子”,“哇,原来还发生过这些事”,诸如此类的感觉。 看见沈衍舟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张照片上许久,蒋唱晚托着腮,目光也落在那张照片上,小声解释道, “那是我爷爷。” 照片上的人还比较年轻,穿着朴素的纯色中山装,抱着一个肉乎乎、笑得正开心的小女孩,看向镜头。 许是不常面对镜头,神情稍显拘谨,但眉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有着属于隔代长辈特有的亲昵,让人感到隐秘的欢欣和温暖。 思绪随着相片上人物的脸飘远,蒋唱晚顿了顿,安静地道, “很厉害的一个小老头。” “十几岁就从家乡城市出来打工,满中国跑,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凭着自己养活一家人。”蒋唱晚顿了顿,神情放松,偏着头,像是在回忆,真诚地道,“而且还把子女教育得很好。” “我小时候他对我可好了。”她想到什么,眼角带了点笑,分外生动地跟他演示,“家属院后面有一个麻将馆,老头儿老是在那儿打麻将,我每次想买什么东西,就急匆匆地跑上去,在他旁边‘爷爷’‘爷爷’地喊。” “老头儿就看牌,不看我,明知故问,又很轻描淡写地问我要干嘛,然后我就扭扭捏捏的,在旁边扭成一个麻花,并把手伸出来,做这个手势。” 蒋唱晚现场演示,把右手伸出来,拇指和食指并拢,来回搓了搓,是一个代表钱的手势,“然后就说,爷爷,我想要这个!” 她表演得实在太生动,眼睛里倒映着灯盏,流光溢彩,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沈衍舟也不例外。 他眉眼笑意未散,偏头看着她,颇有兴趣地挑眉,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老头儿就从麻将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来给我,我就麻溜儿地跑下去买辣条。”蒋唱晚笑着吐了吐舌头,还做了个鬼脸。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儿有习俗,说是打麻将的时候不能要钱,会一直输,但是我爷爷从来都没有说过我。” “老一辈的人好像都不太善于直白地表露爱意。”蒋唱晚偏着头,小声道,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他是很喜欢我的。” 沈衍舟看着她片刻,带着点笑意,“嗯”了声,偏声音又是很认真。 “谁不喜欢你啊,是吧?” “那倒也是。”蒋唱晚毫不谦虚地点点头。 沈衍舟难得没呛她,而是垂下眼,又看了片刻。 少年指尖极轻地从那张照片上擦过,忽地问,“那爷爷现在呢?” “现在……” 蒋唱晚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什么,声音倏然小了下去,尾音轻轻缓缓的,人也缓慢趴下去,下巴落在手臂上,显得有些落寞。 “爷爷现在身体不好,隔三差五进医院,楼都很少下了。去年冬天尤其艰难,在医院待了好久……” “他们都说,对老人来讲,冬天是最难熬的,是真的吗?” 沈衍舟握着相册边的手紧了紧,垂下眼,看不清神情,好片刻之后,才轻轻“嗯”了声。 “我外公也是冬天走的。” 每一个孩子的童年大抵都会有一个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的角色。 他们操劳了大半辈子,在退休后还要帮儿女带孩子,负责琐碎劳苦的事务,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却好像从来没有抱怨过。 隔代亲的宠溺好像在童年时被无限放大,使这个老人的角色,变成温暖港湾的象征,变成无论如何,都能够兜底,换来一片安宁美好的避风港。 可往往最先让这些孩子尝到离别滋味的,也是他们。 两个人倏然安静下来,陷入短暂的沉默。 蒋唱晚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异常沉重,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无法喘息,也无法动弹。 空气好像倏然变得厚重,在两个人之间缓慢地流动。 好片刻之后,蒋唱晚蓦地站起来,像是在用肢体动作缓解情绪问题似的,深呼吸了几下,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个了。”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不适合现在聊。 “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惊喜。” 她这样说道,然后转身快步走进房里,只留下客厅里三个茫然到面面相觑的人。 “啥啊?”季程瞪着眼,很紧张,“不会是房间里有个鬼吧?” 程姗姗:“……那还真是,挺惊喜的哈。” “当当当当!”