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苏烟哭哭啼啼的抽泣声,苏宜在心里嘲讽,她学什么大提琴,进娱乐圈当演员站上更大的舞台才不算埋没了她的演技。 但苏宜仍不觉得痛快,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走廊寂静,她推开阳台的推拉门,外面的冷气瞬间扑面而来。 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雪,纷纷扬扬,所见之处银装素裹。 天是阴沉沉的灰,山里雾气重,呼吸间烟雾缭绕。 苏宜打了个寒颤,她缩着脖子往前走了两步,鼻息间闻到一股清淡的烟味。 她侧过头,原来厚重的挡风帘旁边站着一个人,火点猩红,顺着夹烟的那只手往上,她看到了季谨川的脸。 他一身休闲大衣,懒散地靠在墙边,神色平淡,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突然闯入。 苏宜却是慌张回头。她刚来阳台时鼻尖微酸,现在眼眶应该是红的,但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这种哭鼻子的行为,因为她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 天寒地冻,又一阵风吹过,抖落树上的积雪,唰唰响。 耳边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空寂中带着几分空灵。 身边那道目光十分直白,并没有移开的意思。 苏宜深呼吸一口气,扭过头,和那道视线隔空交汇。 季谨川有一副漂亮的眉宇,眉弓挺,眼眸深,面无表情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凌厉,可仔细一看,又有一种别样的柔情。 他的脸和记忆里某个人重合,清俊的轮廓变得成熟,眼神变得锐利,跟以前很不一样。 苏宜见他抬起手,薄唇轻含烟头,轻轻吸了一口,烟雾从嘴角溢出来。 透过迷雾,他的眼神更加让人看不真切。 “还有烟吗?”苏宜骤然开口。 季谨川没有吭声,视线里,他站直身体,朝她走了一步,声音温和,“只有这一支。” 苏宜的眼神暗淡下来。 从季谨川的角度看过去,她的鼻尖、脸颊和眼眶都微微发红,偏偏眼神却很倔强。 “抽吗?”他忽然朝她伸出手,风再次刮过,烟灰抖落,少许洒在他的大衣上。 猩红火光在他修长的指间忽明忽暗,清淡的烟味裹着独特的木香席卷而来。 苏宜抬眼,他依然是那副清润模样,眉眼深黑,明明是略显轻浮的两个字,却莫名不觉轻佻。 他把选择权交给她。 有一瞬间,时间好似静止,鸟声风声定格。 苏宜微微侧头,柔软的嘴唇含住烟头,轻轻抿住,触感略湿。她吸一口气,浓烈的烟气滚进口腔,不知道应该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她很快呛咳出声,脸涨得通红。 烟不好抽,味道奇怪,并不能放松心情。 后背多了一只手,轻拍她的背。隔着衣服,触感并不明显。 “第一次抽?”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低的嗓音,像沉闷的钟。 苏宜脸颊涨红,咳了好几声,方才停下来。她顺了口气,眼眶又红了,“是你的烟不好。” 季谨川轻笑,手从她背上放下来,居然非常配合:“嗯,下次换点好的。” 一只乌鸦飞到阳台,不知谁在那里放了谷物。 似乎顾及着有人在,迟迟不敢上前,一步三扭头,盯着他俩看。见他们没有行动,它便跳几步到谷物旁,下嘴去啄。 冬雪安静地下着。 “我有一个朋友,曾经救过一只乌鸦。”季谨川开口。 “……嗯?”苏宜瞧着他看,不明所以。 “后来乌鸦为了报恩,每次都衔着不知从哪里偷的现金来看他,少的时候一块五块,多的时候五十一百。” “哈?”苏宜诧异,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 季谨川一本正经,看起来并不像说笑。 “真的假的?”苏宜问完,见他抬手若无其事地抽了口她刚吸过的烟。 手心莫名有点痒。 “真的。”他低头说,“后来警察上门找他。” 苏宜笑了,觉得这一出荒诞又喜剧,“这算什么?盗窃?钱还回去了吗?”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季谨川觑着她,嘴角有一丝丝有若无的笑意,“下次帮你问问。” 乌鸦扑的一声飞走了。 下次,说得好像以后还会再见一样。 苏宜没有说话。 季谨川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随即脱下大衣外套披到她身上。 感受到肩膀的重量,苏宜意外地侧头看去,暖意笼罩后背,带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季谨川把阳台的空间留给她,“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应该多笑笑才对。” 苏宜心头一跳,他却已经掀开挡风被,进到里屋去了。 他刚刚……是在逗她开心吗? * 苏宜并没有在外面站太久,她披着季谨川的宽大外套回到大厅,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折回后台拿东西,准备打道回府,正好遇到了贺星铭,“我正找你呢,你刚才去哪儿了?”他看见她身上披的那件外套,眼神有些狐疑。 “在外面看雪。怎么了?” “哦……刚接到通知,山下雪崩,路被堵了,现在还在抢修,今天估计是回不去了。我定了房间,这是房卡。明天等路通了,我们一起返程。” “严重吗?” “有点。”贺星铭说,“不过你别担心,山上供应齐全,缺什么跟我说。” “好。” 苏宜带上东西和贺星铭步行去酒店,积雪覆盖路面,鹅毛大雪落在发梢,她拢紧外套。 她一边走一边给季谨川发微信,问他人在哪里,把外套还给他。 