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施小姐, 方便问问我排的号快到了吗?】 施慈憋笑:【哎呀, 把你忘了】 消息发出去, 又随手配了个头顶“怎么办”的转圈圈小猫。 可爱, 又让人火大。 【顾】:【那就现在加上, 我随时等着。】 胸口蔓延出甜丝丝的古怪感觉, 施慈抿着嘴角强压笑意, 偏想折腾他,想看看他的云淡风轻能被自己摆弄成什么模样。 谨慎地看了圈周围环境,她深吸一口气却没急着呼出来,捏着手机朝楼下的咖啡馆走去, 路上缓缓吐着气,似在做心里建设。 确认旁边没什么人, 她才大胆地打了那通语音电话过去。 第一时间被接通,手机里传来男人独树一帜的清冽磁嗓, 有点沙沙的, 倦气颇足。 她意外:“你不会刚起床吧?” 顾倚霜笑了:“都下午一点了, 再懒的和尚也该起床挑水了。” 施慈乐道:“哎呀, 那打扰顾师傅挑水可真是罪过。” 清甜脆生的一句语气助词。 听她口中讲出来 ,和看着冷冰冰的屏幕,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喉结垫出一层稠密的网,他沉声:“顾师傅挑完水了, 现在在等着施慈施主给下一步的指示,我听听?” 嘴角微微抖着,强迫不要把笑容漾得过分显眼。 “那请问顾师傅,这周末有没有出来玩一圈的时间呀?” “施小姐盛情邀请,不敢不去。” / 周末当天。 施慈特地把洗头发放在早上,吹风机的热气将发丝撞得冒鼓包,淡淡的橙花香气飘动,还有几缕不听话地卷上鼻尖。 掐着点换衣服、化妆,腕上还多了一只棕色细带表,担心来不及看手机导致迟到。 望着全身镜里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还是溃不成军。 镜中,象牙白的连衣裙衬出一身纯净,泡泡袖、V领口,精巧白皙的锁骨下,隐约可见一道沟壑。 不太好意思承认,她为了这场约会,其实真的有在认真准备。 比如那支贵到她只有重要场合才会掏出来用的大牌口红,比如特地新学的一套“水嫩珊瑚伪素颜”,再比如,已经穿在身上的这件传说中的聚拢内衣。 默默低头又看一眼,嗯……很确实很聚拢。 怕被熟人瞧见更怕闲言碎语,施慈再三交代,让他在地铁站附近等自己就好。 远远看过去,黑色轿跑低调地落在路边白线内,偏车标logo又自带气场,有懂行的路过回头瞄看,下一秒就满脸感叹。 又是没见过的车子型号和车牌号码,施慈轻挑眉梢,因为那道站在车门一侧的身影而毫不犹豫。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红衬衣。 似火如荼的鲜艳取色,衣摆末尾扎在黑色长裤里,银色细框眼镜坠着细长链条,就这样随意地搭在肩头。 怪花哨的颜色,却配了黑领带,闲懒之外独吊一份清矜,眉眼深邃,孤冷傲然,随意瞥去一眼,是斑驳绚烂的漠。 红与黑,说不扎眼是假的。 才不过施慈过马路的时间,一抬头,就已然看见一位辣妹打扮的女孩站在了顾老板面前,举着手机,跃跃欲试。 “我女朋友就在你身后,不如问问她的意见?” 他们隔得不算远,耳朵微动,男人似笑非笑的一番话就这样钻进来。 施慈一个激灵,迎着陌生女孩错愕的身影,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 她实在是没料到还能有这出。 来搭讪的女孩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连道歉后就要离开,临走前还满怀歉意地夸了句“你们很般配”。 被这场面尴尬到拧不出别的表情,她掀睫看向不远处的人,索性把气撒在他身上。 阴阳怪气起来:“顾先生好高的人气哦,这要是站在上世纪的黄浦江边,岂不也是千金换不来的台柱子?” “这帽子我可不接,慈慈,怎么看我拿的也应该是苦主剧本啊?” 男人双手懒洋洋地插在裤子口袋,腕骨露得不算完整,玻璃表盘却是难遮的闪耀。 不远处的自然光折射出金灿,刹那间,赛过熔火。 施慈有些难为情:“你能不能别这么叫呀,听着好别扭……” “别人都能喊,到我这里就是别扭,施小姐,要不要这么双标?” 故意亮出一副要和她掰扯掰扯的模样,顾倚霜站在车门一旁,掌心不动声色地按在车门把手旁,以防某人鸵鸟似的躲掉。 施慈示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他的手臂就要进车里。 她靠近的瞬间,发丝间的馥郁香气弥上他鼻尖,两人的身高差距让他刚刚好能嗅到,有末梢不经意触及他领口,卷起一阵风暴。 喉结动了动,他收回视线,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约会的地点是施慈定的,目的地是一场她半个月前刷到就很想去的油画展。 地点在隔壁区的市立美术馆,托顾老板的福,她还额外拿到了两张可以参观VIP展厅的票。 沿途路上,她忍不住朝驾驶座的方向偷瞄,思绪零零散散,耳边的车载音乐听不进去半个音符。 赶上一个七十多秒的红灯,顾倚霜换了档,笑眯眯地转头看过来:“怎么,我脸上有花?” 施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又问:“我只是有点意外,毕竟第一次见你穿这么高调的颜色。” “不合适?” “没,”耳根一热,施慈立刻补充,只是音量小了点:“很合适。” “合适就好。” 