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后, 还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想你了, 觉得如果不来见一面, 今晚怕是又要失眠。” 贴着耳廓, 男人的嗓音冽而凉,露气不算重,却胜在咬字清晰间,是浑然天成的浮金撞玉, 酥了心口。 视线之中,他站在槐树一侧, 老旧的长椅无人清扫,上面还沾着不少被风吹落的叶芽小杈, 正值小学生们结束补习班的高峰期, 人来人往, 欢声笑语。 他就那样矗立驻足, 单手插在长裤口袋,锋利的裤线衬出默肃气质,衬衣还是早上见面时那件。 不同的是,男人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坠细长链条搭在肩头, 随着他的视线高眺,是不属于周遭此刻环境的矜冷清贵。 他脚边还滚落了一颗黏了白芝麻的糖葫芦,应该是哪个小朋友不小心掉的,可能还哭了很久。 她咬着下唇,藏起笑意,哼道:“顾倚霜,你要不要这么黏糊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 “现在发现又不晚。” 隔着听筒,她若有若无地听着笑意,优越的视力也给面子,斜斜垂落,确实瞧见了他唇边的一抹弧度。 不甚明显,尤其是跟身边的那些蹦蹦跳跳的小朋友相比,但看在眼里时,止不住地心痒痒。 手肘撑在窗台一侧,她借用窗帘遮挡自己,手机里隐约还能听到杂音。 但主体毫无悬念。 “慈慈,明天有安排吗?” “哎呀,真不巧,我明天行程还挺满的。” “说来听听。” “托某位顾姓甲方的福喔,明天需要把《镜像空间》初期架构的所有资料都打包好,可不敢马虎,万一不给尾款怎么办!” 顾倚霜笑了。 短促的一节气音转瞬即逝,让人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 只剩心口的一汪颤动感实际存在。 “尾款少不了,可我怎么记得,Deadine(截止日期)是月底呢?这么负责啊,提前半个月就要赶在一天内做出来?” 被戳中小心思,施慈耳朵热了热,强撑道:“你管我,谁让我就是责任心强呢,遇到我这样的乙方你就偷着乐吧!” 越说越上劲,施慈眯着眼睛弯成了月牙,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则是托住半个脸颊,仗着窗帘挡住,肆无忌惮地使坏。 “施小姐,公事你负责,私事能不能也上点心?” 不再是笑,而是更轻更轻的叹息。 施慈噤声,没有应话。 明明是有阻挡的,可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觉得那人在和自己对望,夜晚中过于透亮的一双瞳孔,一时间她也说不清是来源于镜片,还是别的什么。 想起年少轻狂时看过的一句话,小时候读觉得满身鸡皮疙瘩,等几年过去再去回想,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这算接吻吗?她说不清,可似乎没了头一遭的不自在,甚至勇气怂恿,慢慢的,愿意也这样看回去,心安理得地接受他。 她也在学着不逃避。 指尖和衣摆布料绞到了一起,她战栗着嗓音,糯糯开口:“私事我也很重视呀,这不是正在进行中吗?” “那就再重视一点吧,明天,要不要去约会?” 他把名牌打得直接,她乱了阵脚:“等等,你不需要去医院陪床吗?” 顾倚霜反问,一本正经,却坏心眼得很:“胃胀气也需要陪床啊?” 胃胀气? 施慈拧起秀气的眉头,更凌乱了。 不是说车祸吗,怎么突然变成胃胀气了! 似是猜到了她的疑惑,顾倚霜缓缓解释:“车祸是真的,只是那时候外公刚好不在车上,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先把人送去医院,一体检,发现能称得上是病的也只有胃胀气。” 掩人耳目四个字滚出来,配上早上听到的备案,很难猜不到内幕究竟多深多广。 这已经不是她能够涉猎的领域了,做个聪明人。 施慈这样想,听过也就过了,没有细问,话题重新扯了所谓公事私事上,后者是关键。 “明天睡饱了就给我发消息吧。”他如是道。 施慈憋笑:“这么随意呀?我还以为顾先生有什么不得了的约会计划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顾倚霜徐徐启唇:“慈慈,从今晚零点起,我和我的手机,为你全天待命。” / 难得的正式约会,施慈理所应当地重视起来。 特地选了件才买没多久的新中式连衣裙,临出门,又站在全身镜前再三确认似的,赚了好几圈,连刘海的头发丝翘度都不放过。 似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那辆并不张扬的座驾停在巷外的地铁口附近,没有见到标志桶一般的言特助,但直觉使然,一眼便看见。 捏着斜挎在胸前的细长皮带,她藏住唇边的笑小步走过去,俯腰敲了敲车窗玻璃。 “早呀,顾师傅。”她坏笑:“吃过早餐了嘛?” 单手扶在方向盘上,驾驶座上的人偏头看过来,墨镜被拉下半寸,压在鼻梁上,露出一双深邃英然的眉眼,漩涡一般,磁场惊人。 他们得太近,施慈一个激灵,下意识想后靠拉开距离,可不等动作,后脑就被他探伸出的掌心轻松拢住。 