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很痛,像是被人死死揽住了。 她拼命甩脱钢钩一般的人手,意识才渐渐恢复过来,她正在角落的桌子处大口喘息,额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上次见面的是位年轻女孩,自称是院长好友的孙女。 皓淮暗暗皱眉,完全低估了院长道德底线的深谷,看来上次是试探,这次是真的准备图穷匕见,把他打包送人当活体宠物了。 好在叮铛听懂暗示脱离这趟浑水了,得罪这种人不知道后果怎么样。 他现在倒不是很害怕处境,只是很自责拉叮铛到这里。 比小说还魔幻的职场,简直称不上是职场,违法之地还差不多。 “你很好看,”女人一笑,耳畔闪烁的珠宝随着花枝乱颤,“笑一下的话,会更好看。” 她推过来一杯特调的高度长岛冰茶。 杯子边缘上的薄荷叶在浑浊的空气里,被折断了所有清冽的气味。 气泡水在酒精里翻涌着,如同濒死的鱼在挣扎。皓淮捏住冰凉的杯壁,院长拍着他肩膀路过时的场景映在杯子里的液体上。 “提拔当主任也是很有潜力的。” “机会嘛,现在就有一个。” 机会还真的有一个,但是和黄袍加身有什么区别。 什么医院,名头好听罢了。 一只手伸过来,蛮横地夺过他的酒杯。在桌面石灯的反射下,那只手手腕上的求运红绳几乎变成利剑般得白色。 叮铛居高临下地一举杯子,红绳危险地晃了晃。 “笑什么笑,他酒精过敏。”
第20章 荆轲卿已去,高渐离碰瓷 叮铛没着急喝那杯长岛冰茶,而是悠哉悠哉叼起冰块上的薄荷叶,一边嚼一边斜支在桌上:“皓哥,你是傍到大腿打算就此飞了?” 女人手指甲敲打着桌面,发出平静和有规律的威胁声。 叮铛贴过来,垂落的长发拂在皓淮脸颊上,半遮盖住他的眼睛。酒精和叮铛衣服上沾到的高浓香水混合在一起,让对酒精极其敏感的他微微晕眩。 叮铛一手按住皓淮的肩膀,一手优雅地端起杯,昂起头的片刻就把高浓度鸡尾酒喝得干干净净。 她把空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震得里面的冰块发出骰子一样的豪赌声。 皓淮看见叮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散发出理智和狂野并存的咄咄逼人。 叮铛歪着头,看向女人,手指却死死扣住皓淮的肩头。女人挑起眉,对她的剑拔弩张并不全然在意,喊保安拎出去个人,不过是分分钟的轻松事。 皓淮注意到女人准备处置叮铛的左手,想制止叮铛进一步点火,但她的手劲比之前大了不知几倍,居然没能当即起身。 保安半个皮鞋尖都踏进来了,叮铛却嘿嘿嘿笑起来,僵硬的氛围瞬间有些诡异。 “哼,这位姐姐。”她抑制不住地得意起来,“我知道,他这种男人就是天生的妖狐狸,我哪怕打了五胎,只要他给我个好脸色,我就心甘情愿给他用。” 皓淮感觉叮铛的中指格外用力地掐了他一下,他不再试图拉开叮铛,而是尽力克制成事不关己的样子。 女人并没兴趣,抬了抬手,保安的红灯绿灯小白灯游戏又更进一步。 叮铛立刻从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向桌子一拍:“我上周那么低声下气地服侍他,完事了说自己浪子回头,什么女人都不感兴趣,原来真是准备换皮从良啊。” 她冷冷一笑,陡然提高声音:“皓哥,你的画皮也不用演了,和我安安心心过一辈子吧!” 她移开手,下面是药片的包装纸盒,扣开的锡纸露出来。 洛匹那韦利托那韦片。 皓淮一眼就认出来,是hiv的日常抑制药物。 他立刻站起身狠狠扳住叮铛的手腕,声音惊怒:“你、你有病?!” “你不是每次都喜欢刺激吗?都不戴吗?”被扭住手的叮铛勉强维持住笑容,扭曲的疼痛使她狰狞的笑声更有同归于尽的意味,“这回够刺激吗?” 科普相比于偏见,一向是任重而道远的事情,不单是准备过来的保安,连周边几桌男女都起身闪开两步。 女人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 之前倒是听说过有些医生换老婆勤快,仗着职业滤镜飞扬跋扈,结果现在都进化到纵横女模界了。 老东西真是豹子胆,招了个扮猪吃老虎的妲己来坑自己,是想捏她的把柄? “你们愣着干什么?轰出去。” 她的高跟在其中一个保安的皮鞋上跺了一下,几个保安犹犹豫豫地挪动了一下,仿佛叮铛和皓淮是浑身粘液,不断挣扎的两条鳗鱼。 皓淮立刻抓住机会,扯住叮铛离开卡座,保安也顺势散开一个缺口,叮铛向其中一个人嘻嘻一笑,作势要推他,一米八的保安立刻缩成一米六,被瘟神吓得面无人色。 推叮铛出门的时候,皓淮向怒视自己的女人张张口,吐出一个无声的违禁词。 他像是被揭穿的狐狸,恼羞成怒,却仍笑眯眯露出后会有期的得意神情。 等出租车开出去至少两公里,皓淮才完全从演员的状态中净化出来,叮铛则倚着他的肩头大大咧咧睡了一路。 感受不到肩头的重量,但是暖暖的温度和发甜的朗姆酒味道不断缠绕着心跳,扰乱正常的节拍。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叮铛随着惯性向前一倾,皓淮连忙护住她软绵绵的上半身。叮铛被皓淮的手臂一压,懵懵懂懂睁开眼睛,随后就猛地一耸身子。 司机立刻喊起来:“哎呦!姑娘您可别吐我车上!” 皓淮立刻搀着叮铛下车,她半趴在他怀里,没走两步就蹲在行道树旁边吐起来。 叮铛酒量不算是差,但也没有多天赋异禀,高浓度的长岛冰茶被她比武松还豪气地一口闷完,立刻上头。 皓淮蹲下身,不断顺着叮铛颤抖的后背,叮铛吐得头昏脑涨,又找不到舒缓的方法,一时和自己泛起了委屈。 “头好痛啊!”