扫了眼红灯下面闪闪跳动的数字,确定余下的五十多秒足够后,才不疾不徐再度开口:“我也是第一次穿这种颜色的衬衣,要是显得滑稽,还请施小姐多多包涵。” 才不会滑稽呢! 施慈翘起唇边,理所应当地将这个词和他隔得老远老远。 “那你怎么会突然想穿红色呀?” 顾倚霜眯了眯眸:“看来记得那句话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被问得一愣,施慈呆呆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无奈地轻叹一声,男人的单只手还压在换挡的操作杆上,冷色调的掌骨背肌,与漆黑相压,是色彩碰撞的绝对领域。 衬衣的袖口被卷到小臂,露出半截,若隐若现的青筋绕在肌肉线条上,末于腕骨。 “记得那次你偷偷拍我吗?你当时指着照片,说我穿衬衣好看,可惜颜色太素。” 话音刚落,红灯结束。 明晃晃的绿将车水马龙召唤而动,车窗玻璃关得掩饰,她听不到外面的呼啸风疾,但这次,那曲外文歌却终于能辨清楚。 她印象里的顾倚霜,是山巅雪,是疏朗月,是天公偏爱的不拘一格,也是凡尘大雾里的那一点明亮灯火。 他光站在那里,便是她的心跳不已,无可替代。 而此刻,那捧雪将自己染了新的模样,因为她自己都已经抛之脑后的随口一句。 月亮惹来潮汐,水流汹涌,淹没了陆与沙。 “顾倚霜。”她突然喊了声,甜软嗓音落在车内,格外清晰。 “嗯?” “你说我要是现在亲你一下,方向盘会不会打滑?” “……施慈,别开这种玩笑。” 施慈乐了:“我没有在开玩笑呀。” 顾倚霜顿了顿,吞咽一口,将话补完:“前面有个停车场,安全第一。” 最后四个字若有若无地被刻意咬重,施慈耳朵尖,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脸颊又变得红粉泛滥,但羞意却罕见得少了很多。 抵达美术馆时比预定时间还晚了半小时,下车前,施慈才把用来补妆的口红重新塞进包包里。 不包括VIP展厅在内,画展一共展出了同一作者的二十幅作品,主题围绕“风花雪月”,用西方的鲜明调色绘制东方的古典美学,这是这位名为萧筱的已故画师最擅长的风格。 入口处登了萧筱本人的生平简介,从出生到因车祸意外去世只隔了三十年,除去最不只人事的十二年,再划掉窝在画室和教室里闷头练习的八年,从籍籍无名到声名鹊起,拢共不过十个春秋。 施慈很喜欢这位画家的风格,连艺术氛围浓厚的油画风门票票根也特地珍藏。 只是她起初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画家,居然是萧何的母亲。 隔老远认出那人时,她是错愕的,扭头见身侧的人毫不意外,总算明白那两张不对外出售的VIP参展票是哪里来的。 萧何的旁边还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生她记得,在萧总生日派对那天就出现过,好像是叫周云意。 至于那个男人,倒是和周小姐有几分像。 在看到周景睿迎面走来时,顾倚霜蹙了下眉心,大手顺势圈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慈慈,待会儿可能要辛苦你演一出娇蛮女友了。” 施慈眨了眨眼睛,没理解他的意思。 可不等细问,那位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便已经走到面前,先一步伸出手:“倚霜,好久不见。” 顾倚霜熟稔地也伸 出手,算是回敬:“还好,也才半年。” 周景睿轻咳了声,看了眼施慈:“这位就是施小姐吧?初次见面,幸会。” “关于我妹妹的事我听萧何说了,抱歉,在当时那个场合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了,我作为哥哥,理应代表妹妹向施小姐道歉。” 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让人不舒服,施慈挤出一个笑,道:“不用道歉的,我没放在心上。” 周景睿不依不饶:“周家的小辈做了这种事情,我也觉得脸上无光,这样好了,不如我改天带着礼物亲自登门,还希望施小姐——” “这就不用了。”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冷冷打断。 是顾倚霜。 深棕色的瞳仁被头顶不远处的吊灯映照出零碎光点,清透之外更多了几分寒冽,随着神色将敛,更衬出恰似上位者的不近人情。 他言简意赅:“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如果非要重提,我只能认为你不是在道歉,而是在道德绑架,周景睿,别这么掉价。” 场面陡然安静。 施慈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反观不远处“看热闹”的萧何,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就说吧周景睿,让你非得来热脸贴冷屁股,小心机被戳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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