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难得,但现在显然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其他医生都兴致寥寥,连杨浔自己都打了个哈欠。他倒是真的困了,倦容深重。 许医生道:“杨医生还是没搞定装修的事情啊?周末装修可以投诉扰民的。” 文医生道:“这种老小区,物业都不管的。几个保安年纪比你爷爷都大,你让他们怎么办?难道你让杨浔去和人吵架啊?” “也不是不行。”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吵架啊,不开口,胜算百分之九十。一开口,胜算百分之九。长得像个社会分子,一说话就是知识分子,谁怕你啊。” 文医生拿腔拿调学起杨浔平日斯文有礼的样子来,“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打扰了啊,我是住在你们隔壁的邻居。不知道你们装修的时候方不方便,音量放低一点啊?谢谢啊,稍微是有点打扰我休息了。谢谢啊。”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简直低到尘埃里。 “我已经够可怜了,别拿我寻开心了。”杨浔苦笑着,倒没反驳。 “要我说啊,杨浔,是太好脾气了。你这么大个男人,撕破脸和他们吵吵架又能怎么样?你把脸板起来,谁不怕你啊。你都能给人脑袋开盖,说出去吓死他们。要不然就快点结婚吧,我看你不是缺水是缺火,找个火气旺的老婆,旺旺你。不然我帮你物色一下,看看新进来的护士里谁最会吵架,给你当滴滴代骂。” 杨浔没搭腔,又低头去看他心爱的脑子了。 许医生道:“你别总逗他,他说不定有喜欢的人,医生找医生,也没什么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怀凝抬起头,瞥了眼杨浔。这么多年,他总是形单影只,张怀凝没结婚时,科室里也传过他们间的风言风语。后来她结婚时也请了杨浔,他也是真心道贺,随了礼,吃了饭,生活照旧。 大会是由神经科的周主任开,他是个满面红光的敦实胖子,也兼某大学医学部神经病学教授,许是教学经验丰富,他说话的风格总是更轻松些,爱东拉西扯。 周主任道:“最近医院确实出了一点事,大家都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职务上的调动,不过大家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要分心。” ”不过啊,也不要一门心思全放在工作上,有极个别医生啊,个人卫生还是要注意点,胡子刮刮干净,衣服破了就换件新的。” 不是点名胜似点名,话音未落,至少四个人齐刷刷瞥望向杨浔。他忙起来就是隔天刮胡子,下巴上有淡淡青痕。四个人里就有杨浔本人,他也低头看袖口,尴尬笑了笑。 散会后,杨浔问张怀凝,道:“没刮胡子的那个人,我知道是我,可是穿破洞衣服的是谁啊?我看了一圈,大家都挺好的。”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找理发师要找发型最丑的,因为他没办法给自己理发。如果你发现别人衣服上没破洞,那没有一种可能?” 张怀凝蹲下身,抓起他白大褂的一角,指给他看破洞,“你做手术那么仔细,怎么平时这么邋遢。不少人都在背后怀疑你,到底去完洗手间,洗不洗手啊?” “我当然洗手啊,我卫生习惯很好的。” “口说无凭啊。 ”隔着衣服,张怀凝轻轻拿笔点了一下他后腰的位置,“那你把上衣下摆掖一下啊,十次有九次看你不掖。你问为什么衣服扣着我也知道?因为白色最透了。没看出来,你小子屁股倒是挺翘的。” “哈哈,张医生好过分,不要骚扰我啊。”杨浔朝旁边闪了几步,躲开了。他一边走,一边就匆忙把衣服下摆塞进去个衣角,潦草应付。 不可能,张怀凝盯着他的背影想,是她自作多情了。杨浔在她面前整日也没个正形,哪里像是情根深重?他就算真有暗恋对象,也是外面有人,不会是她。 中午在食堂吃饭,相熟的医生们凑在一起说说悄悄话,又是文医生嘴不停,压低声音道:“你说领导班子是不是要大换血啊?” 许医生道:“不至于吧。这件事也不是医院的责任啊,我们也赔钱了,还要怎么样。”她的手边还带了个保温杯。她喜欢在家里煲汤,带过来和同事一起分。 嘴上都说嘌呤高,不过喝了就说很鲜。 文医生道:“事情不是看对错,看的是舆论影响,发生在医院的事就是医院的责任。刘院长肯定要负责的。主要我是觉得他本来也想退了。” “你又知道了。” “真的,刘院长以前得过癌,虽然处理得早,可到底不一样。我看他最近精神很不好。他也奉献这么多年了,肯定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刘院长要是真退休了。那换谁啊?” “这我哪知道啊,这种大事也不是我们这种人关心的。谁来都是一样上班干活的。”话虽如此,他这一番话还是说得人心思浮动。 如今在任上的刘院长算是家生子,他先是内分泌科的主任,后又升为副院长,熬了几年成为院长。在他的任上,医院也算是风平浪静,基本没出过恶性医疗事故,不过每任院长都有偏重,这几年他待过的内分泌科自然是风生水起。偏巧,这次就是内分泌科出的事,负责跳楼病人的医生已经辞职走人了。 如果刘院长真要走,换了新院长来。