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裕淡淡笑了:“安排询问室。” “是,傅队。” 专案小组立刻行动,傅明裕转头便给江进去了一条信息:“告诉许垚,顾澎和萧婓主动申请协助调查。” …… 此时的许垚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纯讨论画画,许垚还有模有样地问了几个问题,比如笔法,比如画家在画布上签名的习惯。 林纯对此颇有研究,还举了几个例子:有的人会在画布正中间先签上名字,然后再用油彩盖上去,需要用多波段灯照射才能看到签名;有的人会在画布后面留下小字;还有的人会在油画完成且油彩彻底干燥之后,再在正面比较显眼的地方签字。 许垚听得并不认真,直到手机响起,她走到一旁接听。 “什么?你没看错?好,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许垚又站在窗边片刻,看上去像是被电话里的消息影响了。 林纯问:“又出什么事了?” 许垚转身说:“顾澎和萧婓去专案小组了,而且还带了律师。像是有备而去。” 林纯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了个结:“律师?” 许垚接道:“我不想乌鸦嘴,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情况下才会带律师去警局? 许垚折回来坐下:“你在这边有没有熟悉的律师,你比较信任的?如果没有,就要用我安排的律师。我还是那个意思,趁着还有时间商量出一个策略。这时候再犹豫不决,耽误的可是你的未来。” 林纯眼睛里划过一些情绪:“你认为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我认为不重要,事实才重要。而且你了解他们,你心里应该比我有数。”许垚反问,“现在你最应该问自己的是,他们知道你多少事,你又知道他们多少事,若真到了互咬的那一刻,你有没有本事把它们装进套里,自己出来?” 许垚话音刚落,手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专案小组来电。 许垚当着林纯的面接起来:“喂?您好。好,我会转告她。” 挂上电话,许垚看向林纯:“专案小组传唤,请你协助调查。” …… 不到一个小时,林纯在许垚和覃柊的陪伴下来到专案小组。 专案小组安排的是一间询问室,这说明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一切都还有机会。 许垚在外面小声嘱咐了几句,又问林纯到底要不要请律师? 此时的林纯心里没有底,何况来到专案小组,氛围也和之前不同,她隐隐感觉到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关键信息,尤其是傅明裕之前还问过许垚那几个问题,顾澎和萧婓还是主动前来,这每一件事都对她不利。 林纯犹豫了几秒钟,问许垚:“你的律师靠谱吗?” 许垚说:“他拿了钱,就有义务保障你的合法权益,但律师不是救命稻草,也只能尽力。这一次还得靠你自己的故事,当然我也会帮你。” “好。”林纯点头,“我从没有指望过别人,但我也的确需要帮手。” 安排好外面的事,林纯走进询问室。 面前负责询问和记录的民警和之前一样,却不见傅明裕。 林纯心里稍稍松了,想着照现在看,形势还不算特别严重。 林纯坐下之后,民警核实了几个简单问题,便将询问拐向一个诡异的方向:“其实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先和你了解一下方许父母生前的事。” “方许的父母?他们早就不在了,问这个做什么?”林纯本能排斥,“再说他父母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们都没见过。” “可顾澎和萧婓都说你知道。他们还提供了一些信息,说都是你告诉他们的。” “他们在撒谎,我根本没有说过!”林纯反驳之后静了两秒,又问,“他们都说了什么?” …… 顾澎:“其实程芸是女同。” 程芸就是方许母亲的名字,不过后来大家都叫她方太太。 “程芸在M国不只是非常激进的学生会成员,还曾经入过一个组织。听说是她选修课的专业导师引她入门的。具体专业名我不记得了,就算知道也没有意义,像是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专业,一定会起一个听上去很讲人权名字,实际上干的都是反人类的事。如果他们到处宣扬反人类,就一定会遭到抵制,所以要包装嘛。” 顾澎轻描淡写的开场白一下子将负责询问的民警说懵了,谁也没想到顾澎说要主动提供线索,会从方许的母亲开始讲起,还是这样一种神展开。 “我所知道的是,那时候程芸因为女同身份得不到认同,加上性格本来就激进偏激,看事儿比较极端,所以才会剑走偏锋。她入了会以后表现得非常优秀,很快就成为骨干。而且她还是中国籍,非常受到那边看重,要她回国之后发展壮大,导师也对她寄予厚望。” “你先等等,程芸念的不是生物基因吗?” “什么是生物,什么是基因,什么是染色体?男性、女性、多性别。往深了讲,不都能联系上吗?” “你继续。” “方许的父亲方晟倒不是同性恋者,但他和程芸的婚姻根本不是大家以为的那种。我所知道的是,程芸发展到后来已经从女同变成了无性恋。总之在和方晟结婚的时候,程芸是喜欢女人的。方晟也知道这件事。” “既然程芸的性取向是女人,那方许又是怎么来的?” “我听过两种说法,但没有证据,到底哪一种才是事实,我想连方许本人都说不清楚。