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被秦浦和无视了。 他漠然盯着屏幕,话音平静:“看见了吗,刚刚那座塔已经很高了,可如果它要坍塌,速度快得你甚至无法行动。” “舒予,爸爸妈妈也是一样。” “爸爸妈妈在外奔波,为的只是不让坍塌的时刻来临。舒予,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很爱你,可你也要学会体谅父母,明白父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当时的秦舒予怔怔与秦浦和对视。 她想,她听懂了。 她满心欢欣期待成品的那座塔,是她的父亲故意为之。 他故意让它倒塌。
第62章 Chapter 62 秦浦和想通过一座崩裂的积木塔告诉年幼的女儿:高耸的大厦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安稳, 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尘埃。 也因此,他和季从露的忙碌理所应当,事出有因。 而秦舒予想, 除此之外,自己或许还窥见了另一层意思—— 她现在的生活并不可靠。 看似应有尽有, 却像那座立刻就在眼前倒下的塔。 那是父母和她都无力回天的一刻。 那些散落的积木最终落在了地板上柔软的米色长毛毯的丝线里, 错落着,格外五彩斑斓。 又因为大人擅自赋予了它过于严肃的意义, 那场景竟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残忍。 幼时的秦舒予尚不能仔细分辨清楚这种反差,不妨碍她那时感受到了异样的情绪。 异样不会消失, 潜藏于心,在后来某一天, 她真的有了个家中企业进行破产清算的同学。 让一个还在成长期的小孩子一点点告别自己曾经的生活,从自信变得沉默, 从稳重变得易怒……需要多久呢? 那个同学只用了一个月。 属于他的座位空了后, 教室走廊里有传言散落, 说他去了别的城市, 读了所学费更低的公立学校。 与此同时,一块他曾在班级群里炫耀过的, 说多少钱都不卖的绝版签名球拍落入了另一位同学的手中。 那时候, 秦舒予的马尾辫扎得极低, 一手撑着下巴, 蓝色的签字笔在指尖微微转动。 传言落进耳朵里,她从窗外的操场上收回视线,不经意低眸, 看到书本上那行工整的打印体楷书——“人生得意须尽欢”。 老师强调过,这篇课文需要全文背诵。 那么, 也包括这一句。 年幼的积木、离去的同学、换了主人的球拍…… 以及眼前短短的一行七个字。 秦舒予的低马尾柔顺地垂落,一部分发丝落到了脖颈的一侧,刺得略有些痒,她没空注意。 她只是安静地想到,那些始终定格在散落的那天,至今也没能再次搭建起来的积木,或许重新有了拼凑的方向。 它们拼凑成了一条极尽直白的线。 线条蜿蜒,指向的终点就是——尽欢。 人生尽欢。 有时一阵无由头的风经过时,秦舒予会忍不住思考,如果自己是个有志向的人,也许那一天会得出个眼光更长远,更符合普世价值的答案: 努力拼搏,和父母一样投身于商场争斗,不让自己的大厦倒塌。 可惜,她不是。 也许怀揣着对继承父母衣钵的抵触,她最终选择了享受当下。 她参加宴会,在拍卖行和珠宝展一掷千金,早上还在米兰看展,下午已经乘飞机抵达了巴塞罗那。 原因只是因为在那天晚上,当地是用肉眼观赏超级圆月是最佳地点。 相应的,周围人的捧贺一同在享受范围内。 那些赞美与她的物质相伴相生,既然已经选择了在能享受的时刻尽情享受……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当赞美只是享乐的一环,不作为人生高光时刻的证明,那批评造成的影响就远比想象中要低了。 是以,她还能在铺天盖地的舆论中,拥有一份似乎不符常理的冷静。 积木的隐喻被说出来的时候,沈淮之凝视秦舒予乌黑的眼珠,发觉于他来说,她就如同一块没有上锁的,层层的puzzle解密盒。 秦舒予同样是多面的,一张“大小姐”的标签不足以概括她。 许多人给puzzle解密盒的标签是复杂、烧脑,但当表达“允许”的钥匙握在了秦舒予自己手里,寻找她的解法反而成了次要。 她的允许,她的放任,乃至她自己主动展露谜底……这一切的意义,都远大于探寻并找到她的人格成因。 爱的本质是看见。 可少有人提起,能看见的前提是另一方允许看见。 年幼时被父亲亲手推翻巴别塔的秦舒予,允许他看见她。 安静半晌后,沈淮之牵起了她的手腕,“舒予。” 他的手掌宽厚,温度与她的相贴,声线微沉着,一针见血地指出:“我想,对现在的你来说,积木不再是需要和父母一起完成的游戏。” 秦舒予倏尔抬头。 沈淮之的瞳孔同样是亮的,目光明锐,一层冷静极为清晰,看向人时似乎可以洞穿一切。 现在,他看穿的是她的犹豫。 