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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了一顿：“我只是在看您的佩剑，大人。” 在外的时候，我绝不敢轻易说出让人怀疑我身份的话。 孔雀微微垂眸，浓密的羽睫遮盖了眸底的阴影：“您不高兴我带您去百灵家是吗？” “并没有，大人。”我垂着头，谦恭地回答。 我确实没有不高兴，尽管他不一定相信。 孔雀不置可否。 一路上，我们两个人再没有话说。 华灯初上时，车队缓缓驶入了艾汶第家族的庄园。 艾汶第家族的族长亲自出来迎接，甚至在花园甬道的两旁摆上了新鲜的花束，在柔和的夜风中飘散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孔雀微笑着握住艾汶第族长的手：“萨德男爵，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又转而对旁边的女人道，“萨德男爵夫人，好久不见了。” 萨德男爵夫人露出喜不自禁的微笑：“天啊，孔雀大人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记得我上次和您母亲谈论您的时候，您还是个和百灵一起跑得跌跌撞撞的孩子了。” 孔雀微微一笑，娇艳的笑容映衬着花园中怒放的鲜艳玫瑰艳丽非常：“但就算过了这么久，您的美丽却丝毫不减。” 萨德男爵夫人笑意更深，拉着孔雀的手：“来吧孩子，来看看我们艾汶第家族的玫瑰。百灵，您不是一直都渴望着见孔雀大人一面？” 百灵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微微低垂着姣好白皙的面庞，提裙倾身：“好久不见，公爵大人。” 孔雀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百灵：“是的，这次相会距离我们上次分别，实在是相隔太久了。” 百灵似乎微微一僵，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直直望着孔雀，微抿着花瓣一般的嘴唇。 萨德男爵夫人掩唇轻笑：“我想百灵大概是太思念公爵大人了，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今晚有一场盛大的舞会，我期待着您与百灵的共舞。” 孔雀微笑着望向萨德男爵夫人，倾身笑道：“一定不让您失望，美丽的女士。” 我扮作孔雀的侍女，同他一起进入艾汶第家族为他精心准备的套房。精美华丽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让装饰奢华的房间更显富丽堂皇。 看得出，艾汶第家族对孔雀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我为公爵大人脱下笔挺拘谨的外套，换上一件柔软的墨绿丝绒礼服，衬得灰色的发丝柔顺而细腻。 “您需要换一双适合跳舞的鞋子么？”我蹲在地上，翻弄着行李。这次侍从们带的行李并不多，看来是打算很快就会回谢利马斯岛。那么或许找到一双合适的鞋子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需要。”冷冷的声音传来，“行李里有一套白色的长礼服裙，把它找出来。” 听听着高高在上的命令的语气。 我微微一笑，顺从地按照公爵大人的指令找了出来。 还真是华美高贵的白色礼服，也许那位百灵大小姐穿上这条美丽的裙子就不再是百灵，而要变成天鹅了。 “穿上它。” “什么？”我捏着这柔顺的裙摆几乎僵住。 穿上它，我么？ 海蓝宝石的眼睛注视着我：“穿上它，今晚，您和我一起跳舞。” 我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有些莫名其妙。我现在是他的侍女，没有资格同他一起进入贵族的舞池。 可能是我的眼眸有些黯淡，孔雀发觉了什么，他捏在领口上的手顿了顿，海蓝色的眸子望向我：“您不是想跳舞么？” 我意识到他说的是在我离开谢利马斯岛之前跳舞的事，那次我和狄恩只跳了半首曲子，他应该是认为我是很喜欢跳舞，才会不顾规矩在主人的舞池里和他人共舞。 我是喜欢跳舞没错，我曾经也能穿着白色蓬松的纱裙在五月午后的格尔特城堡大厅里自己伴着玛丽娜小姐优雅的钢琴声独舞上几个小时。那个时候我还有一双白色的美丽舞鞋，一只能把头发高高竖起的珍珠发卡，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和一整个无忧无虑的世界。 在我失去这一切之后，其实我并不再想跳舞了。 那次和狄恩的共舞，只是因为我知道他即将离开谢利马斯岛，我想感谢他在那一段时间曾经对我的照顾，才会不顾规矩，穿上他准备的礼服，和他跳那半曲小步舞曲。 但是这一切我也不知从何对孔雀说起，只能微微地笑了笑，将美丽的白色长裙轻轻叠好，又放在箱子里：“谢谢，但是我想我并不应该在艾汶第家族的舞池中跳舞。我是一个下人，我感谢您的好意。” 是的，我还是相信，这应该是孔雀的好意。 孔雀的眼睛平静而沉寂，他静静望着我，菲薄的月光落在他的脸颊，映射出珍珠般的光泽，不可否认，他仍然美极了。 有那么一刹那，我感觉他好像想对我说什么，那双眼睛竟然如某个玫瑰香气飘散的午后一样充满怀念和温柔。 但是他只是沉默，用颀长的手指拂过胸前那一排刻印着英诺森家族族徽的纽扣，回应我长久的沉默。