他父母一直隐瞒到去世。” …… 而另一间询问室,萧婓是这么描述的:“要么就是通过试管婴儿自己生,要么就是找人代生。我听我母亲说过,她更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因为她的朋友有很多M国华人,她们更了解当地情况。她和方许的母亲一起去做过SPA,方许的母亲原本是想推荐她购买这套‘服务’,说不会破坏身材,不用再经历一次痛苦,还可以在试管阶段筛除掉基因里的不良因子,再注入一些优秀因子,保证生出来的孩子是人中龙凤。我母亲没有上当,但她说她见过方许母亲的身体,不像是妊娠过的。所以我们都觉得,方许是代|孕来的。” 萧婓:“我们都知道,方许的父母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因为方许母亲的引路,方许父亲才能顺利跻身那边一个民间组织的上层。其实那个组织的规模不算多大,但对于两个急于成功,急于在某个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的华人来说,这就是捷径。我们家和顾家上一代就积累一些家底,但方许的爷爷奶奶辈比较普通,后来能和我们两家平起平坐,靠的就是这套背景。当然,他父母的野心不小,不止想当新贵,还想再上一层。但这很难,那些有规模的组织,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进去,就算进去了,也是最底层。” 顾澎:“以前我们都小,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单纯认为,是因为程芸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怀孕,所以才走这一步。我甚至一度觉得,就算是同性也应该拥有生育权,不应被剥夺。直到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接触这个行业里的人多了,回想起方家的事,才生出一个疑问——程芸没有背景,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成为那组织的骨干?方许真的只是为了圆她当母亲的梦想,还是某种利益谈判下的产物?方许的‘病’又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说过,器官移植不是重点。 在悬疑文里,这个梗比较常用,冲击力也比较强,很容易吸引注意力。 前面排除掉这个选项,是不希望大家被这个词带跑偏。 前面每一章的铺垫,所有信息箭头一致,说得一直都是“身份”。答案就在这些细节里。 身份不只是家庭背景、姓名、经历,还包括基因和生物信息。要证明一个人的身份,可以通过指纹和基因检测(前面提过很多次DNA检测)。而一个人要判断自己的身份,可以通过记忆、经历和性别多因素结合。 除了生物判断、自己认知判断,还有社会身份、社会性别。 另外希望大家留言时注意规避敏感字、违禁词。客观、理性地分析讨论,小心留言被系统清理。
第42章 终于说到“病”了。 民警适时引导,不仅提及方晓晓的收养,还提到第一次收养不到三天就送回来的插曲。 只听顾澎笑了一声,带着点嘲弄:“频繁做身体检查,动不动就带去医院,哪个小朋友会喜欢呢?” 另一间询问室内,民警问起器官移植手术,萧婓并没有回避,而是说:“方许和方晓晓的确是在我们医院做过一次肾脏移植,但所有程序都是合规合法的。虽然病例丢失了,但我可以让当时参与的医护人员为这件事作证,尽可能提供资料。” 当年的主刀医生,在许多年后因非法器官买卖一案而被判死刑,可方许的这台手术完全合法,捐献者方晓晓是出于自愿,并不是什么非法交易。 “自愿?”民警说,“方晓晓当时才多大?她还什么都不懂。签那个字未必是她的意愿,而是方晟和程芸的意愿。方晓晓在手术之前给福利院写过一封信,疑似是求救信。” “这件事我我并不知道。”萧婓说,“我们医院从没有做过任何强迫捐赠者的事,你说的属于方家内部沟通的问题,与我们医院无关。而且方晓晓做术前检查时,有很多机会向医护人员求救,她自己也有手机,可以报警,如果不是自愿,她可以自救。可她就写了一封信?” 现在追究当年那封信的内容已经没有意义,信件早就不在了,没有任何人、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方晓晓并非自愿。再者,就算她是被方晟、程芸逼迫了,这两人也已经去世,法律无法对已经去世的人追究行为责任。 民警又问:“方晓晓是在七岁以前被方家收养,为什么到了十几岁才做移植手术?” 顾澎回答:“原本这个手术是不需要做的,原本方许的病已经好了,没想到因为长期生病,脏器受损,到了十几岁才发现肾衰竭。” “那方许原本的病是什么?” 几乎同一时间,专案小组通过走访,找到一份二十年前的身体检查记录,第一时间送到傅明裕面前。 这是一份当年福利院负责人,用捐款为所有在院小朋友安排身体检查的记录,而其中除了抽血之外,还有一项是“细胞动员剂”的费用。 傅明裕拿着记录来到萧婓的询问室,问:“方许得的是白血病?” 萧婓扫过傅明裕手里的东西,虽然看不到实际内容,也不难看出警方已经掌握证据,于是说:“这种病兄弟姐妹之间配型的成功率更高,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配型,成功率只有二十万分之一。方家也没想到大海捞针,竟然捞到了方晓晓。她那时候简直就是方家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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