这场比赛她独自走来,独自摘得荣誉,可现在居然有人说,她全然依靠外力? 这多可笑。 明明在当她得知季从露插手她的工作时,她义无反顾地决定辞职。 她不介意听到诋毁,可她接受不了自己的骄傲被践踏。 她不想要在屏幕外静等一切尘埃落定,那太气闷了。 她想要亲自回应。 但,为什么还是会有些犹豫呢? ……也许是因为那座积木做的巴别塔,至今还在倒塌。 秦浦和不会知道,他摧毁的不止是积木,还有她来源于父母的,来源于生活的那份安全感。 眼眸一眨不眨,秦舒予直直望着眼前的男人,想起曾经的宴会上他让她念念不忘的眼神。 此时,她忘不掉他的原因终于浮现了—— 那时候的沈淮之极冷极淡,眼皮薄薄微抬,看起来对一切都冷漠处之,毫不在乎。 恰是他的不在乎,让她窥见了他的内心秩序——强大,稳定,听凭自己,全然不受外界影响。 可她始终会被父母影响情绪,倒塌的塔一直刻在她的心底,有多羡慕他的不在乎。 如今,他告诉她,她完全可以自己搭建一座塔。 塔在曾经象征安稳的生活,象征父母给予的安全感。 此时此景,若要重新搭建,新赋予的含义或许还多了一层——直面一切,然后重构内心的秩序。 沈淮之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不要害怕,她有这个能力。 秦舒予想,他在将他的稳定内核传递给她。 倾过身,她拉近自己与沈淮之的距离。 拥抱的时候,他们的衣料柔软地相触。 一同的还有皮肤、温度、气息…… 以及心跳。 这段时间,沈淮之换了另一款香水,是她买给他的一款。 在时间的流动下,山巅积雪般的前调最终会变成温厚的木质调,让秦舒予想到树木古老坚硬的生命。 他们拥抱,他的木质调融进了她身上的玫瑰香,让她变成了一朵独特的木质玫瑰。 因他的加入,才终于成型的木质玫瑰。 秦舒予没有开口,她的拥抱很安静,不消多时,沈淮之抬起手臂,柔和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不要害怕。” 他知道秦舒予很想亲自回应。 但一旦她站出来,要面对的就是数以万计人的视线。 人群是什么样的呢? 有人支持她,就会有人反对她。 有人尽力理性,就会有人站在极端。 有人不吝啬赞美,便有恶意不加掩饰。 总归鱼龙混杂。 乍看起来,那是不可控的未知,正常人多少生怯。 但如果,亲自回应是秦舒予的愿望—— 沈淮之搂着她,气息低低:“舒予,我会和你一起。”
第63章 Chapter 63 秦舒予禁不住闭眼, 她的脸庞靠近沈淮之的喉结,隐约似还能感受到附近声带的细微振响。 微微的颗粒感,与他们的呼吸同频, 滚落至她的耳膜。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拒绝:“那就这样说好了, 你和我一起。” “嗯。” 简短的单音节从喉咙里溢出的时候, 沈淮之吻向她的发顶。 轻柔的动作,一两分珍重呵护之意。 秦舒予不由自主地偏头, 依赖地呼吸着他脖颈间的空气。 不需要大张旗鼓,他总是能轻易安抚她。 又抱了一会儿, 她终于松开沈淮之,手指探出, 从他深色的外套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没收手机的“禁令”解除,沈淮之任由她动作。 计划有了些许变动, 他也需要将秦舒予的决定同步给公关部门。 那一边, 秦舒予打开社交平台, 节目组给她注册的官方账号里, 红点消息铺天盖地。 她看了看最新评论,在褒贬不一的声音里, 忽然“呀”了一声。 “有新情况么?” 沈淮之的眉微皱。 舆论在某种方面说得上风云变化, 他以为这短暂的时间内, 又有了什么新的对秦舒予不利的谣言。 秦舒予目光盯着手机屏幕, 没有应声。 她显得专注,在认真阅读某篇微博文章。 沈淮之视线轻落,冷静地打开自己的手机, 很快明白了她因何惊讶。 而这时候,秦舒予指尖轻滑, 一篇长文终于见了底。 她缓了几秒,开口尚有些怔怔:“之前省台那档节目的主持人,出来帮我说话了……” 那篇文章在大约一个小时前发出,全文没说什么,只是回忆了那时候他对秦舒予的印象。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细碎的文字一共占据了一个半的屏幕,说他记忆里的秦舒予漂亮,努力又认真。 他额外提到了那场被网友议论纷纷的临时主持。 事实和秦舒予以为的有所出入。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父母的关系直接空降,事实上,台里早有从内部培养新主持人的计划。 只是高层要求计划保密,彼时她只是一个实习生,也不会知道这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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