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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骂过你。”周柏言瞥她，“说吧，到底怎么了？” 没看到消息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先是无故撒谎，后又提出要来他家蹭饭，任谁都能察觉出不对劲。 乔知淼也很无奈，和家里闹翻这事她一直没和周柏言说过，一是嫌丢人，二是怕周柏言担心，毕竟他不在国内，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周柏言出国后变得比以前更忙，回消息的频率低了许多，一旦乔知淼开了头，那势必之后都忍不住找他抱怨，难保周柏言不会嫌烦。 乔知淼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清晰的，没人倒苦水就算了，但凡有一个她都能抱着不放。常菁有些话说得是没错，周柏言脾气的确是好，否则早就像乔希那样把她屏蔽了。 周柏言依旧一移不移地盯着乔知淼，没打算让她糊弄过去。 乔知淼叹气：“真不是什么大事。” 她说了和常菁吵架的事情以及现在自己的财政状况，其中细节大多一笔带过，但周柏言知道乔知淼是什么性格，只凭只言片语也才猜出了个大概，脸色愈发严肃，听乔知淼说研究方向的时候，目光在乔知淼身上扫了扫，然后又落在她的脸上。 “你别这个表情啊。”乔知淼有些讨好地说道：“真没什么大事，就是……穷。”最后一个字说得很不情愿。 “你在学校里都吃什么？” “一食的饭菜，还有面包之类的。” “够你吃？” 问到点子上了。 不够，完全不够。 乔知淼的饭量和体型不成正比，大抵是常年被常菁的厨艺摧残，导致她完全不挑食，见别人嫌食堂难吃，她还要在心里默默想，那是你们没吃过常女士做的东西，那都不能称之为食物，应当管它叫危险品，垃圾分类都得放在有害垃圾桶里。 “你这样不行。”周柏言下了定论。 “我也知道不行，可没办法啊。” “你要和家里沟通一下。” 乔知淼纠正顺序：“我是因为沟通了才变成这样的。” “哦？怎么沟通的？” “……”还能怎么沟通，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周柏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乔知淼不服道：“你觉得我应该听他们的？” 周柏言起先没回答，盯着乔知淼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乔知淼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抓住她的手，垂下眼似是而非地说道：“他们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就该听他们的？要是所有人都以为我好为名头，那我这辈子还有机会有自己思想吗？每天都干他们想让我干的，那我肯定很不开心。”乔知淼颇为失望，她以为至少周柏言会站在她这一边，“周柏言，怎么连你也这样。” 周柏言没反驳，静静地看着乔知淼，道：“你下午是不是还有课，走吧，先出去吃点东西，吃完送你回学校。”说着松开她。 周柏言走到门口，注意到乔知淼没跟上，又回身看，发现她这次没发呆，而是站在原地瞪他，不禁好笑道：“这顿饭也不想吃了？” 乔知淼立刻背着包跟上了。 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近两点，尽管还有课，但乔知淼还是跑去实验室看了一眼，确认自己通风橱里的柱子没出什么问题，才去匆匆赶去教学楼。 小师妹看着乔知淼的背影嘀咕道：“淼淼师姐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有精神。” 二师姐浑不在意地随口道：“可能今天吃饱饭了。” 小师妹张大嘴：“啊？” 乔知淼不知二师姐看人的眼光竟然如此毒辣，她的确难得吃饱，而且吃得很好。 周柏言带她去吃了自助，不得不说此举真是明智，乔知淼以一种有这顿没下顿的心态扫荡了所有品类的食物，差一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成功收获了周柏言真诚的询问——“你到底几天没吃饭了”。 而且虽然周柏言拒绝了她厚脸皮的求助，但大抵是真怕她在学校饿死，又给她打包了不少吃的回来，至少够乔知淼接下来三天的伙食。 如今乔知淼浑身上下充满动力，就算让她连过七根柱子都不成问题。 不过烦恼依然存在，三天过后该怎么办。 于是第四天，和岑初一吃饭的时候，乔知淼突然说：“我去申请个助教吧。” 岑初一停下筷子抬头看乔知淼，表情一言难尽。 “乔知淼，你已经困难到这种程度了吗？就算申请当助教，工资也不会一下就到你手里啊。而且你哪有时间和精力，实验室里还不够忙吗？” 直博一年级的课原本就多，除了上课，乔知淼几乎一直泡在实验室，8106 是稀松平常，实际上十点能下班都算幸运的，更别提一周唯一的休息日有时还会被组会给冲没了。和乔知淼比，岑初一可真是清闲，完全处于被导师放养状态。 “可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又没钱了。”乔知淼低着头说。 岑初一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咬牙道：“我借你！” 乔知淼倏地望向她，一脸惊喜：“好哇！” “……”岑初一瞪她，“乔知淼，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卖惨获得她的同情。 “当然不是了。” 对于岑初一竟然怀疑她，乔知淼很是伤心。 