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姨不客气的回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着急回来是想去找小秋,这过了三年,她家的彩礼只能涨不能降,之前要夏利,现在就得要吉普,你要是达不到要求,就算坐火箭回来,一头扎她怀里都不顶用!” 见小龙舅闷在那儿,凤姨话锋一转,“小龙,你挺活泛的人啊,怎么谈个恋爱还死板上了,问题不在小秋,而是她家人,你让人家父母喜欢了,让他们觉得你这女婿能顶半个儿,不啥都好办了?” “问题是她爹妈我整不明白!” 小龙舅苦着脸,:“尤其是她老姑,事儿的都要成精了。” “这就是症结!” 凤姨给他盛了碗粥,“人家越对你有意见,你越要拿出诚意,不然我和妈咋去谈都白扯,龙啊,真要到你和小秋成了那天,你还能给她父母撂脸子啊,咱可不能有这种报复心理,这样的男的最没出息,小秋是独生女,人家的爸妈就是你爸妈,不管到啥时候都得孝顺,百善还孝为先呢你知道不!” 小龙舅被教育一通就继续吃饭没啥动静了。 我吹着头发也没搭茬儿。 满脑子都在想爸爸…… 他没在家挺好的。 我讨厌离别。 更讨厌悲怆。 今儿天气还很应景。 睁开眼窗外就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清清婉婉。 四处都湿湿漉漉。 犹如这撕扯不断的亲情。
第74章 越来越远 上午九点整。 凤姨和秦姥姥陪我在门口等候。 远远地,就看到谢叔坐的车子开过来了。 那辆车仿佛从薄雾中开近,一点点,在视线中变得清晰。 雨滴哒哒的轻敲着伞面,乐章谱出,吟唱的都是清冷。 村里很安静。 几乎看不到闲逛的村民。 最近一直抢收,家家户户都很辛苦。 虽然农民最恨这节骨下雨,可也能趁此机会短暂休息,收回家的玉米也得做好防潮工作。 待沾满泥点的车轮在我们身前停稳。 司机率先下车,和凤姨秦姥姥打了声招呼就帮忙把行李放进了车里。 谢叔也下车和凤姨秦姥姥简单告别。 乾安对我又恢复成冷冷冰冰。 他撑着伞站在谢叔身边,全程没有言语。 我在长辈说话时还朝院子里看了看。 像是想记住这里的一草一木。 记住那承载了我无数回忆的石桌。 我喜欢趴在石桌上面写作业,顺便接收着村里的最新新闻。 即使我在村里像个编外人员,存在感接近于零,却每每,总能掌握第一手的八卦资料。 视线看向房屋,似乎能穿透墙壁,看到睡在小屋的弟弟。 出来时小杰还在睡觉,我亲了亲他的小手算是告别。 十年后我要是能回来,他一定会长很高了。 小时候长辈哄孩子总喜欢问两句话,你长大要干啥啊,长大要挣钱,挣钱给谁花啊,挣钱给爷爷奶奶花,给姥爷姥姥花,给爸爸妈妈花,我也想对弟弟说,姐姐要出门闯荡去了,将来姐姐要是能挣到钱,会回来给你花。 多好呀。 这便是生生不息的意义。 我虽然离开了,家里还有弟弟,能陪着爸爸和凤姨。 待谢叔躬身上车,凤姨却一把攥住了我的手,“应儿……” “嗯?” 我牵起唇角看她,“凤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姨知道。” 凤姨似憋了好大一口气,额头起了青筋,攥的我手指都疼。 旁边的秦姥姥难掩紧张,“凤儿啊,在家咱们不都说好了么,孩子不是去受苦的,是去学本事的,你别这样,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听妈话,松开,别这么拉拉扯扯的,一会儿再让邻居看到好多寻思了,你这样应应心里也难受,咱好好的啊,这是好事儿。” 凤姨点了点头,一手攥着我,一手又摸了摸我的眉眼,“应儿,姨在家等你,啊。” 感觉到她握着我的手重重一紧,这才卸力般松开,我旋即抱了下她。 速度很快。 偷袭那样的去抱了下她。 没待凤姨缓过神,我就低下头,迅速的钻进了车里。 坐到窗边,凤姨在外面拍了拍窗户,待窗户降下,她就老妈子般交代起来,“应儿,打电话,要打电话,座机,姨天天在家……” 我点着头,坐在副驾驶的小龙舅不耐烦的道,“姐啊,你放心吧,再磨叽一会儿赶不上飞机啦!” 凤姨像是没听到,还扒着车窗对我说着车轱辘话。 小龙舅见状就催促着司机开车,“师傅,走走走,不开她没头了,情绪要来了!” 车子缓缓地启动,凤姨貌似受到惊吓,睁大眼就跟着车子跑了起来,“应儿,要不再等等你爸,他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应应!” 我探头看了出去,雨帘中,凤姨一瘸一拐的在车后面跑着,一边跑她一边抬手擦着眼睛。 秦姥姥被她吓到了,老太太撑着伞艰难追赶,“凤儿!别追了!凤儿!” 二三十米后,凤姨脚下一滑,摔在了泥地里。 四溅的泥浆给了我心头轰隆重击—— “姨!!!” 鼻血登时飙出。 凤姨趴在泥水里看着我亦是满眼崩溃,“应应呀!姨对不起你呀!” 她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孩子般嚎啕大哭。 我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脸上湿湿的,不知是雨是泪。 