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那边出了好几个数学满分!” “老陈说我们学校语文均分一百都没到……” “这次文综选择真的爆难,听说好几个历史组老师都哭了。” 乔方语静静地坐在角落的位置上。 考试结束,座位已经复原了。 扎堆的女生在嬉笑,有挂着汗的男生把篮球在地上砸得砰砰响。 没有人敢靠近她所在的角落,就像是热带气旋刮过了海平面,四面的声浪在这里尴尬地哑了嗓。 始作俑者却仿佛浑然未觉似的支着下颌,用那种半不着调的语气问她。 “好学生,你考得怎么样?” 乔方语不想说话。 许惩到七班来的这几天,后门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起先是兴奋好奇的高三学生,恨不得放首《送瘟神》,另加给七班点根蜡。 然后是络绎不绝的姑娘们,据说是论坛上组好了队,结伴来观光的。 不过许惩很快就厌烦了,不知道出去说了些什么,转头乔方语就看见带头的某个女生捧着一封粉色情书泪眼汪汪地跑了。 乔方语:“……” 文静和唐欣雅这几天也来找过她。 唐欣雅听闻她居然被迫要和许恶霸同桌,气得拍案而起,差点把玻璃杯震碎了,嚷嚷着必须让乔方语换班,乔方语好说歹说温言劝哄了一整晚才将人拦住; 而文大小姐呢,先是对她的遭遇表示了同情,而后盯着许惩装睡的侧脸看了两秒,飞快倒戈—— “其实也不是很倒霉啦!” “就算担惊受怕了点儿,但是这张脸是真的养眼。” “我们新时代的女性想要集中精力学习,多看一些美好的男性肉.体是应该的。”文静冲她眨了眨眼,“记着啊,以后我来找你唠嗑的时候,帮我打打掩护。” “论坛上可多姐妹等我上传美照呢!” 在许惩堪称恐怖的影响力之下,也有人开始打听乔方语的来历。 不过没几日,众人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长相难看,性格寡淡。像她这样的人,整座三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能跟许惩坐同桌,也不过是因着之前的倒霉,长年被同班同学排挤,以至于旁边空出了一个位置罢了。 没人觉得许惩转班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反倒有不少成绩不错的外班学生,在光荣榜见过她的名字,生出点儿兔死狐悲的可怜来。 不知道许惩和那群女生们说了什么,这两天,已经几乎没人在后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 乔方语对着宋思学那边传来的不保真试题答案,正在难得的清净里钻研自己考场上没解出的力学大题。 而某位“众望所归”的人拿笔叩了叩她卷面。 “不会?” 乔方语把头又埋下去一点,小声说了句:“让我想想。” 夏天闷热,柏油路面都快要被晒得融化。 梧桐树下的蝉鸣声像是要拖向远方。 “好吧。” 许惩推开桌子站起身,动作幅度很大,小臂掠过她衣肘时,带起咫尺间的一阵风。 他的手在乔方语面前撑了下,冷白的肤色,骨节分明。 乔方语顺着往上看了一眼,刚好撞进他眼里戏谑的笑。 许惩晃了晃校园卡,问她:“喝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 一瞬间,乔方语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碳酸汽水的罐里。 冒着泡的、冰凉的酸涩的甜腻的味道一起上涌、不受控地冲出来。 “就,美年达吧。”乔方语说,“谢谢。” 许惩有点诧异地抬了下眉。 转而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好啊,为您效劳。” 乔方语一直等到许惩的脚步声远去再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的时候,才敢把头抬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 教室里一如既往。 没人愿意关注她这么一个丑八怪,也没人胆敢窥视许惩的日常。 乔方语把满桌纸笔推远,一点点拿指尖覆上发烫的脸庞。 她还太单纯,没有父母亲长的教导,甚至不知道,如今的悸动和紧张,究竟该称作什么才恰当。 她仿佛活在无数个渺小微末的瞬间里,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加总起来却水到渠成,理所应当。 林医生教过她,一手圈住手腕,可以测量出最准确的脉搏。 她默默数着数,腕口的血管跳动,99,100,101。 102。 她正常的心率是75次每分钟。 这多出来的27次心跳—— 她望着窗外,迎春花像风铃垂落满长廊,少年迎着风,袖口轻扬。 和她无法用语言说清道明的那些情绪一样。 她的心跳和紧张,好像全都是,某个人的功劳。 乔方语的笔尖沿着桌边,叮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乔方语被惊了一跳,赶紧将笔捡起了。 蹲下起身的时候她恰好看见许惩桌面上的一张纸片。 对叠的便签被风吹开,笔迹潇洒又潦草。 是那道力学题的证明过程。 “……” 乔方语捏着笔盖,感觉到一种,像是快要被雪花淹没—— 又在春日里融化的心动。