她盯着盘子里被剩下的青菜，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快和它一般蔫巴无味了。 “我也不想再借钱，但是没饭吃我就真的要退学了，我要是退学，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而且还会被乔希笑。初一，你不知道乔希有多过分，她总是说我坚持不住，她甚至和别人打赌，赌了五千块！我两个月工资才五千……” 乔知淼悲从中来。 在进实验室以前，她不管做什么，周围都是支持的声音，乔家除了乔希，各个都把乔知淼当个宝，对她有求必应不说，到哪儿都要炫耀，又是竞赛第一，又是保送名校，叫乔知淼都担心自己哪天伤仲永那就对不起他们了。 结果她是没辜负期望，可乔阵和常菁得知她的课题方向，直接翻脸了。 最离奇的是，连乔希这种一向懒得搭理她的人，也始终持反对态度。
第9章 俗话说男不学分析，女不学有机。 在乔家人看来，学有机搞合成和误入歧途差不了多少。 当初还有个物化的方向可选，常菁和乔阵也不乐意乔知淼去学。他们想的是，以乔知淼的优秀，找个有面子的工作不成问题，最好是考个证当化学老师，安安心心过下半辈子，这样他们也放心。 可让乔知淼每天讲一些在她认为压根不用动脑的题，阅一些写了答案还不如不写的试卷，这比杀了她还难受。她只想做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事情，最后索性跟着导师进了有机实验室，但有机实验室那是什么个地方，是个无毒无害的东西都找不到几样的毒窝！天天和有毒的东西打交道，一个不留神就是内伤外伤齐活，是嫌命太长了吗？ 乔家父母眼里，乔知淼约等于半脚迈进十八层地狱了。 就算乔知淼奉劝他们少看些危言耸听的营销文章，实验室的排风系统很先进，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危险，并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好防护措施，他们也还是十分抗拒，于是就成现在这样了。 乔知淼怀疑自己还没被试剂毒死，就得先饿死。 对于乔阵和常菁对乔知淼的保护，岑初一早有所感受。 高中的时候乔知淼就不住学校宿舍，几乎每天都由家长接送，就连吃的饭菜都是家里带来的，私下其实有不少人议论她，不过乔知淼没有半点被他们影响到，每天只知道看书写题，还有发呆。 岑初一一开始觉得太奇怪了，所以和乔知淼保持着距离，后来发现乔知淼比正常人事儿少多了，除了性格有点怪，其实相处起来挺自在的。有的时候心情不好，没控制住对她撒气了，她也不会生气，只会疑惑为什么生气。 乔知淼有一种介于聪明和愚蠢之间的理所当然的天真，仿佛很容易受到伤害，因此听闻现在这种情况，岑初一也并没有很惊讶，甚至有些理解她父母的做法，何况乔知淼那实验室的确挺危险的。 “你不能换一个研究方向吗？”岑初一说。 乔知淼微微摇头，“课题是我感兴趣的，导师也很好，换方向就没意义了。”更重要的是，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不想半途而废。 “那没有其他可以帮你的人吗？你不是有个关系很好的亲戚，叫、叫什么来着？” 岑初一卡壳了，平常听乔知淼挂在嘴边，关键时刻叫不出名字。 乔知淼恹恹道：“周柏言。” “对对。”岑初一连连点头，“他不是和你关系很好吗，不能帮帮忙吗？” “他也觉得我应该听家里的。”说起这个乔知淼就郁闷，“为什么大家都这样。” 还能是为什么？岑初一想，但凡有脑子的应该都会劝乔知淼及时止损。有机的毒性另谈，可能乔知淼是能撑一年两年，但直博至少五年，手上没有一分钱，又没家里支持，日常工作又辛苦，撑不下去的可能性太大了。 既然最后都会失败，那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积累沉没成本。 但乔知淼压根没想过自己不能顺利毕业的可能。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越说她不行，她就越要坚持住，她不相信她这么大个人还真能饿死，只要能活下来，撑到奖金发到手，那她就又是一条好汉。 乔知淼暗暗握拳，决意从明天开始更加努力做实验发文章。 没等她开始努力，周柏言来了电话。 “你每周日休息是吗？” 乔知淼下意识点了点头，意识到周柏言看不到，又“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周柏言说有点事要她帮忙。 乔知淼怔住了。周柏言从没主动找她帮过忙，或者说，周柏言很少找别人帮忙，但凡能自己完成的事，他就不会麻烦别人，看来这次的事情很要紧，既然这么要紧，那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霎那间，诸多想法争相冒头，乔知淼又走神了，直至听到周柏言喊她方回神。 她下意识问：“什么忙？” “你答应了？” 乔知淼大脑飞快运转，嘴上慢吞吞道：“周柏言，你也知道，我很忙的，每个休息日都特别珍贵，一般人找我帮忙，我肯定不会答应，但你就不一样了。” 她说：“我们什么关系啊——是吧？” 她希望周柏言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柏言语调上扬长长的“哦”了一声，甩了句：“所以我们什么关系。” 乔知淼哽了一下，心想周柏言抓重点的能力有待提升，而后嗫喏道：“什么关系不重要的，重点是为了你，我可以毫无犹豫牺牲我的假期，我相信如果我遇到了困难，你一定也会奋不顾身地帮我，陪我度过艰难，你最好了周柏言，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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