车子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就停下来,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幸好有秦姥姥在,她撑着伞护住了凤姨,蹲身就抱住了她。 接过师父递来的纸巾,凤姨连同整个村子,都离我越来越远。 开出村口后,雨中的凤清村便彻底看不清全貌,只有一片雾蒙。 恍然间,我像是懂得了成长的意义。 纵使茫然彷徨,前行不知是输是赢,眼里流出汗滴也要说自己可以。 因为,我身后有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它在静静地。 等候我的归期。 “三爷,不好意思啊,我就知道我姐能整景儿……” 我止着鼻血坐稳,这才发现小龙舅在副驾驶也擦着眼泪,“你说说她,讲起道理是一套一套,到她自己身上啥也不是,这还摔了,坐月子呢,一点都不注意,当自己是啥旋风腿呢,她跨个门槛都费劲的选手还敢撵车,老了她都得一身病……” 谢叔又安慰起他,正说着,车子突然来了一记急刹。 呲呲声响。 轮胎差点打滑。 司机又急又气,“三爷,您没事儿吧……这谁家孩子,嫌命长吗?!” 我被这记刹车带的身体也是一晃荡。 刚止住的鼻血差点又晃出来! 坐稳后才发现风挡外有人拦车,是…… 江皓? 他骑着变速山地车横档在车子前。 单腿支着地。 眼睛透过前风挡正看进来。 “不好意思大叔,他是我同学,可能是来找我的……” 我忙不迭的道歉,推开车门就单手搭着凉棚跑到江皓面前,“你疯了啊,撞到你怎么办!” 江皓没有穿雨衣,整个人几乎被雨水浇透了,连发梢都落着水滴。 看到我他先是一愣,像是诧异我的新发型。 随后就打开书包,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礼品盒递给我,“最近我一直补课,昨天听老师说,你要去京中了,以后就在那边上学了,我就想送你个礼物,留个纪念,等我以后考到京中的大学,会去找你的。” 我太阳穴突突的就开始跳动,完,又要上头! 想了想,我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你骑车怎么不穿个雨衣?” “没事,我身体好。” 他低着头就要骑车离开,我拽了他一下,“等等!”回车里拿出一把雨伞递给他,“你撑着伞慢点骑,注意看点车,快回去吧!” 说完我就要上车,手腕却是一紧,回头,江皓脸色有些苍白的看我,“三哥,我还想和你说一句话。”
第75章 匹夫不可夺志也 “什么话?” 糟糕了。 我又有了想吃零食的冲动。 “我……” 嘀嘀~! 车笛声响起。 我单手遮着雨看他,“江皓,我着急去机场,你要说什么?” “我……” 江皓低下头,松开手就道,“我想说你别忘了我,祝贺你终于要去修仙立堂口了,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 这一刻我也没必要再去给他解释啥是立堂口。 反正在他眼里踏道就是立堂口。 “江皓,祝你以后能考入理想的大学,再见!” 坐回车里。 江皓推着车站到了路边,司机大叔再次启动车子。 谁知江皓在后面突然喊了声,“三哥!我会去找你的!我们一起加油,三哥!!” 我降下车窗笑着对他摆了摆手。 老实讲我心里很感动。 谁不愿意在朋友的鼓励和祝福下去开辟前路? 架不住我这情绪会焦躁。 但我很清楚,这份焦躁和江皓无关,纯粹是败气作祟。 甭管是啥情意,我接收了它就要躁动。 开上高速后,车内逐渐恢复了安静,我便拆开了江皓的礼品盒。 里面是一支钢笔。 英雄牌的钢笔。 不由得牵起唇角。 记得小时候我被他弄坏的那支钢笔就是英雄牌。 那支钢笔曾是大姐的心头好,是她考全校第一时爸爸特意送她的礼物。 她高中用了三年,考上大学后就把笔留在家里了,后来通电话,大姐就把笔送我了。 我很珍视,也想用它考入大学,不曾想用了没多久就被江皓弄坏了。 当时江皓就说要赔我,结果拿去文化用品店一问,价格对于小学生来讲有点贵。 江皓就说攒攒钱再去买,我过了生气劲儿就说算了,修修还能用。 本以为事儿早过去了,他居然还记着。 看着钢笔上的标志,我默默地提了口气,做人就要做英雄。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哎,万应应。” 坐在后面的乾安探头过来,音儿压得低低的,“他为啥叫你三哥?” 这怎么又搭理我了? 雨停的关系吗? 泪痕也像被抹干了。 我收好钢笔,“自然是我做了能当哥的事情。” “什么事?” 乾安微蹙着眉,“你们比赛谁尿的高你赢了?” 我咗着饮品不想理他。 “你看你还喝这个,我都说了,舌头会染色,这还是紫色的……” “哇!” 我恶狠狠的转过头朝他一伸舌头,乾安一个愣神就坐回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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