医院各科室间的平衡自然会被打破。 文医生道:“反正该我们知道的事,早晚会知道的,这段时间都警醒些就好了,让手边的小朋友别乱说话,也别在网上发什么东西。” 正说着话,两个实习生端着餐盘经过。小赵直愣愣朝前走,小张特意绕了几步,来给一桌的医生打招呼,道:“老师们辛苦啊,现在才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许医生道:“这个小张挺机灵的,还特意朝你打招呼。他说我们辛苦,无非想表示自己也辛苦。” 文医生却不太高兴,道:“太会来事也不好,喜欢抄近路,就注定会绕远路。” “怎么了?他哪里得罪你了?”文医生整天嬉皮笑脸的,不像是爱较真的人。 “算不上得罪,他来我们科,我昨天就让他录病例。结果事情做到一半,人不见了,过了二十分钟才出现,原来是去附近买饮料了,请科室里医生喝,想搞好关系。结果他连人都没认齐,还漏了杨浔那份,杨浔还不说什么,竟然还怕他尴尬,拿了个杯子,自己戳根吸管喝白开水。我对这小子是没话可说,他该多放点心思在做事上,谁也不缺一口喝的。 “杨医生也真是的,他都是这种资历了,怎么对实习生都这么小心啊?” “他嘛,就是这样子。凡事不上心,游魂一样的,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大手术。”文医生笑笑,道:“我可比不上他,我这人就是容易被你们这种美女所误。”
第7章 太会来事也不好,喜欢抄近路,就注定会绕远路 神经内镜下经鼻蝶窦垂体瘤切除手术。这是医学上的表达,更直白的解释是从把鼻子切开,掀掉一部分,再给脑袋打个洞,把五毫米的内镜塞进去,在脑子里找啊找,找到要切除的部分,切掉之后,再拉去做个术中核磁。确认切干净之后,就把支离破碎的脑子和鼻子缝起来,宣布手术完成。 下午,杨浔要动这个手术,病人是个 72 岁的退休女性,有基础性疾病,肿瘤已经影响视力,她在无人搀扶时,走路会撞墙。 这算是垂体瘤里比较简单的一种手术了,有经验的医生做起来驾轻就熟。可杨浔竟然还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对着术前几张片子横看竖看。 小张完全不想尊重他。换做他是病人,决计是信不过杨浔的。一个哈欠连天的大个子,抓苹果吃的样子都像是狗熊。现在要让这狗熊穿上白大褂,大爪子捏着手术刀在脑子里翻找,怎么想都有些滑稽。 虽然实习生不会留院,之后还要去其他科室轮换,但小张相信结交有前途的医生总是有大益处的。神经外科的两位医生,他自然押宝文医生:人缘好,看着也圆滑,只要技术过硬,手拿大课题,一看就是高升的面相。 至于杨浔,还是先让他把外表打理干净,再好好睡上一觉吧。 进了手术室,一切按部就班展开,麻醉后的病人已经被塞入内镜,硬脑膜已经撕开,放大后的脑内影像投放在显示器上。杨浔盯着屏幕开始刮肿瘤,小张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杨浔的手上依旧在动作,却忽然道:“你们有什么问题想问吗?现在可以问。”自然是对学生说的。 “我现在不方便打扰杨医生你。”小张接话道。 “你累了可以出去,不用待在这里。”他的语气很冷,依旧盯着上方的显示器看。 “没有,我不累。” “你一直在打哈欠。我看你也没什么问题想问,那就出去吧,手术还要持续很久。” 戴着口罩又背对着他,也不知道杨浔是怎么发现的。小张紧张起来,弄不懂杨浔为什么要针对他。难道是昨天没买饮料让他记恨了?这么大的个子,怎么配这么小的心眼? 小张本想解释几句,可紧张起来就习惯性抓头发,巡回护士立刻呵斥,道:“别乱摸。”口罩后的脸热得发燥,一阵无地自容,他灰溜溜地就离开了手术室。 未曾想,他和病人是前后脚出的手术室。通常两个小时的手术,杨浔只花了一个小时多十分钟。小张诧异道:“为什么这么快?” 小赵跟了全程,解释道:“杨浔没做术中核磁,节省了时间。病人年纪太大了,他说不想麻醉时间太长,速战速决。他说肯定切干净了。” “他怎么确定的?有内镜看不见的地方,不做核磁很容易有残留的。”如果有残留,可能需要二次手术。 “他说,反折区虽然没法用内镜完全看清,但只要术前核磁做的仔细点,做一个基本的建模,可以通过经验刮,还有他基本没刮破海绵窦,用明胶只是稍微压了一下。创口小,处理起来就快。真学到东西了,他说术前要依靠仪器,术中就别太依赖仪器。”小赵感叹道:“杨医生真的很厉害,微创中微创,奥克姆剃刀。” 此话一出,小张对小赵也有些改观。本以为她就是个红脸蛋的胖妞,原来也是读过几本书的。 奥克姆剃刀原本是个哲学概念,意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用在外科手术上,指的是一切环节从简,减小手术创伤,减少手术环节,尽最大努力保存病人的体力。 否则,一个经典笑话就会成为现实:手术很成功,病人却死了。可能是术后感染,也可能纯粹太虚弱。 在科室关系上,这也是个大优势,麻醉钱少事多又关键,手术一超时,就是麻醉医生的超额工作。杨浔和麻醉医生关系亲,证明他手极快。 病人清醒后再做核磁检查,证明了杨浔并非托大,肿瘤没有残留。他确实处理得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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