施慈慌了:“顾倚霜!这可是在大街上!” 被喊的人笑了:“大街上怎么了,不是你问我吃没吃早餐吗,我只是想回答你而已,你想哪里去了?嗯?” 过分! 这家伙绝对是黑心莲藕成精! 施慈又羞又气,忿忿不平地狠狠瞪过去一眼,也不回答,直接绕过半圈去拉副驾驶的门。 扯过安全带系好,等再愿意扭头去看他,她才注意到那只墨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了下来,简单遮起镜腿,就这样随意地摆到一旁。 坐好后,耳边是引擎发动的声音,她频频侧目,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突然想约我出来呀?” 顾倚霜反问:“男女朋友出来约会,不是很正常的事?还是说你打算和我谈那种见不得光的?” “我可没说!”施慈嘟囔,心口一片浮动,说不上来是因为他现在近在咫尺的心满意足,还是来源于每每和他交谈时的紧张雀跃。 想着不能就这样被牵着鼻子走,她想了想,道:“我有个很想去的地方,方便为我改变计划吗?” “当然,我很乐意。”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名声不大的陶艺店前停下。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特色木头牌匾底端挂着的一串店内业务,其中,“陶艺DIY”最为显眼。 推开门,是老板娘响亮的嗓门:“哎呀,这不是施慈,好久不见了呢!” 施慈甜笑,不忘提醒身侧人注意弯腰,毕竟门顶有些唉,对于一米六八的她刚好通过,可换成了一米八五的他,可能就有些局促狭窄了。 单手撩开作为装饰的门帘,樱花粉的布料向两侧偏移晃动。 老板娘眼前一亮:“这次还带了漂亮男朋友呀?俊得嘞,真有福气!” 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施慈拉着他的手走到更里面,装扮起常见的大人模样寒暄,有些不熟练,但也算不上生涩:“是吧,可有福气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骨软肉陡然被捏了下。 不算重的力道,但胜在过于突然,被捏得心口忙战栗,仿佛受挫的不是手,而是更暧昧丛生,更不可告人的绝对领域。 她咬着下唇,不满地扭头看过去,压低声音,有点凶:“你弄疼我了!” 随着她的声音,男人的体温自掌心传渡,紧紧贴上她的皮肤表面,似有若无的摩挲,用劲一点点加深,仿若打算隔着肌肤纹理,深深凿入。 他们坐得太近,小臂也几乎靠在一起,淡淡的橙花香气融着白檀,清雅,馥郁,让人分不清到底属于谁。 一低头,施慈才看到他今天没戴表。 腕骨平滑,凸起出生落一颗小痣,倒是和眼尾那颗相得益彰。 再往上看,便是若隐若现的蜿蜒青筋,掩着利落的肌肉线条,暗蕴力道。 老板娘也是个机灵的,问了几句后立刻端过来陶艺DIY需要用的道具,甚至还贴心地备了两分。 视线落在那些灰扑扑的生泥上,突然想起什么,顾倚霜问:“施小姐也带前男友来过这里吗?” 施慈猛一个激灵。 视线撞在一处,他笑意盎然,她却心跳加速。 鬼使神差,她觉得眼前这番笑中,饱含浓郁深意。 喉间滚动,施慈狡黠地挑挑眉梢:“你猜呀,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你说没有,我就信。” 捏陶艺的过程很考验耐心,繁琐精细的步骤一点点考验注意力,稍微一点不合适,便很有可能推到重来。 从高中算起,施慈时常光顾这家店。 每次压力大时都会来做多几个“废品”,看着水、泥混合物通过自己的手成了连形状都没有的残次物,她变态地感觉很爽。 但这次,情况显然不允许她“变态”。 手上的工艺活还没坐多久,不远处,就听到陶艺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门后上方吊了一只大铃铛,每每有人出入,总是清脆响亮,像极了某些经典日漫里的温馨一幕。 下意识抬头,无意识的一瞥,施慈错愕地愣住神。 还站在门侧的女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她,不可思议地皱起眉,一只手还扶在门框外沿,僵在原地。 不明所以的老板娘走过来,催促这位新客人快进来。 女人抿了抿嘴角,似在半分钟内想明白了很多,撩了把头发,合门而入。 下一秒,径直走向施慈。 “真是女大十八 变,我现在都不敢认你了呢。”女人笑着寒暄,言语间,听不出什么寻常。 四肢变得冰冷坚硬,施慈甚至做不出别的动作,十年前那些让她一度抑郁的片段和画面再次浮现,她张了张嘴,到最后也是一个字都没说。 指尖一使劲,让好不容易有点模样的泥塑小盘进度归零。 她咬着下唇:“我们也不是很熟。” “你不想和我熟我也理解,毕竟如果不是我,你后背也不会留下那一块烫痕,说到底,我还是感谢你——” “够了。” 施慈从椅子上站起来,眸色挣扎,显然是不想再在这个处境继续谈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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