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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讲究物极必反，所以剥卦在我看来也有种循环新生之意。 柔变刚也，君子应顺势而为，把握机遇，静观其变。 我反摩着卦文，能看出沈栩栩暂时并无生命危险。 但她依然身处低谷，身体方面的疾病还有恶化之象。 不过有一点，沈栩栩和我的人生都有些逆向而为的属性。 直白点说，不好的事情落在我们头上，反倒像是好事，能推动一些进程。 我屏息敲了敲脑门，轻声呢喃着，“剥脱，循环，顺势而为，新生……那她要怎么做才能翻盘？” 没等推敲出答案，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拿起一看，是苏清歌打来的电话。 我呼出一口气先从卦文中抽离，接听后喂了声，“妈，您这么晚了还没睡？” 苏清歌低着音，“没呢，容棠回去了吗？” 我知道跟她粉饰太平没用，如实道，“他这个点儿还在应酬，得后半夜才能回来。” 具体几点到家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熬不过他，这些天我惦记沈栩栩的事儿，都没心思跟他吵架了，每天就跟打卡似的给他发去两条短信，他爱回就回，不回拉倒，心态我都被锻炼出来了。 “我估摸他也不能回。” 苏清歌哼了声，“天天去那种地方，心都野了。” 我微微皱眉，“妈，他去哪种地方？” “他……” 苏清歌叹气道，“算了，先不提他，小萤儿，你明天有时间吗？” 我嗯了声，“有。” “那好，明天你陪我去庙里上炷香吧。” 苏清歌说道，“我也想拜拜菩萨，保佑我家宅平安。” 我自然应下，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她商量，面对面说比较好。 挂断电话我想了下苏清歌没说完的话，兀自又摇了摇头，稍稍静心，开始入定打坐。 身体调养好的最佳受益便是修为得以提升。 只不过留给我的时间太少，又没法等到春天再去接雷。 所以我哪怕每晚都在行气，最多也就能从五成修为提高到七成。 别说做不到全面恢复，即便是恢复，对付慈阴依然是以卵击石，远不是对手。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时间开车去了香远山。 正值赏枫季节。 香远山上满阶红叶，秋浓气爽。 寺庙里亦是香火缭绕，苏清歌带着我直接进入殿内，虔心上香。 我跪在苏清歌身边的蒲团上，举香至额，心头默默祈愿。 一愿沈栩栩平平安安，能摆脱阴气困扰，二愿孟钦能多爱我一点…… 念头一出，我猛然一颤，天灵盖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怔怔的看向高台上的菩萨塑像。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一个带着宝冠的白裙少女，她笑着从菩萨的塑像中跃出，飘飘然的走到我身前，随后便跟我融合到了一起。 身份于不经意间就发生了转变。 她从高台上的看客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跪在菩萨面前，她许出了属于自己的‘私心妄念’。 我跪的脊背挺直，持香的指尖像是触了电，四肢百骸都有了发麻感。 耳畔断断续续的响起成琛前世的声音，“正是你没有受过世俗所累，没为五斗米折过腰，亦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爱，你才不懂凡人真正的牵绊，想必你聆听信徒心音的时候，根本无法理解他们为何会执着于追求小情小爱，一心只想要功名利禄……” “这是事实啊，小情小爱有什么意思呢？” 前世的我回道，“逐鹿者，不顾兔，决于金之货者，不争铢两之价。” “你无需跟我强调目光长远，我只想告诉你，没有小爱，何来大爱？无心之物，你的爱只是流于表面，哪怕你被佛道之气熏染千年，你也只是一块会发热的冰，成不了真正的火炭。” 最后，他说道，“当下你之所以迷茫，正是你本我意识开始苏醒，去为你自己活一世吧，看看生而为人的无奈……” 我闭上眼。 忽然想哭又想笑。 原来…… 这就是人心会产生的私念。 是我前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小情小爱’。 当下的念头，亦是我前世认为的不知足，得陇望蜀，既要又要。 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这并不是得陇望蜀，而是凡心的正常欲念！ 抛除一些个别极端的例子，其实人想要的很简单，无外乎就是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奔头！ 我来给菩萨上香，并非是想让菩萨出面替我完成心愿，我只是想把我的希望摆上高台，让我能看到它，期翼着能显化它，从而促使我更有动力的活下去。 因为人世太苦了。 它既不像天界处于高阶，能看破一切，俯瞰万物。 也不像冥界讲究善恶了结，有罪赎罪，斤两不差。 人世充斥着纷纷扰扰，有生老病死，有爱恨别离。 所以注定了人世会苦。 有多苦？ 看看触犯天条的神仙就知道了。 神明犯了重罪不会被送到地狱，而是被贬到凡间。 因为进到地狱就不需要再有什么乱八七糟的念头，等着遭罪就好了。 