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慈没有应话,沉默不语地将耳钉取出,又递给了他 轻轻的重量躺在掌心,顾倚霜敛眉,不等开口,她先给了答案:“帮我戴上吧,男朋友?” 一节不轻不重的气音顺着喉腔滑动,顾倚霜哑然失笑,却不自觉握紧:“好。” 没有镜子确认,施慈只能通过他指外沿无意间擦过的触感来辨别,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精细活”,顾倚霜难得生涩,连着试着两次,好像都有些仓皇。 没忍住,施慈低低笑了。 手上动作没停,顾倚霜分出视线:“笑什么?” 仗着他现在不会轻举妄动,施慈肆无忌惮地用食指戳他脸颊,软软手感,回弹超快:“就是觉得,你好像很紧张?” “而且——” “而且?” “你身上有点香香的。” “……” 随着她说完,其中一只蓝宝石耳钉稳稳坠上她的耳垂。 男人的指腹却没有就此离开,沿着那只蓝宝石描绘半圈,最后在末尾下端,又顺着她的形状轮廓,轻轻一捏。 施慈一个激灵,喉间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嘤咛。 偏偏,车内空间有限,他很难听不清。 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歪了下头,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恶劣孩童,甚至,又捏了捏。 “顾倚霜!” 施慈红着脸忍无可忍,一把打掉他试图继续作恶的手,没好气地嘟囔:“你有完没完!” “没完。” 轻缓着语气,顾倚霜去而复返。 双手掌心托住她的下颌,女孩本就削瘦的面部骨骼被她完全桎梏。 下一秒,独属于男人的气息缓缓垂下,淡淡的白檀气弥上鼻尖,惹来心底大片柔软。 施慈连带着呼吸都一度骤停。 薄唇掠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徐徐开口:“慈慈,该接吻了。” 周遭万籁俱寂,寂静无声的夜,起伏跌宕的江水。 不远处有闪烁不停的光点,大概是无人机,大概是商场顶层的庆贺烟火,也大概是川流不息的车尾灯。 他缓缓靠近,浓墨重彩的五官在眼前缓缓放大,灼热的呼吸砸在她鼻翼,施慈心跳如鼓点,砰砰不停。 说不清究竟源于紧张,还是兴奋。 “那就接呗,说的跟我怕你一样。” 她嘟囔着,手臂撑在他胸口,静静地感受着他胸膛的靠近与力道,下意识合上了眼。 渐渐的,鼻息被白檀彻底充斥。 可意料中的触感,却没有出现在她以为的位置。 重新睁开眼睛,施慈摸了摸额头刚刚被他亲的位置,鬼使神差的,脸上的温度比之前接吻时还要热。 顾倚霜浅浅笑着,目色停在她有点惊讶,又半是羞赧的眉眼:“还是不给你增加压力了,系好安全带,我们今晚的约会还没结束。” 说着,他的手越过她的后脑,指关节攥上安全带,在她眼前斜斜扯下。 临开车前,男人的手又帮她戴上另一只耳钉,神色微动,快门定格下一张车内光源不算太清晰的照片。 施慈有点羞耻,捂脸:“你别拍了,我不上相……” “哪有,”顾倚霜笑笑,在她不知情下将这张照片设置为自己的解锁屏保:“明明就很漂亮,是珍宝。” 霎时间,心口软意泛滥,一颗心脏也顿时成了稀巴烂。 下意识扶了把垂散在眼前的碎发,施慈忍不住默念了一遍这个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这么在意。 或者说,是五岁的施慈在在意,是十五岁的施慈在念叨,当然,二十五岁的施慈同样念念不忘。 重新启动的车程有些意想不到。 看着窗外逐渐远离市区的景色,施慈忍不住想得更深。 最终,车子停到市郊一座位于半山腰的独栋庄园。 煌煌灯影下,是宛若西方城堡一样的奢华建筑物,从庭院到砖瓦,再到将北欧神话里的诸神作为设计元素的彩绘玻璃。 步行的小路设置在花园中间,月色尚好,隆冬之下,仍能看到几枝屹立不倒的朱顶红,生在郁葱与枯槁之间,美感横生,气势汹汹。 庄园本身是独树一帜的设计风格,将东方美感与西方的法式风情融会贯通。 一眼看去,庭院好似望不见边际。 庄园铁艺大门的正前方,站了一位身穿黑色西装、佩戴白手套的管家。 “慈慈,跟我来。” 熟稔地牵上她的手,顾倚霜偏头看向管家:“安排好了吗?” 他的从容淡定激起了某些藏在内心深处,被刻意不去回想的差距,可奇怪的是,以前连几辆跑车都会把她吓跑,换成了眼前这幕,竟只觉得感慨震撼。 “一切都准备好了,请您放心。” 说着,管家垂首引路。 顾倚霜颔首示意,握着那只比自己小一圈还多的软掌走入。 施慈好奇得不行,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呢?” 顾倚霜低低地笑着:“待会看了你就知道了。”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 “我家。”顾倚霜言简意赅,看清她眼底的意外,才认真解释:“准确来说,是我曾经居住的地方,也是在我看来,最能诠释‘家’这个字的住所。” 两人走到庭院正中间的喷泉前,十二星座为设计灵感的元素为这座小型建筑物添了一抹梦幻,欧式风很足,尤其配上不远处那座秋千一起看时。 “慈慈,你曾经说,想象不到‘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顾先生会弹琵琶’,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将那段故事美化,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所以,要不要听真相?” “这不是一个多么正能量的故事,与 热爱或梦想无关,就是一场处心积虑,为了弹而弹的‘市侩行为’。” 施慈清楚地看到,在提到那个字眼时,男人眼底划过的一抹复杂情绪。 心尖怔住,她下意识去抱他。 也或许,是想隔着时空,抱抱那个不知道被什么推着走的顾小朋友。 “我想听。”她如是道。 双臂在她腰后用力,他任由喷泉的水声遍布听觉。 “你第一次见我时,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哪有形容词呀,”施慈想了想,最后还是认栽,脑海中尽是那个自己被抢了包,她只能无助坐在地上哭的样子:“大概,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她刚说完,热心肠的本人就笑了。 “都说幸福的人在用童年抵御一切妖魔鬼怪,这样算下来,我的童年大概充满了妖魔鬼怪,而其中最让我深恶痛恨的,是我自己。” “我的家庭关系,有些特殊。我的母亲是外公的独女,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选择了入赘,帮着外公打理公司,是一位优秀的学生和帮手,故事说到这里是美好的童话,但再往下,其实就稍显矫情了。” “我和顾倚风是双胞胎,完全同龄的孩子最怕比较,哪怕关系再亲密无间,只要身处同一个赛道,总是在所难免地会把对方当做假想敌,这一点上,我们格外默契。” “很小的时候,我们相互对抗的第一件事,是得到‘肯定’,可偏偏,我们最想要得到的一份认可,都是对方唾手可及的。”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视外公为人生目标,永远尊敬且向往,他渴望成为外公那样的人,可盼望他的目光可以多在我身上停留,但结果,并不如人心意。” “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外婆过生日,外公邀请了国内最有名的评弹大师演奏,他也是后来教我弹琵琶的师傅,但其实很少人知道,这个学琵琶的机会,是我从顾倚风那里‘抢’来的,因为外婆喜欢琵琶,我知道外公一定会因为这项长处多一份青眼,我太渴望了,无比迫切。” 提到当年的自己,顾倚霜总觉得有太多不可言说的成分。 他大概真的是做商人的苗子,哪怕在很小的时候,就暗中为自己所有的行为明码标价,因为想要外公的一份夸奖,他花费心血练习琵琶,哪怕手指弹到出血,也坚持要用那首外公外婆定情的曲子为自己博得点什么。 现在回想,他实在卑鄙。 但这些卑鄙,外公全都知道。 他走的每一步,很早就被看穿,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渴望与需求,都被深知,且被一点点钓起,引诱他更进一步地自我发掘。 发掘……更适合一位商人,一位继承人的潜质。 外公对顾倚风的偏爱让他羡慕不已,在他需要靠很多张满分试卷才能换来一次放纵的周末,对顾倚风来说只是随口一提。 起初他以为只是外公偏心,但在后来看到妈妈因为对他的关照而把顾倚风气哭的时候,意识到天平没有倾斜,只是他们刚好站在并不希望的那一边。 也是那个时候起,他再也没有把顾倚风当做“敌人”,他们站在同一战线,都是得不到最想要糖果的小乞丐。 十年的童年,他们和外公外婆都住在这座庄园里,说是无忧无虑显得矫情,但也大差不差了。 美好故事的转折点,在于外婆因为陈年的旧伤引发了阿尔茨海默症。 庭院里的玫瑰谢了,曾经那位在魔都公安厅叱咤风云的首位女厅长也迎来了英雄迟暮。 外婆去世那天,暴雨如注,他远远看到外公哭了。 他第一次觉得,那个一贯从容的小老头好像真的老了。 那年,他十七岁,他知道有些担子必须要扛了。 也是那年,他以为的阵营里,有人“叛逃”了。 顾倚风拒绝了和自己一起出国,放弃了“继承人计划”,她前往京市读大学,开始成为自己。 那他呢,他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顾倚霜? 在澳洲在四年,回想起来,其实每一天都是松弛又紧绷的。 因为没有人认识他,他只是偌大中国留学生群体里的其中一个,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在国内并不能轻易实现的事,不用考虑自己身为“顾家少爷”的身份,不用在意自己是“顾氏集团董事长继承人”的格局,他只是他,他开始做自己了。 玩偶服里,他流过汗水,却因为每一份送出的礼物在笑;从墨尔本前往悉尼的路上,每一次殷勤发作的狂欢都是他灵魂的呐喊,同年,他学会了飙车。 说来惭愧,顾倚霜第一段恋爱,深陷“替身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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