第18章 月考试卷的评讲结束, 暑假就开始了。 不论考得好或坏,假期总是让人兴奋欣喜的。 班主任在讲台上絮叨着套话,底下的人已经忍不住闹开。 文静这次考得不错, 正在眉飞色舞地邀请关系好的朋友去她家里玩新买的体感游戏机。 乔方语也幸运地在受邀之列,不过她早就婉拒了。 毕竟对她来说,假期才是最忙碌的时候。 除了照顾奶奶, 她还要打好几份零工, 补贴家用。 今年, 因为科体艺节得到了夏令营的集训名额, 前后也要耽误不少时间。 不过好在,这次的月考她排名又往前进了些, 能拿到更高的奖学金。 “假期有什么计划?” 耳边忽然传来许惩的声音, 距离很近, 低沉中带点儿麻。 吓得她耳根子一凛,咽了下才说:“没……什么计划。” 虽然已经同桌了近一周, 但乔方语还是不擅长和许惩说话。 尤其是在教室里。她总觉得, 这样的她和许惩讲话,就好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样。 许惩啧了一声, 换了条胳膊支着,侧目望向她:“没事可做?” “那,你欠我的补课。”许惩勾了下唇, 凑近了些, 点着她收拾好的颜料盒, 明晃晃地暗示。 乔方语又往后退了点儿, 脸不争气地泛上点红。 “……什么时候。” 她记着许惩和她签的欠条, 也记得之前,许惩提出的要求—— 让她每周来宿舍里给他补课。 文化课补不了, 那就用画画来偿。 许惩连画具都准备好了,顺带给她换了一整套新的,但到现在为止,她的的确确,连一堂正经绘画课都没给许惩上过。 反倒是她从许惩那儿学来不少解题思路,以至于这次月考里,靠她本不擅长的数学逆袭,拿了个前所未有的好名次。 乔方语抬着眼睛看他,心想,如果是许惩的话,那无论是什么计划,都可以推翻了再调。 却见许惩哼笑了声,像是被她这副伸头一刀的大义逗笑了似的,不咸不淡地伸出手,弹了下她脑门。 “!” 其实是很轻的一下。 隔着她厚厚的刘海,甚至疑心有没有碰上。 许惩站起身,懒懒地收手插兜,“那就今天吧。” 乔方语愣了一下,“我还要收拾东西——” 长假清空教室,她的书本比文化生多不少,再加上画具,重量更沉。 她原本计划花两天搬回杨树里弄的。 许惩笑得很拽,帽檐压下一点发茬,衬得他侧面轮廓锋锐,肤色惊人的冷白。 他抽出一串钥匙晃了晃:“小爷送你。” 乔方语认得那是摩托车钥匙。 许惩的车跟他本人一样,通体的黑色,却一点儿都不低调,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改装,引擎轰鸣的瞬间吓了她一跳。 她把行李一件件扎好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剩多少学生了。 唐欣雅是教工子弟,假期里也能随便入校,因此干脆没回宿舍收拾。 等她一个人把满地东西艰难挪到宿舍楼门口,一抬眼,就看见许惩支着长腿,顶着副“小爷我兜里二万八”的神气等在她楼下了。 许惩轻轻松松一指后盖:“都放进去了。” 乔方语的心又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下:“……谢谢。” 许惩没说话,摩托在暮色里奔驰,风声和引擎的轰响透过头盔,颠簸着传进她耳朵。 只短短十分钟,就到了杨树里弄堂的巷子口。 “到这里就好了——”乔方语的声音被风声吹得听不太清,但许惩还是停下了。 改装过的摩托车靠在狭窄的小巷里,紧挨着几辆破旧的老头乐。 许惩像是完全不觉得掉份儿似的,径直锁了车,对乔方语道:“等一下。” 乔方语一句推脱还没出口,就看见许惩推着一辆小板车来了。 “这是……?” 许惩把她的行李拿出来,一一在板车上放好,动作很认真。 他不说话的时候,模样其实很冷。 不是平常那种让人闻风丧胆的冷戾,而是那种天然置身事外的疏冷。 就好像这世间少有什么东西、什么人,能让他放在心上一样。 但当这么个人躬着身子,在潮湿破败的弄堂里,仔仔细细收拾她的那些琐碎杂物。 明明是些最平淡最庸常的画面,却让乔方语有种,不敢去细想的恐惧和心颤。 她伸出手,很小声地说:“……我也一起吧。” 许惩正在给她的画具扣上搭扣,板车挺旧,边缘带着毛刺。 许惩拿手背给她挡了一下,语气不算好:“你别动。” 乔方语只能乖乖地站在旁边了。 许惩看了她一眼,又补了句:“怕你手划伤。” 乔方语抿了下唇,走在他旁边,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推进弄堂深处。 两人之间的空气静默,就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短短一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从医院里的资助,到许惩的转班。 她感觉自己像是条无系之舟,被浪潮推着走。 “小心脚下。”许惩先她一步转身,进了更窄的里巷。 他明明只来过这里一次,却像是对乔方语家周边的地图了然于心。 犹豫片刻,乔方语问:“你认路的话……刚才为什么不直接骑摩托进来?” 许惩轻轻笑了声,侧着头看她,目光微熠,像是把她看穿了一样:“就想问这个?” 乔方语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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