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发出声音,小龙舅那比划的双手和夸张的面部表情也流露出无限恐惧。 我晕晕的,眼皮逐渐发沉闭合。 耳朵跟着发闷,听东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 手腕被人掐住,带着我竟盘腿坐到地面。 额头被指腹点了点,眼皮被迫掀开。 隔着条缝隙,我看到了谢叔严肃的脸。 可我说不出话,很累,很困。 谢叔手一松,我便又阖上眼,耷拉着脑袋想睡觉。 “败气在她体内融合了。” “啥?” 爸爸愣了愣,“晚上凤丽喝了加符水的汤,那东西真的出来了,小孩儿样,能打能叫唤,我想用您给的布袋把它收了,谁知那布袋烧着了,后来老三看我弄不过那东西,就进来给它抱住了!” “怪我不好,之前还和凤丽讲老三体质特殊,能将脏东西困住,这孩子肯定是听到了,她就豁出去了,我知道她想挺到凤丽生产,没想到她弟弟刚出来,她这就……三爷,您再想想办法吧!” “败气在她体内融合,是真的木已成舟,无力回天。” 谢叔凉着音儿,“她七魄已经彻底消散,现时就剩一口气,咽下就上路了。” “三爷啊,我闺女年纪还小,您救救她吧!” 爸爸跃起哭腔,“我三个女儿,已经生病没一个了,老三不能再没了啊!” “别急,她三魂被我护住,真火还在。” 谢叔沉着腔,“我要问你,是否真要救下这个孩子。” 音落他又道,“你别着急点头,丑话我得说在前头,救她我也是赌一把,另外,她现今和败气融合在了一起,正所谓人活一口气,这败气和她算是两两相生,她活,败气会旺,她没了,败气才会消亡,救活她的后果就是你家要承受一个新晋败家子,日后她的前程皆是不定,孰轻孰重你们要考量清楚。” “败家子?” 爸爸懵了几秒,吐出的字节很像大舌头,“那也要救,三儿是为我才受连累的,没她我就要被打死了!” 正说着,一记虚弱的女音插进来,“谢先生,对不住,是我不对,我看到了才知道肚里有多吓人的东西,应应是顶好的孩子,我给她当了回妈,没成想让孩子为我遭这么大的难,是我没尽到责任,求求您,一定要救活她……” 事情到了这步,秦姥姥也捋的七七八八,接茬儿就道,“这指定得救啊,好好一个孩子,别管她成啥都得先活命啊!” “是呀姐夫,你做的对,得救孩子,刚才是我不对,不该踹你,你说你早点和我通气儿不就……” “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三爷,我家三儿……” 人声杂乱。 我被吵得很烦躁。 此刻只想他们都能安静下来,我好心无旁骛的去睡觉。 “既然如此,你们都先出去。” 谢叔冷腔低沉,“余下的事情的我来办。” 脚步声迟疑着离开,屋子貌似空了些。 “长林兄,你也出去吧。” 谢叔说道,“乾安在这帮忙就好,你放心,行走阴阳,谢某向来无所畏惧,你女儿这件事,谢某只要接手就会竭尽全力。” 爸爸轻声道谢,似乎蹲在了我的身前。 我的脸被一双颤抖的大手捧了起来。 凝固在脸上的鼻血污渍也被那双手仔细的擦拭。 就连我散开的长发也被掖到了耳后。 他像是仔仔细细的看我,几秒后,我身体一晃,被揽进了一处带着浓浓血腥味儿的怀里。 粗糙的大掌拍了拍我的后背,有温热的液体落到我的额顶,“三儿,你最贴心,最听爸话,以后爸再也不拽你去瞎看热闹了,你说啥话爸都听……” 爸爸隐忍着情绪,音儿很小很小的传出,“爸答应给你买字帖,买墨水,买钢笔,买课外书……你好好的,来年春天爸还领你去县里逛庙会,将来爸供你读大学,咱去大城市,像你大姐一样有出息,你听爸话,别乱走,别睡觉,下面黑啊,吓人,咱就在家,咱哪都不去,啊。” 我闭眼流着眼泪,想说什么,却没有一丝力气。 待身体被松开,我又耷拉下头。 身前响起嗵嗵声响,“三爷,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没想到在小庙随意的念叨几句,那野鬼就能进了我媳妇儿的肚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 “未必是你的错。” 谢叔打断他的话,“事情如今已经清楚,是有人在害你家,仔细想想,你是否认识一个叫慈阴的人。” 爸爸哭腔一顿,“我在屋里和那败气比划时,隐约听到有谁在院里吓唬老三,说她是什么神,对了败气叫她庙神,是个老太太的动静,当时我眼前都是血,被锤的也没看清啥……” “那就是她,确切的说,来的是她一个阴身,幻身。” 谢叔冷腔应道,“也是巧合,这个女人是我踏道后最大的仇敌,我知道她的时候,还是三十多年前,她混迹在港城,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女术士,对佛学,堪舆,增运改运颇有造诣,后来她走了邪路,成了专攻旁通法门的邪师,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南方人,直到今天,我才知晓原来她就是你们凤清村人。”