片刻之后,蒋唱晚怀抱着一大摞东西走出来,还自己给自己配出场音乐。 “你的,风行全线CCD。”蒋唱晚把好几个盒子放到程姗姗怀里,“别说二手市场炒多贵了,这几款可是机皇,千金难求好吧。” 程姗姗连忙伸手接过,盒子太多,还差点没接住。 她垂眼看了半天,看清包装上的字之后,目瞪口呆,嘴巴张成“O”型,兴奋道, “我靠!这何止是千金难求啊!这几个型号简直是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的好吧!!!” “给你。”蒋唱晚走到季程边上,弯着腰,把一个大箱子费劲地拉过来,“你的风行最新款机器人。” 实在太重了,她拉半天都没拉动多少,有点冒火了,冲着惊呆了的人吼,“你他妈就坐那儿看着,不会搭把手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来了来了来了。”季程一溜烟儿跑过来,抱着机器人包装盒,左看右看,喜笑颜开,嘴都合不拢,被骂了也十分谄媚, “对不起,小的太高兴了,一时不慎,累了公主的手,还请公主原谅……” “拿了第一名就是好啊,什么奖品都能有……”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过来,我给你拍张照试试……” 两个人各自抱着自己的新礼物,乐得合不拢嘴,边拆边兴奋地讨论着。 蒋唱晚站在沙发前,看了会儿他们高兴的模样,唇角也不自觉弯起,好半晌之后,才回过身来,看那个刚刚被她故意遗漏的人。 沈衍舟坐在沙发上,脊背放松向后一靠,微微扬起脖颈,抬眼看她,挑了挑眉,意思是,“我的呢?” 蒋唱晚看了他好片刻。 少年坐在沙发上,昏黄灯光被挡住一些,在脸上落下些许阴影,越发显得他棱角分明。 姿态闲适,神情淡然,眉眼间尽是处变不惊。 身后,满桌的菜还没收,此时此刻依然能看出做菜的人的熟练与平常。那种能惹人惊呼的美味,仿佛还停留在舌尖味蕾。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就担起家里一半责任的少年。 沈衍舟实在太有礼貌,太成熟,太懂事,以至于他们时常会忘记,他也就跟他们一个年纪而已。 也就只有十六七岁,还应当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年纪而已。 少女的神情缓慢地放平,从方才的轻松,到了一个非常认真的模样。 她低下头,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单膝跪上沙发,人向他凑近,将信封递过来—— “沈衍舟,给你。” 她的声音很轻,连同身上那股铃兰的气息一起,被秋风递到他身前。 信封很厚,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仿佛有把熨斗顺着指尖,一直熨烫到心脏。 少女的神情异常认真,小鹿眼倒映着昏黄灯光,流光溢彩,亮得惊人。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和奖励。” “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男主角。” 话音在嘈杂的环境里,轻轻地落在空气里。 却好像一阵惊雷,砸进绵软的心脏。 “如果你以后还愿意做我的男主角的话……” 少女顿了顿,看着他,没有任何怜悯、同情,或是其他高高在上的神情,只是异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 “我会拍出很多很多很好看的东西,赚很多很多钱给你。”
第46章 46 心脏好像在一瞬间停了一秒。 周遭空气都静了, 不远处窸窣的动作声和说话声都不复存在,只留下眼前人的呼吸声,还有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这场漫长的, 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悸动才缓慢的结束。 继而才扑通,扑通, 心脏重新在胸腔内跳动起来。 沈衍舟很难形容那一刻他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人走到他面前,砰一声扔下一个烟花, 把他炸得稀里糊涂,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同时, 又十分笃定地告诉他。 你完了。 你这辈子都要栽在她身上了。 少女的手指握在他手腕上, 手心里被放上来的信封仍还带着熨贴的余温。 从决定参加这个比赛开始,蒋唱晚就设定好了,如果获奖,所得的奖品要如何分配。 程姗姗喜欢拍照, 喜欢新潮与复古质感, 那就把得到的ccd送给她。季程喜欢奥特曼、变形金刚等等等等,一切男孩子都会喜欢的东西,就把收到的机器人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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