进了酒店大厅,热气终于萦绕过来,手机震动,收到季谨川的回信——他在来酒店的路上。 苏宜让贺星铭先走,“我等个人。” 他说好,做出六的手势放在耳边,“有事电话。” 苏宜点头,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不多时,季谨川走进酒店的旋转大门,大厅灯光暗黄,细碎的水晶灯光洒在地上。 他看见苏宜端庄地坐在沙发一角,脊背挺直,乌黑柔软的长发垂在胸前,侧脸恬淡美好。 苏宜察觉到目光,扭过头,看见他迎面走来,长腿优越,气质卓然,身边跟着眼熟的钟助理。 她站起身,季谨川已经停在她身侧。他只穿了单薄的毛衣,这一路过来,苏宜知道有多冷。 第7章 不客气小姐(7) 钟助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苏宜的存在,再看一眼她怀里的大衣,那不正是老大的衣服? 他狐疑地看了苏宜好几眼。 “谢谢。”苏宜将外套递给他。 “不客气。”季谨川接过。 “季先生!”电梯里突然出来个人。 季谨川和苏宜循声望去。 苏峻招手走近,见他俩站在一起,很是意外。 “苏苏。”苏峻看了眼他俩,语气几分轻快,“你们认识?” 苏宜有些困惑,听见苏峻介绍道:“季先生,这位就是我拉小提琴的女儿,苏宜。苏苏,这位是季先生,爸爸公司的投资人。” 苏峻在酒店约了一间会议室,他和苏宜坐在一起,对面是季谨川。 房间里暖气足,苏宜捧着热饮,小小喝了一口,暖流下肚,手指渐渐回温。 季谨川把大衣搭在一旁的座椅上,他双手交叠放于桌面,正安静等她答复。 苏峻刚才已经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他原本想晚上再找苏宜,先把之前的争吵解决一下,让两姐妹一起吃个饭,再动之以情,让她帮帮忙。在宴会厅,他本也不想和苏宜吵架,可她说话做事总那么尖刻,让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权威被挑战。 苏宜握着瓷杯,滚烫的热意一阵接着一阵传到手心。 原来苏峻和季谨川提过自己,所以他才知道她姓氏名谁。她还以为…… 呵,想必季谨川也是觉得她莫名其妙,才没有回那条消息。 她以为他是景衍,可一个九年没见过的人,她怎么能确定季谨川就是他?就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她还若有若无的把被放鸽子的气撒在他身上。 会议室针落可闻。 苏峻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便开口打起圆场,“季先生,您也知道,这毕竟是她奶奶送的礼物,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不如这样,我们明天再给您答复?” 季谨川靠在靠背上,视线扫过她,“可以。” 他起身,大衣搭在臂弯,“苏小姐,希望你好好考虑。” 苏宜抬头,季谨川已经走过长桌,声线平淡笃定,带着笑意,“不过,还没有人拒绝过我。” 季谨川走后,苏峻问她,“你跟这位季先生熟吗?” 苏宜:“你刚也在这里听我们讲话,你觉得熟吗?”那位*季先生不过是绅士礼节,把外套借给她披而已。 他们聊了很久。苏峻给苏宜讲了公司现在的困境,讲了他拉投资屡屡被拒的经历,也讲了他为了维系客户喝酒喝到进医院的事情。 这种时候父亲权威可以放低,让她知道他的不容易,晓之以情。 这些年,他发间已有了白发。 “爸爸下午在宴会厅的话有些重,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应该知道。你这孩子一直懂事独立,就是脾气怪了点,嘴巴上吃不得一点亏。 “这位季先生愿意给我们公司投资七千万,唯一的要求就是收购那3%的股份。苏苏,你能不能帮帮爸爸?” 苏峻并不显老,经过岁月的沉淀,他脸上有一种沉稳的客气和精英感。有时候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他对外人和家人是不是都这样,像戴着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这是奶奶送给我的。”原木工厂营收一直稳定,她没计算过每年的分红,但知道和其他生意比起来,并不算多。 “我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立刻答应他。”苏峻了解苏宜的性格,他要是自作主张卖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苏宜吃软不吃硬。 偶尔苏峻也会觉得自己卑鄙,或许是在商场上待太久了,对自己女儿都要算计,拿对付商场上的人的手段来对付她。 “公司现在资金紧张,下面的人也不好过,如果拿到这笔投资解了燃眉之急,以后发展好了,还能上市。”苏峻幻想着那副美好愿景,叹了口气,“但如果拿不到,可能又要破产了。” 又这个字很灵性。 苏宜十岁那年家里就破产过一次,那时她从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变成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可怜。从优越的大别墅里搬出去后,一家三口挤进不到四十平的小房子里,苏峻欠了一屁股债,名下资产几经变卖仍不能清偿,他和许萍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但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要她放弃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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