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品味被人质疑总是件让人相当不爽的事,以至于她都没发现他话里更重要的信息点,不服气地为自己辩护:“你懂什么。叫‘喂’有什么不好。一个单字,掷地有声。” 说完,又嘟嘟囔囔道:“再说了,认真取名,万一到时候又跑来个人要把它抢走怎么办?我这次要控制自己,先不投入太多感情,免得伤心。” 明显的PTSD。 听到她委屈巴巴的反驳,池砚无声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了,怜悯地看了眼被她抱着的小狗,然后非常迅速坚定地变了立场 一面耐心安抚她:“放心,正规机构,签了合同的,谁也抢不走你的。” 一面丧心病狂毫无原则地改口:“喂这个名字确实取挺好,多言简意赅,多通用。出门找狗都不用怕名字喊不出口了。” 不过看她对着喂快软成水的眼神,池砚就知道,什么“先不投入太多感情”,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果然,恢复“狗主人”这个尊贵的身份后,她就跟满血复活一样,再不见之前的怏怏不乐,每天下了课一秒都不带在学校磨蹭的,飞速赶回家。 平时那么怕冷又懒一人,一天能主动拉着他下去遛狗四五回,跟喂一起在小区疯得满头大汗才肯回家,还被这个社牛带着认识了小区里很多铲屎官。 虽然,这事还让某人不大不小地吃过一次醋,并且没收了喂所有的玩具整整一天,以示对它引狼入室的惩罚。 程麦后来总拿这事嘲笑他,但池砚却觉得自己的惩罚相当合理。 他还记得,那天实验室有事,周六那一整天他都在学校。 晚上到家把车停好后,却意外撞见了非常不和谐的一幕。 小区华灯初上。 7点过后不少人牵着狗在绿化区里玩。 自家那个傻狗正围着另一个男生牵的比熊狂舔,程麦被困着走不了,只能一脸尬笑着跟那人闲聊。 池砚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那边,本来要打电话的手也放回了兜里,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边。 直到喂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这狗色胆包天,差点通敌叛国,但显然危机意识很到位。 隔着八百里嗅到了金主的气味后,立马放弃了讨好心头好小母狗。 程麦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扯得一抖,顺着它四脚撒欢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立马露出个和喂如出一辙的大大笑容。 她回头,急冲冲对后头男生道了句谢: “谢谢你告诉我的狗粮和行为训练方法,我男朋友来了,我先走啦!” 甚至都等不及回应,一人一狗就冲着池砚所在的地方脚步轻快飞奔而去。 * 刚在池砚身前站定,气息都还匀下来,程麦就迫不及待地让狗儿子展示刚学会的技能。 “喂,坐下。” 小狗双脚并拢,乖乖坐下。 “喂,躺倒。” 小狗立马半扭着身子倒在地上,侧着头看他们。 憨态可掬。 程麦十分得意,“怎么样,厉不厉害?我今天刚教会的。” 池砚不置可否,挑挑眉,状似随意地问她:“怎么教的?又去看教程了?” “网上教程根本没用,就刚那男生,你看到了吗?他教了我几招,又训练了喂一会儿,它就会啦!” 绳子早被池砚接手,程麦蹲在地上,被打滚的狗子逗得咯咯笑,结果发现这人的反应从始至终相当平淡,有点郁闷又有点不满,站起来手肘拐了他一下:“你怎么就这样反应?” 他淡淡反问:“我怎么了?” 程麦指责他:“你这样不热情,会挫伤喂的学习积极性。” 仿佛就在等这句话,他秒答:“那就不学。” “……” 池砚二连击,语气有点冲地问:“学了干嘛?上街卖艺表演赚钱?还是有什么狗界技能大赛要它参加。” 好吧。 有点道理。 不过池砚这反应,确实有点出乎她意料。 程麦被他拉着往家走的时候,有点纳闷地看了眼某位莫名其妙不太爽的人,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会疯狂push自己儿子的魔鬼家长呢。” 毕竟他不就是在池正山这套教育理念下成长起来的。 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程麦脑子里还在天马行空地为俩人以后还没影的孩子松口气,身边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她看过去。 只见刚才某人还崩得紧紧的侧脸此时却忽地松动了,唇角终于不再是冷冷的平直的弧度。 顶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程麦有点不自在:“这么看我干嘛?” “这是我儿子啊。” “昂,你难道想不认账?!”程麦惊怒。 他忽地嘴角扯了下,心情大好,停顿一秒后问她:“那我们都有孩子了,怎么,也不见你改个口?” 见她不说话,耳朵却悄悄烧了起来,池砚笑得更开了,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逗她:“妈妈应该叫爸爸什么?” “……”忍无可忍,她反击:“那爸爸应该叫妈妈什么。” “老婆。” 他说的飞快,几乎是脱口而出,像已经叫过成千上万次,没有半点犹疑和不自在。 然后又开始目光灼灼地催她:“到你了。” “……我又没说你回答了我也要回答。” 正好电梯到了,程麦直接把这对狗父子丢到身后,自己小跑着冲进电梯里。 面上一派镇定。 但耳朵上那一片红透的皮肤终究还是泄了密。 池砚一手牵着狗,单手插兜站在原地,兀自低头轻笑了声。 也不急。 现在不愿意叫没关系。 反正到了晚上,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叫。 03 冬去春来,四年弹指而过。 