第25章 暗室逢灯 “她就叫慈阴吗?” 爸爸疑惑道,“有别的名字吗?多大年纪?” “本名我虽然不知,但她已有七十多岁。” 谢叔说道,“长林兄,也许是你家长辈同她有过纠葛,这纠葛至少要发生在三四十年前,或是更早,一定是慈阴还在凤清村生活的时候。” “您的意思是我家长辈曾害过她,所以她故意报复?” 爸爸询问道,“三四十年前,我还是小孩儿啊,我爹妈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农民,哪里会害谁……” 我蔫头耷脑的没劲儿说话,思维似被一根线拽着,强迫我不能睡过去! 记得那女人脸叫过蔡爷爷名字……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女道人! 自小就天赋异禀受人跪拜的女道人! 是她吗?! “长林兄,她天资过人,自称天神,据说儿时就有神通,既然她出生在凤清村,那她成长的一路绝不会泯然众人,也有可能在你没出生前,她就和你家有过矛盾纠纷。” “三爷,你这么一说我真想起一件事儿!” 正当我焦躁与没办法给与爸爸提醒时,他音色一挑,“听老人说,我们凤清村向来是灵秀之地,山里修炼的老仙儿特别多,就是小庙那伙戏班子死的太惨,怨气凝结,灵气才稍稍被压制,后来出的仙儿就少了,不过有魔必有神,村里后来就降生了一位据说是真凤转世的女孩子,她可厉害,五六岁就能掐会算,村里人都称呼她女道人,姓啥我忘了,好像是叫啥秀秀。” “但是她赶上的年月不太好,大概是五十多年前,真还没我,我爷还在呢,他是村里的小队长,接到举报说她在家接受香火供奉啥的,那时候对这些是明令禁止的,逮到事儿就大了。” “我爷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着,像我们村的蔡大爷他家也有传承的堂口,那些年都因为风头太紧把老仙儿牌位送山里了,后来才又接回来的……” 爸爸说道,“这女的真没咋收敛,也是她名声太大,我爷没办法,就带人去她家了,去之前还叫人去通了信儿,让她躲一躲,好歹一个村儿住的,她又真会点啥,我爷也有点打怵,不想为难她。” “她那时父母都没了,就剩个哥哥,这个哥哥还脑子不太好,她俩是分头跑的,我爷故意没去追她,合计追到她哥也没事儿……” 爸爸哎呀了一声,“结果她哥进山里就往石砬子上面爬,一脚踩空磕到头摔死了,我爷心里难受,回家也做病了,没多久也没了,听我爹说,后来那女的就离开村子,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说到最后,爸爸反应过来,“三爷,您说我是独子会不会也和她有关?我爹妈身体也没啥病,偏偏人丁稀薄,您说是不是她给我家下啥诅咒了?” “诅咒不见得,怨恨肯定是有的。” 谢叔应道,“而且她一直暗中掌控小庙,自诩庙神。” “那她为啥还不放过我儿子啊!” 爸爸嗓音哑着,“三爷,您说这事儿怪我爷吗?我爷要是真不讲情面,哪会给她时间逃跑,现在我爷都走五十多年了,她对我家是有多恨啊!” “她还真没把你家当回事,否则你连女儿都不会有。” 谢叔轻声,“这败气对你家来说,是天降横祸,灭顶之灾,但我和她博弈多年,她的阴狠凶残是你难以想象的,同她做过的恶相比,这点败气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或许她早就放下和你爷爷的纠葛,只是偶然间听到你在小庙念叨要儿子,便又勾起了她这份怨念,于是她顺水推舟的让亡灵化作一缕败气在你妻子腹中坐实,搞搞你,至于你万家日后怎么败,是生是死,她喜闻乐见,毫不在意。” 不在意? 我耳膜嗡嗡作响。 害人全家还不在意? 这不就等于在楼上看风景,正巧看到楼下路过个碍眼的行人,然后顺手将花盆推了下去…… 砸不砸死就无所谓了? 爸爸内疚不已,“怪我,是怪我……” “只是她没想到,小庙会被人泼狗血,而我半年前正好给李老板一位朋友在乡下看了阴宅,这才有机会和李老板牵上线,被请来凤清村,戾死树木,也是适逢其会,这败气被逼出来,她嗅到不寻常才会前来相助……” 谢叔冷笑出声,“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可见天意有定,如此巧合,慈阴既是我的宿敌,又是你万家的新恨,她害的人,我必须要救,万应应这事儿,我会揽到底的,长林兄,出去等着吧。” 许是谢叔语气里的笃定令爸爸安心了几分,他握了握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就出去了。 待爸爸一走,谢叔就吩咐乾安上香。 秋夜的凉风顺着窗框吹入屋内,平添了一股形容不出的肃杀。 “朱砂。” 他让乾安从后面抬起我的脸,旋后就用毛笔在我脸上点蘸作画。 “万应应,你都听到了吧。” 谢叔的声音极轻,手上的毛笔在我脸上画个不停,“天幸遇著相公,如暗室逢灯,绝渡逢舟,放心,有我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死的,你也得活着才能报仇不是?” 报仇? 我脸上被书写了很多咒文。 刺痛感细细密密。 思维亦被这痛感刺激的愈发清晰。 的确没想到我家和女道人还会有这样一段过往。 半个世纪,那女道人居然还能一直叼着我家,是有多记仇! 可要说她真记仇,就像谢叔说的,她应当连我爷我奶都不放过,更不会给我爸娶妻生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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