她嘶哑地嚷了一句,抱住自己的头。皓淮犹豫了片刻,便像安慰应激的猫一样,轻轻揉抚着她的额头。 “为什么人就非得上班啊!上班就不能好好上吗!”酒精和寒风共同作用下,叮铛的脸涨得粉红,“怎么非要搞这么恶心的东西,是男是女都得给他们进窑子是不是?!” 皓淮忽然想起之前叮铛对上一份工作主管的欲言又止。 叮铛甩开皓淮的手:“别碰我,你以为我在乎什么破工作吗?” 皓淮果然没有再动,但也没有离开她可以触碰到的范围。她的动作岌岌可危,看起来随时都可能伤到自己。 叮铛尖叫完毕,忽然扑到皓淮身上,耍赖一样抱紧皓淮的腰,呜咽着哭起来。 皓淮猝不及防,双手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虽然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叮铛是把自己看成什么路灯或者行道树,但短暂漏出一刻空白的心跳让他根本不可能条分缕析。 叮铛在他胸口呼出湿漉漉的气息,温度穿透风衣,越燃越高,把冬天空旷的街道都变得滚烫。她哭声一顿,没有道理地开始笑。 “你不能辞职!”她抬起头,眼底是醺醺的红,“你知道拿一个编多难吗?不能逃,要把所有不该存在的死老头子全都刚死!” 没想到叮铛脑子里是他的正编,皓淮一怔,随即无奈地轻叹口气,不知所措的身体终于完全屈服了叮铛的温度,飞蛾般紧紧拥住烈火。 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褪去呼啸的车流,他微微俯下身,迎接他的是叮铛已经闭合的眼睛。 睡着了。 仅有几厘米的距离,如同恒星一般产生吸引力。 他抑住近乎疯狂的心跳,抬起头去看路灯。光晕清冷,却像是格外闪耀的太阳。
第21章 海上明月共潮生 “皓哥,出啥事了?一晚上没消息?” 唐易的语气不是关怀,而是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看戏的期待。 “差点下海。”皓淮淡然吐出四个字,每个字却也凿凿,“早知道就应该喊你。” 另一边的唐易见皓淮没和自己开玩笑,也坐不住了:“不是,你在哪了?那女的动你了?” 皓淮重新打了辆车,叮铛这次坐都坐不住,直接枕在他腿上,呆呆地瞪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灯。 唐易的大声关怀使得皓淮不得不把听筒拿远:“改天和你仔细说。没被占到便宜,不过以后也不好混了。” “什么下海?我要去看海!” 叮铛忽然坐起身,一把夺过皓淮的手机,对着屏幕大喊:“看海看海看海,我要去看海!” 皓淮从后视镜中看到司机司空见惯的麻木表情,夜晚多是醉鬼,只要不在车上给他来个经典永流传的软装,耳朵少点清净也无所谓。 “嗯?这……这不叮铛吗?”唐易扯着嗓子盖过叮铛的胡搅蛮缠,“怎么喝成这样?皓哥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两个人互相尖叫,碰撞出了幼儿园点心分配不均的效果,皓淮终于夺回了手机,不顾唐易的十万个为什么,毫不犹豫地挂断通话。 叮铛开始揪皓淮的围巾,皓淮控制着她的双手以防自己享用三尺白绫同款待遇,叮铛力气却越来越大,最后她的鼻尖已经贴在了他的鼻尖上。 他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很大的叮铛,在这个视角真的很像翕动的大蛾子。 “笑什么笑!立刻马上和我去看海!”叮铛恶狠狠要挟他。 “师傅,我改下终点。”皓淮尽力拉开和大蛾子的距离,“去海滨公园。” 司机应了一声,别开头,在后视镜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 车子刚停下,叮铛就和小鹿一般敏捷地窜进夜色里,皓淮想起来她跟高八厘米的铆钉朋克中筒靴,匆匆关上车门就去拦截已经和无人管控的海风融为一体的叮铛。 初中的时候皓淮妈妈打着彼此进步的旗号把叮铛喊到家里,看两个小孩一起做作业。那时候学校强制要求女生剪齐耳短发,叮铛觉得自己脸大,这个发型简直是给她雪中送雪崩,就气得索性给自己剃了个板寸。 所以当她在单元门的可视监控里喊皓淮的时候,皓淮差点没认出来这个假小子。 叮铛捂着自己的板寸,语气凶恶地催促皓淮开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作风。 不过叮铛踏进他家门之后,就一直不肯抬头,永远都是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的作业本,从上午做到晚上。 打破这个僵局的,就是皓淮那个酒量极差,又被拉去应酬的老爸。 皓淮老爸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屋子,被皓淮妈妈发现居然丢了一只皮鞋,还没来得及训斥丈夫,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就在客厅中央给三个人表演了一段春晚著名节目探戈舞。 在他自己给自己唱的滑稽伴奏里,皓淮妈妈脸色越来越铁青,叮铛却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脑袋,一边忍一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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