什么欲望都会被切断，睁眼闭眼全部是黑暗，疼的尽头还是疼，没有生机，自然也就没有希望。 可人世是会让你看到希望的，哪怕你摔倒一万次，哪怕你疼到撕心裂肺，只要你不敢死，你心有挂牵的不想死，你就能忍着疼，爬起来踉跄的前行。 即使你明知还会摔倒，你也会咬牙坚持。 那是什么促使你坚持的？ 是希望。 这便是人世间最无情也最有情的地方。 我们在红尘里挣扎，在苦难中翻滚，在街上随便抓住一个路人询问，就没有说活得不累的。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想抓住的，无非是那一点点的希望。 而且这希望还是能看到的，像是暗夜里一道光，纵使这道光还遥不可及，至少能看到。 我会想着，只要我手臂再往前伸一伸，再挺一挺，就要碰到光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人是最能吃苦的，我们也不怕苦。 为了那道能看到的光，父母愿意任劳任怨的培养孩子，只愿孩子将来能有大出息。 为了那道能看到的光，学子们愿意寒窗苦读，只为那一纸录取通知书。 为了那道能看到的光，很多人风里来雨里去，劳累奔波，只因还有牵挂，还有责任。 可有的时候太累了，心脏需要有个拐杖，支撑着才能继续前行。 于是我们来求神拜佛，上香一炷，既是慰藉灵魂，也是放大希望。 只要那道还未触碰到的光芒足够耀眼。 只要我们给自己画出的大饼足够香甜。 我们就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所以…… 既要又要有什么错呢？ 我想要聪明健康，同时，我还想要苗条漂亮，这便是我活着的追求和希望。 诚如我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同时，我也想他能多爱我一些，这亦是我跟他走下去的念想。 这些都只是凡心最基本的欲啊！
第1528章 怀疑 前世的我作为无心之物，自然不能理解这份欲。 因为这种‘私念’，是前世的我无论看多少书都学不会的。 更不要说，‘欲’这个字，总是会跟低俗和浅薄沾边。 即使到了当今社会，我们好像还是会下意识的去抵触这个‘欲’字。 甚至我们会默认，一个长期单身的人，无论男女，他就是无欲无求的。 貌似只有将‘欲’字去无限的模糊，好像才不会被当成异类，或是被看成一个低俗的人。 乃至是你当众表示想要升官发财，腰缠万贯，听着都会很粗鄙。 可要是换个说法，说自己要扶摇直上，自强不息，听到人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个样。 那么话说回来，模糊了‘欲’，就没有‘欲’了吗？ 在我看来，只是把它深深藏在心底了。 再有‘欲’字包涵的层面太多。 情欲，食欲，物欲，贪欲…… 其中还有个很重要的词语，欲望。 它的释意是，本性产生的想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 释意还说，欲望是世界上所有动物最原始以及最基本的一种本能。 作为人，我们或许能做到压抑本能，控制本能，但是做不到去阻止本能。 而有些正向的欲，正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的盼头，我们想要实现的目标。 只不过欲字太容易让人产生低俗的联想，会让我们羞于去表达。 再加上传统思想作祟，我们会想要藏好自己的私念，只有在面对不言不语的‘神明’，才敢稍稍吐露心音，将这份希望说给神明听。 而前世的我，想的却是消除众生的这份‘贪欲’。 是的，另一个我认为这份‘既要又要’是贪得无厌。 若是你已经嫁谁得良人，有了一个女儿，为何还来找‘我’求儿子？ 若是你已经有儿有女，能吃饱穿暖，为何还来找‘我’求间大点的房屋？ 若是你身体欠佳的女儿已经得‘我’的庇佑恢复康健，为何又来求‘我’赐你个乘龙快婿？ 而今落到我自己头上，我已经嫁给想嫁的人，富贵加身，为何还来求菩萨让他多爱我一点？ 这里依然不提极端个案，我想大多数人的心愿，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是对美好的一种期盼。 前世的我想要消除众生的贪欲，那反过头，不就是要扼杀众生的希望吗？ 人世已经很苦了，再没有希望和奔头，没有欲念去支撑，人活得不就跟行尸走肉一样？ 那人世跟地狱还有什么差别？ 正是欲念和欲念之间的互相碰撞，才有了善恶，分了正邪。 因为正道之人想要福佑众生是欲，想要起势得到大成也是欲。 入邪之人想要一手遮天是欲，想要踩着尸骨站到绝顶高处还是欲！ 就连我在摧毁慈阴的血丹后，盼望着身上的红线能够大幅度生长都是欲！ 我们跳脱不出这个‘欲’字，它或作慾，口、鼻、耳、目、四支之欲皆出於心，故从心，亦通。 谷是粮食，欠是不满足，这个字就表明了，既生于世，就会想要达成某种目的或得到某种东西，满足某种需求。 这便是我前世看不懂的凡心。 并非是这颗心想要的太多，而是它得要。 这份‘要’，才是它前行的催动力，是它活着的指望。 如果凡心真的说不要了，无欲无求了，啥需求都没有了。 那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升华了境界，像十三爷说的，到达了神明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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