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天气逐渐转凉,夜晚的冷风瑟瑟袭来。 月夜清冷,地上两人的影子逐渐靠近。 时漫忽然停下脚步,好像想起什么事情,抬头盯着许京言:“明天就要出外景了,你……确定真的没事吗?”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月光倒映在深色的瞳仁中,轻纱薄雾一般朦胧。 许京言深深望着她,声音沉稳有力,像一把冰做的利剑,轻易将这层薄纱破开,悠悠传进她耳中:“你相信我吗?” “相信什么?” “一切事情。” 时漫明显怔了一下,有些犹豫。 在此之前,她从不曾完全信任任何人。 因为很久之前被那个唯一完全信任的人伤害得体无完肤。 后来的许多年里杯弓蛇影,讳疾忌医。 可脑海中有个声音跑出来,提醒她面前的人是许京言。 许京言不是任何人。 许京言只是许京言。 手中的温度缓慢升腾,蔓延至每一寸皮肤。 那是独属于许京言的温度,是身体已经习惯了的温度。 他说过,永远都会在自己的身边。 时漫做了几个深深的呼吸,眉眼柔和几分,淡声道:“我相信你。” 许京言也明显愣了一下,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能够得到这样肯定的答案。 但他感受到此刻时漫将全部的身心交付予自己。 这比任何的殊荣都要沉重。 他轻轻将时漫抱进怀里:“相信我,我就什么都可以办到。” 时漫的心猛地一颤,竟然酸了鼻头。 她曾经失去了一切,但如今又拥有了许京言。 或许是她唯一不会失去的。 回到酒店,时漫划开房门,特意往走廊上左右张望了下,然后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盏床头的灯亮着微弱的光,几乎看不见。 时漫低声道:“她好像不在。” 赵欣雨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时漫猜测她今晚也许又去哪里寻欢作乐了。 话音未落,她就被许京言贴在了身后的墙上,身体一惊,手里的卡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皮肤轻触,身上衣物摩擦时的声音清晰可闻。 许京言握住时漫的手,环在自己的腰间,俯身吻住时漫的脸。 时漫心下一震,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闭上了眼睛。 许京言从下颌一路吻到嘴角,在外面磨擦了几下之后,尝试着更深入一些。 时漫的身体随着许京言的身体起伏,耳边两人的喘息声如雷贯耳,只觉得浑身火热,一触即燃。 许京言一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靠在自己的后腰上,另一只手去摸时漫的后背,然后是腰。 预备再向下时,眼前突然一亮。 光线刺破黑暗,两人身体同时一僵,离开彼此,睁开眼睛。 房间大亮。 床上的赵欣雨坐起,心若死灰般:“两位,我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 出发去外景地之前,男二程远丘到处找人合影,合了一圈之后,就连赵欣雨这个剧组编外人员都合了,发现只有导演和男一号没合。 角落里时漫在和许京言一直在讲戏。 心理建设半天,程远丘愣是不敢过去。 “要不还是算了吧。”他默默地收起手机。 “你怎么这么怂啊?”赵欣雨站在他旁边专心致志地P着手里的合照,悠悠地说。 “……” “真没用,”赵欣雨抢过他手里的手机,径直向时漫那边走过去,“姐帮你。” 程远丘忙跟上去。 赵欣雨站定在一旁:“咳咳……” 时漫和许京言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事情,就连转过头来的频率都一样。 赵欣雨忍不住笑了出来。 时漫:“……” 许京言:“……” 程远丘:“?” 发生了什么? 他听见仿佛从时漫后槽牙里发出的声音:“你最好找我有正事儿。” 赵欣雨乐呵呵地笑了两声,举起手机:“有正事儿,这不是程老师马上要杀青了,想跟你们俩一起合照,可以吗,时导?” 时漫没好气地白了赵欣雨一眼,然后招呼程远丘过来。 程远丘往时漫旁边一站,后背就一阵发凉,然后他就持续着这个状态拍完了合照,撤离时漫身边之后,这股强大的压迫感才消失。 “谢谢导演,谢谢许老师。”程远丘拿着手机屁颠屁颠走了。 赵欣雨双手合十,贼兮兮地笑:“夜黑风高,干柴烈火……啧啧啧……” 时漫一副刀人的样子:“赵欣雨……” “我什么都没说!”赵欣雨一溜烟不见。 她走后时漫掏出手机,在好友列表里找了很久,最后点开一个人的头像。 许京言无意中瞥到姓名:“这个孙毅是谁?” 时漫笑容狡黠,不疾不徐地说:“赵欣雨的老公。” …… 出发前再三确认无误后,剧组的大巴车前往外景地——距离影视基地三十公里之外的一处废旧高塔。 今天是男二程远丘的最后一场杀青戏,同时也是剧本当中他所饰演的角色的最后一场戏。 剧组提前到了地点,现场和设备早早布置好,只等天黑就开拍。 高塔上面空间有限,只容许几个人上去,时漫作为导演也跟着上去一起调摄影机的角度。 大巴车停在距离高塔不远的地方,车里没人,许京言一个人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望向塔顶。 高耸入云,笔直地插进阴沉的天空。 一阵钻心刺骨的恶寒猛地袭来,随之头皮发麻。 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克服的生理极限,他猛地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你好!” 隐约听到声音,许京言睁开双眼,看见车外有个人在对着他挥手。 许京言稍有迟疑,随后从车上下来。