在几个行业实习过后,程麦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靠勤奋发家致富,也注定受不了领导的pua和公司的kpi,因此早早调整了目标,决心毕业后在大学混个英语老师当着,做一条幸福轻松的咸鱼。 本校读完研究生后,程麦选择前往英国读博,池砚则在五年制本科读完后,拉着江越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开始创业。 异国恋开始的那一年,程麦格外不适应,她从没有跟池砚分开如此长的时间过,忙于学业的间隙,还要照顾自己,照顾小狗。 俩人进入了全新的生活环境,身边出现了彼此从没听过的人,很多时候,尽管有心分享,但总是有种无力感。 就像隔靴搔痒,总是有着一层看不见但的确存在的隔阂。 更别提俩人之间还有八小时的时差,大半的生活作息都完全错开,很多东西,过了几个小时再延迟分享或得到回应时,总不再是一开始的心情。 异地恋偶尔几次团聚,池砚创业初期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俩人也把大半的时间花在了床上厮混。 所有的语言,在这种时候都格外苍白,只想用尽每一分每一秒,去感受对方的呼吸,体温,力量,将它刻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却总是治标不治本。 短暂的相聚过后是更大的空虚。 前一天俩人一起走过的异国小巷在遛喂,第二天,都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 回到公寓里,刚被他顺手修好的灯泡、从国内给喂带过来的零食玩具,厨房的中岛台前……所有地方,仿佛都带着他的气息和影子,时时刻刻在提醒她,池砚来了,又离开了。 那种孤独感,瞬间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每次他走后,程麦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戒断。 到第二年,她不再让池砚过来看她,总想着自己再努力一点,提前毕业就好了。 但变故和转机也就发生在那时候。 那阵子他们各忙各的,很多时候根本对不上号。 临近毕业,她压力巨大,连熬了好几个通宵,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导师的松口,告诉她论文通过,澄迈下意识地打给了池砚。 然而,第一个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她不死心,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这次终于被人接起。 却是他公司技术部那个同校学妹的声音,告诉她:“学姐,砚哥喝醉了。” 停顿一秒,她解释道:“磨了两个月终于拿下了那个大合作商,晚上庆功宴我们都特别开心,有几个男生把砚哥给灌醉了。” 背景音里还有自己给家里买的那个小家居机器人的声音。 所以,这女孩子在她和池砚的家里。 哪怕她听到了听筒里另一个男生模模糊糊的声音,知道并不是孤男寡女独处,可心里却依旧、极其、非常地难受。 状若无事地正常结束通话后,程麦所有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 有女生在自己家里帮忙照顾自己喝醉的男朋友,看得见摸得着,对他的动态了解得比她这个正牌女友还清楚。 光是想到这些事,她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一样的难受,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冒出很多画面自我折磨。 公寓里安安静静,喂察觉到了她低落的心情,主动跳到她怀里蹭来蹭去,试图安慰她。 几个小时后,手机响起,池砚打来的,国内清晨六点的样子。 这是俩人固定的通话时间。 如果她人还在国内,程麦根本不会接。 但出国以后,他们就有过约定,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有多生气,都不可以不接电话、拒绝沟通。 因为会担心对方的安全。 在电话挂掉前,她接了。 电话里池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低笑了声,问她:“老婆,怎么了,今天这么久才接电话。”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程麦心底本就翻江倒海的难过和委屈瞬间没顶,她没说话,池砚却误会了,看到了昨天那通短短几分钟的通话记录,好脾气地跟她解释:“宝贝,你老公昨天要被他们给灌死了,现在醒过来头还炸得疼,真不是故意的。” 以为是自己打电话时间太短才让她不开心。 显然,对被灌酒后的事,还有那通电话被谁接的、说了什么毫无印象。 这个傻子。 她愈发委屈,可能吸鼻子声音太大,电话那头也察觉到了,安静一刹后,池砚再开口时明显有点急:“怎么了宝贝?哭了?” 被池砚惯了这么多年,她不再是那个会吃醋却憋着自己难受的女孩子。 哪怕哽咽到说话都断断续续,她还是坚持着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而后坦诚道: “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她也没有,但可能是我太小气了,真的就是好难受。这阵子,我们都好忙,感觉有的时候话都没能好好说上几句,可是你们却在一个公司,为同一个创业目标在努力,为实现它而开心。这种感觉就好像,现在有人离你的生活,远比我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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