第18章 璀璨的灯火照亮整个艾汶第的宅邸，忽明忽暗的烟火燃烧了半个夜空。 来自大陆的贵客们徜徉在舞池中，科诺特总管和我站在英诺森公爵大人的身后，公爵大人在一个不起眼的沙发上坐着，翻看着仆人从谢利马斯岛送来的书简。 “英诺森男爵这次也来了。”科诺特总管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水晶灯的光芒，语气轻柔，不知是在对谁说。 孔雀只是手中翻着书简，好像没有听到科诺特总管的话。 “英诺森男爵的女儿，也就是您的表妹，莉莉安小姐也来了。我想英诺森男爵很希望您和表小姐能有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发生。” 翻着书简的手仍是不紧不慢。 “当然，我想英诺森男爵也清楚，艾汶第家的百灵小姐是您青梅竹马的好友，还曾经在您最落魄的时候给予过无私的帮助，所以他应该只是心存侥幸地试探，并没有报太大希望。” “虽然您总以要为已逝的格尔特老公爵和公爵小姐守身为名，几年来一直拒绝了各大家族联姻的好意，但您恐怕不知道，越是这样深情专一的忧郁贵族，越是能讨夫人小姐们的欢心呢。瞧瞧，莉莉安小姐已经来了。” 我抬起眼，那个叫莉莉安的小姐穿着一袭淡绿色的抹胸纱裙，一双机灵而狡黠的眼睛打量着垂首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公爵大人。 “瞧瞧，这就是我的表哥，被全大陆的贵族女孩们当做金龟婿的英诺森公爵大人。”莉莉安轻轻笑着，眼睛微微弯起，“您真漂亮公爵大人，我现在懂得我那些朋友们为什么都在见过您一面之后对您念念不忘了。” 孔雀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书简，对莉莉安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温柔极了，他站起身，一手握住了莉莉安的手，一条腿微曲，用一个绅士的方式向她行礼：“我亲爱的表妹，您好，我一直仰慕您的名字。” 莉莉安似乎没有想到孔雀竟然会这样隆重地与她寒暄，莉莉安愣住了，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您、您好，表哥。” 莉莉安的脸明显红了，也不复之前的淡定，反而有些无措，我已经看出她这颗芳心似乎就要遗落了。 孔雀微笑着，并不问莉莉安的意见，直接将她拉入舞池，手放在她的腰间，温柔地注视着她，伴着悠扬的音乐声，跳起舞来。 莉莉安的眼神有些害羞地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能有些呆呆地任他牵着手，勉强跟着他的舞步。 公爵大人的舞跳得真好，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他不擅长跳舞的。 在舞池的边缘站着一个衣着有些普通的贵族青年，茫然而愤怒地看着孔雀和莉莉安。 “那位是表小姐的情人，一个不出名小贵族家的儿子。我想莉莉安小姐原本想违抗英诺森男爵和男爵夫人的意思，拒绝和公爵大人有所纠葛的。但显然，现在莉莉安小姐已经有新的考虑了。”科诺特管家面带微笑地看着舞池，仿佛没有在看任何一个人，又仿佛在看所有人。 “公爵大人很喜欢这样无知又单纯的小表妹，我想他会好好给她上一课，让英诺森家族重新认识孔雀与蛇的徽章。” 孔雀与蛇…… 是的，无知又单纯。孔雀最喜欢这样的女孩了。伤害英诺森家族的掌上明珠，还有比这让英诺森男爵的心更滴血的事情吗？公爵大人最善于做这样的事了。 “珍珠。”科诺特总管的眼睛仍然看着舞池，面露微笑，仿佛不是在和我讲话，“教皇大人在阁楼等您，和他走吧。” 我愣了愣，却没有动。 “教皇大人是一位品德高雅，值得信赖的人，我为您准备了一笔财产，您会在教皇大人的庇护下过得很好。”科诺特总管的眼睛微微笑着，眼角的皱纹比几年前更多了，头发也花白了，“老公爵确实做过一些错事，但是格尔特家族该还的早已经还清了。孔雀的复仇对格尔特家族已经结束了，他还要对曾经欠下债的英诺森家族继续复仇，但您没有必要陪着他。 他做您的丈夫的时候，没有给您带来幸福，现在您离开去过新的生活，他不应该阻止您。” 我听着科诺特管家的话，眼睛却望着孔雀。 他穿着我为他穿上的绿色丝绒礼服，牵着莉莉安的手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他真像一只优雅冷酷的孔雀，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过得这样好，我何必留下来呢……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大厅。 阁楼的灰尘随着脚步声轻轻扬起。我看见那人穿着纯白的教皇长袍坐在窗边，猩红的披风放在一旁，沾染上灰尘，他望着窗外深蓝色的夜空，和此起彼伏的烟火，莹白的面容和金色的长发，还有仿佛永远没有情绪的眼睛。 我的脚步声惊扰到了他，克雷芒教皇回过头看着我。 淡红色的眼睛好像很多年前一样宁静柔和，克雷芒教皇微微笑了笑：“珍珠。” 我也微微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什么。 克雷芒站起身，他很高，站起来就遮住了窗外的光芒，阁楼里立刻变得昏暗。 他走到我面前，好像在打量我，过来一会，他又说：“您和以前一样美。” 我没有说话。 他越过我，拿起披风，掸干净灰尘，将披风披在了我身上，斗篷的帽子遮住 我的发丝：“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 穿过夏夜的玫瑰花园，裙角上沾染了冰凉的露水，悠扬的钢琴声飘散在庄园。 “教皇大人！”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叫住我们。 我听得出那是百灵的声音，她的声音真如百灵一般婉转动听，叫人过耳不忘。我怕她认出我，不敢回头。 克雷芒停下脚步平静地望着她：“有事吗？百灵小姐。” 百灵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生疏和冷淡，顿了顿道：“教皇大人，您今晚来到蔽所，简直让蔽所蓬荜生辉，您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们呢？整个艾汶第家族必将用最盛大的礼仪迎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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