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是不是《飞鸟不下》的那个剧组?” 许京言十分警觉,默默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中年男子,个子不算高,视觉年龄在五十以上,穿着一身有些旧的休闲服,却很干净,脸上笑眯眯的,有些亲切。 这里基本属于荒郊野岭,附近基本上没有居民,就连车也不常经过。 许京言没想通这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不过看起来像是特意找到这里来的。 见许京言不回答,男子又问:“你们导演是不是叫时漫?” 许京言双眼微眯,质问:“你是谁?” “我……”男子支支吾吾,“我能见见你们导演吗?” 此时许京言脑海中骤然浮现起某些画面,他打量着面前的人,试图将记忆中的片段和眼前人配对。 男人笑容亲和,随着夕阳落下最后一缕光芒,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拿出两根,习惯性地递给许京言一根:“麻烦你让我见见她。” 风习习,许京言手里的剧本被吹得沙沙作响。 烟头火星随风飘零,落在剧本最后一页。 女孩孤身一人站在街头,周遭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她向前奋力地奔跑却看不见一点儿光亮,竭力地呐喊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剧终。 “不是飞鸟不回家,”女孩声音沉闷无力,“是飞鸟没有家了。”
第37章 37 “你到底是什么人?”许京言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不太确定。 “孩子,”男子有些为难,似乎在逃避,“你就告诉我,时漫她是不是在这儿拍戏就成,别的你就别管了。” “她不在这里。”许京言说,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哦……这样啊……”男子看起来很失落,捏着半截烟猛吸了几口,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抬脚踩下去,“那看来是我找错地方了,谢谢你啊。” 他冲着许京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许京言望着那人渐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回忆追溯到几个月前他和时漫一起回家的那次,时漫对他说相册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回想那时时漫的反应有些异常,猜想那大概是她最不想提起的往事,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么多年过去,始终耿耿于怀。 “发什么呆呢?”时漫从背后拍了一下许京言。 许京言前一秒脸色还有些阴沉,后一秒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 他有些温柔地看着时漫,虽然不知道那些年她都遭遇了什么。 “没什么,”许京言说,“怎么下来了?” “哦,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时漫伸了个懒腰,“就等一会儿太阳落山了,先吃饭吧。” “嗯。”许京言伸手牵过时漫的手。 时漫有些意外,张望四周,脸有点红:“这么多人呢。” “这有什么,我们不是合法夫妻吗?而且已经公开了。” “……” 说的也是。 除了时漫,剧组的其他人也都下来吃饭。 附近没有餐厅,盒饭是直接送到这里来的,开餐的时候已经冷了,米饭硬得跟石子儿似的。 不过这在剧组也是常有的事情,大家都不太在意。 时漫和许京言拿了两份到车上去吃,其他人也都自觉地不去车里,留出空间给他们俩。 盒饭不好吃,时漫吃了几口就扔在一边,盯着自己手里的剧本在脑子里排练调度,不时看看外面的天气。 “时导。”许京言放下手里的筷子。 时漫愣了一下,继而笑笑,冷不丁听许京言这么叫自己还挺不习惯的。 “嗯?”她看了眼许京言。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爸爸他……” 时漫似乎僵了一下,然后冷漠地说:“哦,死了,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他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对吗?” “没有啊,没什么影响。”时漫的口气有些冷冰冰的。 “但是……” 时漫有些不耐烦,啪地合上剧本:“莫名其妙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京言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你发觉了吗,剧本里父亲这个角色是缺失的,不仅是这个剧本,就连《芒刺》也是一样的。如果他的事情真的对你来说没有影响,那为什么剧作上你都做了这样的处理?” 时漫愣了愣,心也跟着颤了颤。 是身体里的那根刺被人拨到了。 她低下头,不得不承认许京言所说的确属实。 自己就是学电影的,不光知道怎么拍电影,也知道怎么评析。 “父亲的不在场”是她电影当中很重要的一个剧作元素。 如果前一部《芒刺》是无意之举,那么这一部《飞鸟不下》绝对可以算得上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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